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年华为酒

9、张谦（新增）

　　清风自承乾殿的四周的湖面上吹过，静静地绽放了涟漪。
　　待到五六月份的时候，这里便会有层层叠叠的荷叶随风掀起阵阵绿波，不过那也是过几个月的事了。
　　清水和了朱砂研出最妖艳的墨色，帝王一夜未眠只这般默不作声地坐了一宿，终于，摊开面前搁置的奏本，笔已舔饱红色砂墨递到帝王手中，“那小东西怎么样了？”
　　“一大清早的时候奴才差人看过，说是有些受寒了。”梁孝和应着。
　　笔折子上毫不停顿地将人名一个个圈了，“这小东西……”笑了笑，“让太医给看看，酌情处理。”
　　“是。”
　　“将折子送到刑部去吧。”批了一个“死”字，帝王站起身看了屋外空落落的池子，不觉苦笑，抬了手示意众人退下。

　　一早醒来见身旁空空的，风景安坐起身又抽啼了两下，停住，正要出去，只见一位宫女急急忙忙地进来，“五殿下，您怎么进来？太医说您得多休息休息，快回去躺着。”
　　风景安看了那侍俾，“叶清羽哪去了？”
　　侍俾神色躲闪，“叶公子他……他回雨燕居了。”
　　风景安怔怔地点了点头，侍俾眸子一转，只哄了他赶紧回去多睡会。
　　待侍俾出去没多久，风景安便又爬了起来，“羽儿……”

　　“羽儿的胆子也太大了，这宫里可没人敢和父皇顶嘴的。”
　　一早，许易将昨夜宫中大火之事禀告了又顺带提到叶清羽被皇帝关禁闭之事，太子不禁蹙了眉。魏延看了眼许易，只对太子道：“或许叶公子只是不懂这宫里的规矩吧。”
　　“也是。”太子点点头，“现在人出来了吗？”
　　“出来了，一早就被总管接出来了。”许易道，“只是……”
　　“只是什么？”太子问道。
　　“只是听说，那孩子自小身子骨就弱，经过昨晚那一番折腾，怕是病了……”
　　许易又偷瞧了眼魏延，道：“殿下不如看看？”
　　太子似以为可，魏延已抢先一步淡淡说道：“殿下，陛下余怒微消，此时去了只怕触着陛下的霉头，弄不好还得叫叶公子受罚。”
　　略作思量，太子道：“既是如此……魏延，你与许易便代本宫去看看吧。”
　　“也好。”魏延轻轻道。

　　“魏公子，您慢着些。”出了英仁殿，魏延大步走着只把许易丢在身后，后者却是喊了大声，丝毫不怕别人看着。
　　“你做什么，这般大喊大叫的！”魏延怒色道。
　　“魏公子，您别生气，是小的不对。”许易赔笑着进上前来，魏延厌恶地让开些许。
　　“您看，您代殿下去看望叶公子总要带些东西吧。”
　　魏延微微一怔，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个？正愣着，许易已然取出一样精巧玩意儿，“奴才打听过了，叶公子数兔，年头生的，送块玉石当是保平安吧。”他拿出一块上好白玉雕琢的兔子放在魏延手心。
　　见他还在发呆，许易只笑道：“公子原是郡王之子自是不会想到这些琐事，奴才能为公子代劳也是福气。”
　　魏延听到许易提及自己家世瞪了他一眼，握紧手中的玉石转身就走，许易在他身后阴柔地笑了，又追上前去，“公子，您看那也叶公子模样如何？”
　　魏延大步向前走着却是蹙了眉，心中明白，那叶清羽的模样自是极好，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再怎么样他也未多想过什么，如今，许易一提，就是一把石子丢进水中，绽了朵朵涟漪。
　　许易又道：“您看，殿下明年也要大婚了，到那时，这东宫便不再是您和殿下两位主子了。”
　　魏延忽而道：“我算哪门子的主子？若非陛下开恩，我当年便也随着那一大家子去了，日后，殿下若是烦我了，我便也无处可去，这些我都明白，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说完这些，魏延先是觉得心中畅快无比，然，再一会又有丝丝寒意透上心头，这里是皇宫，想他魏延谨小慎微至今，到此居然被一个宦官逼着动了真怒，而许易却是冷静，只轻轻道：“公子误会了。”
　　顿了顿，在魏延惊异不定中，“公子，今日之事奴才只当不闻，还请公子早些去雨燕居看过叶公子，也好回来向殿下交差才是。”
　　魏延心中算盘已打了数遍，各种方法都想到，只要在许易将此事传出去前将他灭口，然，谈何容易？
　　眼下，魏延见许易如此镇定一时也不知这人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如今他又退而示好，在自己尚未明白对方意图前自是不宜多有动作，再不多言，二人只向雨燕居去了。

　　叶清羽醒来时有些愣愣的，看着头顶那高高的床帐，精美细腻的绣花，再往旁边，“五、五殿下？”不知何时，风景安居然睡到自己身边，他蜷缩在床脚，脚底有些脏似是没有穿鞋就跑了过来，只睡得十分香沉。
　　叶清羽好奇地看了会，乏力酸痛之感蔓延渐渐全身，“秋夕……”他喊了一声，嗓子沙哑艰涩。
　　“公子。”稚嫩的声音自帐外传来，随后，一杯清水递了进来。
　　叶清羽接过水喝了，“嗯？”他忽而将帐子掀开，“你是谁？”眼前，那男孩的模样很是清秀，年岁也与他差不多。
　　孩子看了他一会，没出声，“公子醒了？”阴柔的声音传来只叫叶清羽本能地颤了颤，眼角的朱砂一如蛇吐了信子，“你为何在这？”
　　“陛下有旨，打今日起，奴才便在雨燕居当差了。”张谦不急不慢地说道。
　　叶清羽等圆了眼睛，活像只虎皮鹦鹉，“你……到雨燕居当差。”
　　“是的，公子。”张谦将开启一点的帐子拉开挂上两旁的虎铜金钩，对里面尚在熟睡的五皇子毫不惊异，只轻声吩咐着将其抱走。
　　叶清羽看了四周满是陌生的脸孔，所有人都如玩偶般听凭张谦的指挥，“秋夕呢？”他想到那个温柔娴静的女子。
　　“秋夕今日不当值，公子晚上就能见着了。”张谦说着，又对那跪着的孩子吩咐了，“果儿，伺候公子用膳。”
　　“是。”
　　只见那名叫果儿的孩子站起身走到饭桌边，小心却麻利将每样菜食挑了一些放进碗里，然后，在叶清羽疑惑的目光下统统吃了，完毕，“公子，可以用膳了。”

　　“你！”叶清羽只震惊地瞪着张谦，“他还是个孩子！”
　　“宫中规矩，公子身份尊贵万不能有半点闪失，这些不算什么。”张谦说得平静，连眼皮子也没眨一下。
　　些许，服侍了叶清羽更衣坐到桌边，他在叶清羽满是谴责的目光中将筷子递到其手中，“公子，您看这芙蓉圆子乃是用鸡前脯一点点切碎了辅以各种鲜美的鱼肉所制，入口鲜香爽滑，没有半点油腻。”
　　说着，张谦又拿了长筷稳稳夹了一个圆子放入碗中。
　　叶清羽瞧着宛州官窑白釉瓷那光洁的碗内放着这么个孤零零地圆子，漂亮的眸子愣愣地眨了眨，“我不吃。”他站起身这便要走。
　　“公子不吃那便是奴才们的错了。”张谦在一旁说道。
　　“那又如何？”叶清羽头一次地提了嗓门问着。
　　“果儿，你跪下。”果儿立即跪到叶清羽身边，张谦接着道，“叶公子何时吃饭了，你便何时站起来，听到了吗？”
　　“听到了。”果儿应道。

　　“你起来！”
　　张谦走了，就剩下叶清羽和果儿大眼瞪小眼的。
　　“公子用膳吧。”果儿巴巴看了眼满桌子的饭食，似是不懂叶清羽为何放着这么多东西不吃非得闹脾气。
　　叶清羽瞧满桌色香味具全的美味又朝外面望了望，见没人了，拿起筷子只捡了那几道看起来十分精美的菜吃，吃着吃着，见果儿一直跪在旁边盯着自己，愣了愣，随即明白，“果儿，你起来。”他招招手，“你也来吃。”

　　外面，门开了道缝，秋夕见叶清羽吃着开心，只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谦，“原来叶小公子不是不爱吃饭啊。”
　　张谦看着宽阔的院子，只不阴不阳地笑了笑，“一会，把太子赏的玉佩给公子戴上。”
　　秋夕将那玉佩接过，那是一只通体雪白晶莹玉透的小兔子。
　　“公子属兔，年头生的。”张谦说了这么一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