《帝王冢》一千度眼镜

17、杀机遍布２

　　殿中众人都愣住了，眼睁睁的瞧着轩辕云池大步的走进来，一把夺过尉麒手中的碗，旋身送到韦绿妆面前：
　　“皇后，里面有毒吧……”轩辕云池的声音冷到极点，仿佛大殿之中的温度都随之下降。
　　韦绿妆的脸在瞬间变得灰白，她勉强的盯上轩辕云池的脸：“你……你……胡说什么……”
　　轩辕云池唇边勾起一丝冷笑：“那就请皇后将这脂玉羹喝了吧。”
　　众人一片哗然，尉麒有些回不过神来，羹中有毒？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还是轩辕云池随口胡说？但看轩辕云池一脸冷凝的表情和韦皇后不断闪避的目光……尉麒垂下头，无奈的叹了一声。
　　“皇后？”这边轩辕云池依旧抓着那个已经方寸大乱的女人不放，这样的女人，想必养育的女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是不是该趁着这机会毁了这门亲算了。
　　“轩辕皇储是认定羹中有毒了，你的意思，是哀家要下毒谋杀四皇子？”韦绿妆的慌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愤怒，“脂玉羹是膳房内一起做好，由内侍用一色玉碗盛好送来，哀家和其他的姐妹也已经喝了，羹中根本没有轩辕皇储所谓的什么剧毒。就算是哀家下的毒，哀家又怎么会知道哪个碗最终会被放到四皇子面前？轩辕皇储如此诬蔑哀家，不知出于何种缘故？”
　　轩辕云池面对韦绿妆貌似扭转了局面咄咄逼人的态势笑得云淡风轻，“韦皇后，您当本皇储是乡野草民么？在深宫之中，不动声色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办法数不胜数，但只要是人做的，便一定有隐藏在暗处的漏洞。比如这酒中下药吧，其实太简单了，只消将药粉藏到自己的指甲里，端起酒杯时装作无意的望酒中一勾，可不就成了么？这脂玉羹中下毒也是一样。”
　　“你……”韦绿妆脸色发青，一时竟连话都说不上来，半晌才铁青着脸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谋害四皇子？论仇怨，只怕这里有人比我更恨他呢……”她一面说，一面将眼睛瞟向刘贵妃。
　　刘贵妃浑身一凛，不禁向韦绿妆怒道：“皇后什么意思，要把罪名推到我身上吗？四皇子可是你请来的，我事先根本不知道，就算要布置，那也来不及。再说……轩辕皇储说的对啊，刚才四皇子那碗脂玉羹，您不就端了一下嘛……”
　　“你说什么……”韦绿妆气急败坏的瞪着刘贵妃。
　　“那您就喝了它呀，好证明您的清白，也让我们安心啊……说不定不是剧毒，而是什么慢性毒药之类的……”刘贵妃显然不是盏省油的灯，她出身官宦之家，却被韦绿妆一直压制着，心中早就将她咒死过不知多少回。若那碗中真有毒，她倒是乐观其成，毒不死尉麒，毒死另一个眼中钉也行。
　　“哀家难道是傻瓜吗？虽然这事和哀家无关，若其中真有毒，岂不是自寻死路。”韦绿妆知道自己越是躲避，别人便越是怀疑，只得一把接过轩辕云池手中的碗，向四周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一名杂役宫女身上，“你来试毒！”
　　那宫女原本托着盘子正瞧好戏，未曾想韦绿妆竟点名叫到自己，她心中一慌，身子早已瘫软了半边，轩辕云池刚刚口口声声认定羹中有毒，谁还会傻到真的去尝一口。“皇后饶命，皇后饶命……”小宫女吓得不知所措，只是跪在地上死命磕头。
　　一只手从侧里伸过来，拿走韦绿妆手上的碗，韦绿妆回头看时，竟是尉麒。众人俱是一愣，只听尉麒道：“不必难为别人，到底有没有毒，我喝下去就知道了。”他双手捧着碗，小心的凑到自己唇边，碗底已经冰冷，尉麒的手仿佛被冻到般的有些微颤。众人大气不出，竟都眼睁睁的看着尉麒一步踏上死路。
　　“疯子！”轩辕云池的怒喝伴着清脆的碎裂声，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中竟传来隐隐的回音。尉麒抚着刚刚被轩辕云池拍疼的手，腮边有晶莹的水珠不断地淌下来，眼前迷蒙成一片白茫茫。
　　轩辕云池大步走过去，捉住尉麒的手腕，将他半拽半拖的拉出去。身后的一众人都仿佛失了魂一样，个个如同泥雕木塑般的愣在当场，他们担心的是尉飒回来后该如何解释今天的事情，凶手显然是抓不出了，皇后是跑不掉的，刘贵妃恐怕也有份，剩下的女人们，处置就看尉飒的心情了。想到这里，没有人再能安心的坐在这昭阳宫中了，她们纷纷借由告辞，宫女内侍们最怕殃及池鱼，也都躲了出去。片刻之后，整个空寂的昭阳宫正殿便只剩了韦皇后一个人。
　　韦绿妆看着那一席席残羹冷炙，不禁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差一点就成功了啊……”
　　却说轩辕云池拖着尉麒一路走出昭阳宫，他在前面走得急吼吼，后面的人却宛若失了魂魄，任由他拖拽而去。走了片刻，轩辕云池便将尉麒拉到一处湖畔，叫他蹲下来，宛自撩水给他洗手。方才尉麒被他一声大吼吓到，脂玉羹泼了满手都是，其中若是有毒，恐怕对皮肤也有害处。
　　尉麒抬眼看了一下，雨湖？他一下子回神，迅速抽回自己已被轩辕云池洗得干净，却还在他掌中的手，尉麒本能的往后退，却一个不稳坐到乱石上。轩辕云池蹙眉看着尉麒，他有那样可怕吗？
　　“你没事就好，你的内侍呢？要我送你回去么？”轩辕云池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
　　“不用了，我自己认识路。”尉麒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轩辕云池的好意，他并非不喜欢轩辕云池，只是觉得他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罢了。
　　轩辕云池失望的叹了一声：“麒儿……那晚我吓坏你了吗？”
　　尉麒听他提起那天晚上，不禁脸色一红，“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脂玉羹里有毒的？”尉麒岔开轩辕云池，无意提及的那个话题。
　　轩辕云池灿烂一笑，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什么？”尉麒不禁愣住，“那你怎么……”
　　“但是看到韦皇后的种种反应，你还相信她没有投毒吗？”轩辕云池反问道。
　　尉麒垂头不语，半晌才悠悠的道：“若她真的没有投毒，今天你又该如何下台？”
　　“本皇储若连这点本事也没有，那也太无用了吧？”轩辕云池笑道，听得出来，尉麒的话中有着隐隐的担心，这让他很是高兴。
　　尉麒看了他一眼，小声的道：“狂妄……”
　　轩辕云池嘻嘻的笑着，忽然他正色道：“麒儿，这儿太危险了，和我一道去北朝吧。”
　　尉麒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抬眸却见轩辕云池正深深地望着自己，那一双漆黑的眸中，除了自己的倒影别无他物，尉麒心中一悸，赶紧别开眼睛：“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北朝？”
　　“因为我喜欢麒儿，所以希望麒儿能够远离伤害，平安无事。”轩辕云池看着尉麒认真的道。
　　尉麒诧异的看着他，他猜不透轩辕云池的心思，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尉麒低头道：“我是南朝人，在你们北朝日子恐怕更难过。”
　　“不会。”轩辕云池自信满满，“我是皇储，将来便是皇帝，难道连保护你都做不到吗？”
　　“父皇也是皇帝，但今天若不是你，我或许已经死了。”尉麒黯然道，尉飒现在定是在郊外和轩辕璃游玩着，哪里会知道自己刚才命悬一线。
　　轩辕云池淡淡一笑，露出一副睥睨的神情：“别把我和尉飒相提并论。”
　　“你……”尉麒生气的扭过头去，“不跟你说了……”
　　轩辕云池轻哼了一声：“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他吗？可他是你的父亲，你们……”他顿了顿，仿佛有些话不能出口，“等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了，这种感情其实只是单纯的崇拜而已，那时你就会觉得很可笑。”
　　“不是……”尉麒想说自己并非单纯的崇拜，其中隐藏着一些连自己都不懂的情愫，他依赖他，他需要他所给予的温情，他想抓住他不放。但在轩辕云池面前，尉麒并不想解释得如此明白，他不会懂的。
　　“其实，我小时候也和你一样……”轩辕云池慢慢坐到湖边的乱石上，并且向尉麒招了招手。
　　小时候？轩辕云池的小时候……尉麒有些想笑，难道轩辕云池现在很老了么？明明也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说起话来却偏偏要老气横秋。尉麒咬了咬唇，乖乖的坐到轩辕云池身边，他的小时候，不知怎的，自己很感兴趣呢！
　　“尉麒，我和你一样，从小就没有母亲，只知道她是父皇最爱的女人。因此，父皇也特别的宠我，刚满周岁，就被立为皇储。我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北朝皇储，但还是有人不时的想置我于死地，在我还没有能力自保的时候，是父皇保护了我……所以，我对他特别依赖，一时半刻也不愿离开他的羽翼……”
　　尉麒默不作声的看着轩辕云池，心底却有些触动，混合着清香的荷风从湖面上轻盈的拂开涟漪，宛如轩辕云池的声音，悦耳且飘渺。在这样一个晴朗的午后，他倾听他从未对人提及的内心深处。
　　“我们那时的关系，大致也像你和尉飒那样。但是……十岁那年，我被他一脚踢出皇宫……”
　　“啊？”尉麒轻轻地叫了一声，轩辕云池朝他看了一眼，露出微笑：“不是你想的那样，父皇只是将我赶到了军中接受历练，直到现在，我还是常常住在营地，很少回东宫……我当时很不理解，一度甚至靠近那些感染疾病的将士，心想最好也这样得病死掉算了……那时的我，可一点也不坚强呢……”
　　“在军营中慢慢磨练么？对了，你是皇储，将来要君临天下，怎好永远躲在父亲的羽翼之下，你父皇定是这样想的。”尉麒若有所思的道，将自己的爱子丢到恶劣的环境中的磨练，那也是一种爱吗？轩辕云池现在的性格，也是在那时候塑造的吧。尉麒忽然想起轩辕云池那晚放肆的一面，不禁脸一红，暗地啐了一口，心想那难道也是在军营中学会的吗？
　　轩辕云池不知尉麒为何又别扭起来，眼见他红云满面，十分可爱，心中只想去亲他一亲，但两人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平心静气的说一会儿话，怕自己一莽撞，尉麒又要生气转头就走，便只得按住心动，继续说道：“但随着我慢慢长大，我也开始理解父皇当初的决定，并且深深地佩服他，因为不是每一位父亲都有那样的决心将自己的儿子打造成草原上搏击风雨的雄鹰，而非藏在柳枝底下终日为他人鸣唱的夜莺……尉麒，你懂吗？”
　　尉麒看着轩辕云池，他似乎听懂了，但又觉得不是很懂。看着尉麒慢慢的摇头，轩辕云池爱怜的抚上他的头顶，柔声道：“麒儿，你现在的生命只为别人而活着……”
　　尉麒心头一震，抬眸看向轩辕云池，后者的笑容被波光映着，熠熠生辉：“诚然，我没有干涉你感情的权力，但是，我希望你的眼睛能够看到更多的东西，别让区区一个尉飒就遮住了你的眼眸，你还小，一生的风景还未开始，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轩辕……皇储……”尉麒喃喃的道。
　　“叫我云池……这是我母后给我起的名字，我十分喜欢呢，麒儿也叫我这个名字好了……”轩辕云池微笑着，心中却依然卸不下那份担忧，尉飒对尉麒来说，并非只有温情而已，更多的还有隐在其后的灾祸。尉麒是孩子，恐怕也不能完全理解这其中的种种，对他来说，恐怕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谢谢你……云池……”尉麒第一次朝轩辕云池展露笑颜，喜得他顿时心花怒放，真是不枉他刚才破天荒的长篇大论一遭啊……微笑着的尉麒简直太可爱了，可爱到想把他一把捞过来吃掉，想想自己即将离开，将这么个可人儿放在南朝皇宫，真是无法放心啊……
　　轩辕云池正待说些什么，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们怎么在这儿……”
　　两人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然站着一人，杏黄色的袍子，一脸疲惫又阴沉的神情，竟是尉伯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