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年华为酒

26、承平王（4）

　　风夜临追着叶清羽跑时，皇帝正和承平王在御花园内散步。
　　白色的衣衫在花园里轻轻闪过，紧接着，身后一人饿虎扑食，像被抓住狡猾的小灵狐般将他抱在怀里，“叫你再跑！”抱着脑袋，叶清羽连忙喊道：“你……你别打我。”
　　“谁要揍你？”风夜临一瞪眼，顺手拍了他脑袋。
　　叶清羽扁扁嘴，不动了。
　　风夜临看着喜欢又想捏他，这时，一声轻哼，两个孩子双双抬起头来。
　　“父皇？”
　　叶清羽见自己得救这便要挣开，风夜临使了个坏，手上一痛，叶清羽耷拉下脑袋，不敢再动。
　　“你怎么又欺负羽儿了？”皇帝问道，看风夜临紧握叶清羽的手，黑黑的小爪也不知弄了什么总把叶清羽的小脸抹了黑一块白一块，微微拉下脸来。
　　风夜临却是将自己的脸抬起，示意皇帝去看，“父皇您看，他弄的。”
　　叶清羽可怜兮兮地看了皇帝一眼不高兴地要将风夜临的魔爪弄开，后者愣了愣，手指跟泥鳅一样钻了，十指相扣，肉肉的小手出其意料的温暖，叶清羽安静下来。
　　皇帝不出声地看着两个孩子动作，纯黑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倒是承平王风崇茂问道：“陛下，这位便是叶家那位小公子？”那日宫宴不是没见到，却不是今日这般情形。
　　原以为是花丛里的灵狐，近一看却成了只小花猫，就像寻常人家那顽皮的孩子，不似往日叶家人给他留下的傲慢印象。
　　忍不住地，就像摸摸那孩子的脑袋，乌黑的丝发看起来很柔软的样子。
　　“三皇叔。”风夜临大大咧咧地将叶清羽抓到身后，挺着稚嫩的小胸脯，“你别碰这小子。”
　　“为何？”微有些错愕，转瞬即逝，承平王微笑着问道。
　　“他度量小，一碰他就生气。”风夜临煞有其事地说道。
　　“哦？”抱着手臂，承平王与皇帝对视一眼，两个大人都笑了起来，“那你碰他，他怎么没生气？”
　　“哪有不生气？跟只小刺猬似得，尽拿刺扎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又把自己那张花猫脸伸了伸，示意这就是证据。
　　于是，小小的风波便在风夜临一番胡搅蛮缠间消散，没了踪影。

　　晚上，擦干湿润的发丝，叶清羽揉了揉眼睛，困了。
　　梁孝和每每见到他这副样子就会微微笑着，好像一只贪睡的猫。
　　“梁翁，我好困。”懒懒的，叶清羽说道。
　　“困了就早些睡吧。”梁孝和道。
　　发梢落在稚嫩的脸颊上，有些痒，歪了脑袋在肩上噌了噌，“嗯。”

　　叶清羽做了个梦，梦见风夜临又“咬”了自己，不高兴，见那双乌黑的眸子凑了过来好不无赖地说道：“你也咬一个？”
　　瞪大了眼睛，叶清羽想，怎么又来了？
　　转过身不愿理他。
　　风夜临又笑嘻嘻地贴上来摸了摸叶清羽的脑袋，别扭了一下，叶清羽觉得很舒服也很温暖，像是两人在很多年前就已认识。
　　“不生气了吧。”风夜临问道。
　　微微嘟嘴，叶清羽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成他养的宠物，立即摇头。
　　“你干嘛呢？”风夜临问他。
　　声音变了，模样也变了。

　　睁眼开，依旧是双乌黑的眸子只不若小霸王那般神气。
　　“陛下。”叶清羽唤了一声，懒懒地，闭了眼还想睡。
　　“羽儿。”皇帝不像往日那般纵容，沉声道，“朕问你话。”
　　叶清羽迷迷糊糊睁开眼，漂亮的眸子因睡意正浓而显得有些可怜。
　　“羽儿，朕问你，有谁摸过你脑袋吗？”
　　一句话，叶清羽顿时醒了。
　　皇帝瞧他立时紧张起来的模样心中有数，“是谁？”他接着问道，“是太子？还是……风夜临？”
　　眨了眨眼睛，叶清羽立时摇头，“没有。”
　　冷笑一声，到底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眼孔在听到“风夜临”三字明显放大了许多，还用问吗？若非命运牵引，风夜临怎么会如此喜欢叶清羽？叶清羽又怎会乖乖被他欺负？
　　答案已是明了，然……
　　“果然是风夜临那小东西。”皇帝仿若松了口气将叶清羽重新抱回怀里，“你若不想说就不要说，任谁问了都不要说。”
　　靠着男子宽广的胸膛，叶清羽似有些安心，随即又感觉困了。
　　皇帝将他抱紧了些，吻上他的额，习惯他温和淡雅的香，这动作已成习惯，就是忍不住想要把他抱怀里，亲一亲。
　　不过，很快就不会再有这般亲近的动作了。
　　因为……

　　陶文看着膝下那一块块地砖，挺寒的。
　　皇帝坐在宽大的龙椅中，淡淡道：“你说，你愿带他出宫？”
　　“是的，陛下。”陶文答道。
　　颇有些玩味的，“你父亲怎么说？”
　　目光一转，“臣……臣已经说服父亲。”
　　点点头，皇帝笑了笑，“你是个勇敢的人。”
　　微有些错愕地，陶文愣了愣。
　　“起来吧。”皇帝将他扶起和颜悦色道，“朕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不过……”
　　“臣万死以报君恩。”
　　点点头，是个聪明人，聪明的恰到好处，“记住你今天的话。”
　　陶文听罢又要在君前下跪，被皇帝拦住，“免了这些吧，皇后那……还是赶紧去看看。”
　　心下一惊，陶文赶忙向凤栖宫赶去。

　　纵是心中已有预料，然，真见到那情景也是心痛不已。
　　太子坐在门口，从门的缝隙里握着另一人的手，那情景太过凄凉也太过真挚，以至很多年后，陶文想起这幕依旧心酸不已。
　　“殿下。”陶文将人扶起，惊觉太子在颤抖，“陶文，救救他。”
　　陶文看了周围之人，示意他们退下。

　　“殿下。”没了旁人，陶文透过门缝看里面已是奄奄一息的魏延，“殿下，陶文斗胆，有一事问您。”
　　太子慢慢回过神，此时，陶文对他而言就是一株救命稻草。
　　“你说。”
　　“如果臣能保住他的命，殿下可不可不再见他！”
　　“陶文，你！”太子错愕不已，指着他，颤抖着，“你居然……”
　　眼眸微垂，“殿下。”陶文坚持，“臣只有这一个要求。”

　　许久。
　　门里传来一声轻吟，“殿下。”
　　一瞬间，眼泪流下，太子咬牙道：“陶文，带他走！”
　　陶文在他面前郑重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门打开，陶文抱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魏延从太子身边走过。
　　“殿下。”也不知他哪来的气力抓住太子的衣袖。
　　太子低下头，不肯看他，“殿下……”魏延挣扎着又喊了他一声。
　　“延，我救不了你。”
　　手中彻底脱了气力，魏延只静静看着他，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