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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两个“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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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外。
无论王朝如何更替,有两处地方必然最为繁华。
一为胭脂地,二为酒肉林。
延及二地发展出周遭兴旺,世人骂了最多的是这里,销金最多的依旧在这里。
这便是内里的欲望与外在的虚伪,可若真扒了那层虚伪呢?
“一个字。”阁楼上,男子的声音好似低低的琴音。
“何字?”对面,一个小子面色沉静,这样的年纪原应是稚嫩的,可那一双剑眉却生生将此压下。
男子沾了茶水写下一字。
“王?”小孩子的目光总是清澈而明亮的,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投入十二万分的专注。
“猜一个人。”男子说道。
“你说过,皇帝想动卫家,而卫家最大的后台便是……我猜,这个王指的是承平王风崇茂。”孩子说道。
“还是一样的藐视他人,连自家叔伯的名字都能直呼。”男子悠闲地说道,不住摇头。
“那又如何?你不也是一样?”风夜临讨厌这人的惺惺作态,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知自己身份,然,他依旧将父皇的姓名挂在嘴上,毫无顾忌。
摇摇那根细长的手指,显然,对方是位养尊处优的公子,这只手没有丝毫劳作过的痕迹,“错了,我是局外人,你是局内人,你我总归不同的。”好似带了些许笑意,阴暗中,风夜临甚至可以看到对方嘴角勾起的一弯弧度,那是大人对孩子的态度,他不喜欢。
“那么……再猜一个人。”男子接着说道,“还是这个字。”点了点桌上的“王”字。
这一次可就有些难了,会是谁呢?
宣朝的王侯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实在不好猜呢。
“猜不出?那……今天的茶,你请了。”男子举起杯盏,摇了摇,有些漫不经心。
“这有何难?”风夜临取出一小锭银子,“够你喝个饱了。”
男子看了银子底部,好在这次没耍赖,用的不是宫中官银,放下银子,“你小子永远不懂,一杯好茶远比一杯好酒好要重要得多。”他接着道:“这两人都已在京中。”
“哦?”风夜临还想听到更多,可惜,对方却不说了,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男子看着那快要干去的字迹,笑了笑,“当王的很容易,可要再添一顶白帽子,那就难了。”
白帽子?字迹已干,风夜临在心里想了一下,眸子飞快地转了半圈。
“好了,说点别的,这几月我叫你看的书你可看了?”对方转了话题轻轻道。
“看了。”顿了顿,风夜临说,“可惜没你说得好。”
“怎么不问问宫里新来的那个?他可是家学渊源。”
“谁?”风夜临扬扬眉毛,想到‘家学渊源’四个字,立即明白,不屑地,“他还没我大。”
“那又如何?小瞧了叶家人可不好。”男子淡淡饮了口茶。
出了小楼,一位水蓝色衣裙的女子正端着点心打算上楼。
这女子生得很好,不是倾城倾国的美,但却有着那南方水乡的温婉,如雨露般滋润人心,眉眼里一片宁静。
讨厌!怎么南方人怎么都长得这么好?
风夜临别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这么快就走了?吃点点心?”女子微微一笑,一双眸子如两弯新月,叫人不忍拒绝。
风夜临二话不说便将那些糕点全部倒入袖中,“我付了酒水钱,太亏!”
“唉?”女子不明,风夜临走了几步,又道:“馨姨,我赎你出来可好?专门给我做糕点好了。”他咬着手中糕点问着,很认真。
水凝馨闻言微微一笑,走了,淡如清风,小院里种了几株兰草。
出了小院的门,耳边立时吵杂热闹起来。
住在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于一个女子来说应该是不好的吧。
当然,风夜临并未多想,他只是不依不饶地想要这个女子专门为他做糕点,做那种皇宫里吃不到的糕点。
嘴里咬着吃的,忽而,眼前一花,风夜临被人重重撞倒在地。然,对方只看他一眼,跳起来便跑。
“少爷!”身后跟来一群人,见风夜临如此,一位年岁稍长之人停下脚步对他道歉,“真是对不住。”说着,他便递来几两碎银打算了事。
风夜临见着银子更是来气,心道:难不成我还缺钱花?不对!他一摸身上,该死的小子,居然还敢偷他钱!
二话不说,在他人错愕的目光下,风夜临站起身便追了过去……
“光离!”孩子尚未跑出巷口,一个人影已等在那处,他背靠着墙,一手抬着细长的烟杆,悠悠吸了,吐出口白烟,这才侧过头,翠色的眸子有别于众。
孩子停下脚步,抿了双唇,眼角余光瞥着别的出口。
男子放下烟杆用似笑非笑地语气说道:“别看了,除非你回头,不然这里只有一个出口。”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男孩自然不会向回跑,他看着眼前的男子,好似一只小兽偷偷露出自己的利爪,男子静默不动。
正在这时……
“喂!”分开人群,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孩子挤了进来,理所当然地走到他面前,手一伸,“把钱袋还给我。”
看着对方伸出的小手,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却什么也不说,这让风夜临既尴尬又冒火,这便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
“他拿了你多少钱?”蹲下身,一双翠绿色的眸子印入眼中,风夜临看了看,径直问道,“你是夷族人?”
“不,我和你一样。”男子说道。
风夜临露出不屑的神情,男子微微一笑,“小家伙,如果你要鄙夷一个人就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顺其自然地揉揉他的脑袋,风夜临像只暴躁的小狮子跳开了。
这个孩子很有趣,男子默默吸了口烟,悠悠道:“习武多久了?”
他是如何看出来的?风夜临别扭地说道:“一年不到,如何?”
男子想了一会,“很能吃苦嘛。”再次打量了一下这孩子的衣着,“眼下帝都的富家子弟可没几个能吃得了这苦的。”
这话算是夸赞吗?风夜临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出一个大人的模样——喜形不言于色,不过不太成功。
乌黑的眸子好似染了光,喜悦像脱缰的野马般飞驰着。
男子默默抽了几口烟,风夜临发觉这男子很静,那是一种犹如岁月山川般的沉静,翠绿色的眸子带着岁月沉积的余韵,古老而深沉。
随后,目光落到腰间那口金刀上的睚眦吞口,和男子儒雅之姿不同,这口刀很宽,看起来也很沉。
风夜临心中盘算,能握动这样一口大刀的人应该很厉害吧。
他当下决定,“钱我就不要了,但里面的玉佩你得还我。”他对陆光离说道,宫中器物不可外流,风夜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陆光离依旧看着他,仿若这便是对他的回答,风夜临微微蹙眉,心说,这孩子该不是不会说话吧。
“离儿……”男子站起身走到陆光离面前,孩子显然怕他,畏缩着向后退几步,又似想到了什么,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单薄的身子维持这样欲走不走的模样显得有些滑稽。
“既然这位小公子说了,那你便将玉佩还给人家。”男子说着伸出手来,这一次,陆光离将钱袋还给了他,男子从中取出玉佩,瞬间,愣了愣,旋即不动声色地连着钱袋一并递给风夜临,“收好了。”
风夜临接过玉佩,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将军。”
这时,有人牵来一匹马,男子带着陆光离翻身上去,坐定,英挺的身姿威严而不容侵犯。
“那么,后会有期了。”男子如是说道。
将军?风夜临一脸莫名。
当然,这段情景是怎样都不会记录在《宣史》中的。后世演义如何兴说,也断未想到堂堂宣武帝居然与他那赫赫有名的白马大将军陆光离居然是在这样情况下认识的。
或许,正像隐然居上那位神秘男子当日对名妓水凝馨所言:“一切都是命数,当命运之轮开始滚动时,一切都已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