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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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砾烛既不愿冒死将柳凌濯的尸体送去唐门,夏疏苍自然不好强行命令。凤凰谷现已被他诬陷,在江湖中自然是名声一日不如一日,倘若这时候他夏疏苍还要谷中的一个无辜少年平白无故去送死,传出去也不好听,况且砾烛这样古灵精怪的孩子为了活命没准会投了唐门,反过来倒打他一耙,这样一来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思量了一番,还是叫来了四大护法,将柳凌濯的尸体好好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找来崭新的棺木放进去。末了又寻来一些药草填在其中防止腐烂。再将棺木放入一个大橱柜中,全部封好,这才命人抬了出去,在临近的城中寻了一家镖局托了重金送往唐门。
棺木中有夏疏苍代柳凌濯写下的遗书,虽恨极了觉风,但答应了柳凌濯的事,夏疏苍还是尽力做到了。
“你还真是处处都想做个君子。”复笙站在清心阁一排排的典籍之间来回搜寻着,时不时拿手中的扇子在书封上点点,“答应了是一回事,做不做你还真当他柳凌濯在天之灵能见得着么?”
“兵不厌诈一回事,言而有信却是另外一回事,连对一个已死之人的承诺都做不到,我夏疏苍又以何来服谷中弟子?”
复笙的山庄虽在天山的深雪之中,但此人雅兴极好,除了美酒佳人外更对茶独有一番钟情。年年亲自跑到钱塘边周围的茶园从茶农手中收取当年最鲜最新的茶,再命人好生包裹,快马加鞭送回天山的地窖中藏起来,不到用时决不许任何人私自拆启,方能保证就算一年之后,那茶泡出来也能是翠绿通透的色泽。
此次来一趟凤凰谷,顺手就将多收的一些茶都带了过来送给夏疏苍。
这两人本无大关系,但其中牵扯了些许瓜葛,一来二去的,便也熟络了。
复笙由于在中原寻柳珞水,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洛阳的寒水宅里,一边经营茶馆,一边四处搜寻消息。
这会儿也不知怎么的来了兴致,大包小包地逛进凤凰谷里来,害得夏疏苍虚惊一场,还当他在孤山哪处寻到了季天芾的踪迹。
也没理会复笙对清心阁中藏书之多的惊叹,夏疏苍亲自沏了一壶水,将书案上的酒具泡了泡去掉酒味,又拿出了一套茶具来泡了些新茶。
沸水冲入紫砂壶中,顿时溢出一股怡人心脾的清香。
“呦!这可是什么好玩意儿?”复笙闻到茶香,从书见探出头来,一眼便瞧见了书案上那只黑泥嵌云母的梅根状紫砂壶,双眼便是一亮,“平日里可没见到你有这兴致饮茶,却什么时候偷偷藏了这么好的壶?通体发亮,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养出来的。”
夏疏苍不语提起茶壶,另一手握一个小葫芦破开做成的滤器,将茶水通过纱网注入杯中。
“好茶艺!不会是被你家那娘子调教出来的手艺吧?”复笙狡诈一笑,揶揄道。
“家父生前爱茶,小时候见过几次,就是自己没什么兴趣饮茶。现在偶尔是芦儿拿了在用。这套茶具也是家父生前用过的,打理的好,看上去就像是好东西了,其实不过一个普通的壶而已。”夏疏苍淡淡地道。
“老谷主爱茶,怎么就有了你这个嗜酒如命的儿子?”复笙饮了一口茶,连连叹自己眼光好,又挑到了好茶。
“那不就是我不像他么。”
“也是,我也和我那喜欢安然度日的老头子一点也不像。他一个文绉绉的道长,怎么会生出我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儿子来?”复笙自嘲地笑了起来。
“是么?”
“我前几日还说接他去天山山庄住几日,结果他非说我是存心想把他一把老骨头冻死在山里,死活不肯挪屁股,还让我以后都莫要去找他,省得与我有冤有仇的人寻上他报复。呵呵……”
“能平安就好。”夏疏苍道。
“也是,他说的也没错。”复笙慢慢地品着杯中的茶,咂咂嘴道。
“那现在能说了?何事这么高兴。”夏疏苍不冷不淡地问道。
“对,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些天我找到一个人,你猜是谁?”复笙笑道。
“我怎么会知道。”
“就是你那个慧明啊!”
复笙的话刚一出口,夏疏苍一个哆嗦:“什么我的?我都已经能当爹的人了,你别给我在这种事上添乱!”
“不好意思,说顺口了……呵呵”复笙笑得不怀好意。
“你找着她了告诉我做什么?”夏疏苍没好气地道。
“我也没存心说你那点桃花好事,这么敏感做什么?怕藜宫主这会儿正隔墙有耳呢?”复笙逮找机会怎肯轻易放过,“你说你这娶到了她,做兄弟的我是该替你高兴还是替你悲哀?”
“你……”
“行了,看你平日里一定被这蛮妻欺负得挺惨的,我也就不笑话你了。说真的,我找着慧心能做什么你还不清楚么?”
“既然你寻到她也在找尊夫人,那就说明当时她放火烧了无名斋的时候是真的想对自己师妹下手了,否则尊夫人怎么可能不将自己的行踪告诉这个能掩护自己的师姐?”夏疏苍道,“你寻到她了又有什么用?若不能比她快一步找到尊夫人,一切都还是会回到起点。”
复笙原本还有些欣喜的神色一下子又暗了下去,过不久却又抬起头来略带期待地道:“那她总能听你一两句吧?”
“旻暇师太下的令可是要将尊夫人和孩子统统都完好无损地带回峨嵋,慧明姑娘连师命都赶违抗,我的话与她又有什么用?”夏疏苍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她若是自己找上门来了,我就帮你试探她两句,若不来找我,我也是鞭长莫及。”
“你说你这人说话怎么都喜欢给自己留条出路。你若是说一句‘成’,我现下心里还能有点底气。可被你这么着一说,我本来还听欣慰的,愣是紧张起来了。”复笙烦躁地伸手挠了挠头道。
“吉人自有天相,别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夏疏苍瞥一眼难得失态的复笙道。
复笙点点头,起身道:“多谢。”
转身走出了门外。
复笙一走,夏疏苍又喝了几杯茶。香是香,却少了酒的那份意趣,恰好也是泡的淡了,便叫来下人收拾干净独自走出了清心阁。
也不知除了练武还能干些什么,偶尔想让自己放松一下,这便背着双手在谷中闲散地逛着。
没走多久,又听到两个孩子说话的声音。
“不豆哥,你说你伺候的那个白公子,怎么脾气就这么臭呢!”
“谁知道呢,大抵仗着谷主不会罚他,这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风筝,这种话你还是少问我吧,我总不能说自己伺候的主子坏话吧。”
“也是,反正这几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风筝叹了一口气。
“就是啊,不知怎么的这些天老见着他好好地练着武,忽然间就跪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身子全身发抖。我过去扶他也不让碰,又不肯说是怎么了,就连我要去告诉景天长老也不同意,硬是将我拉住了不放走。”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这儿是谷主亲自吩咐你伺候他的。万一他真有个三长两短的……”
“你可别吓我!”
“不豆哥,要不我替你去给藜宫主说?这谷中这么多人,白公子也就怕藜宫主一个人了。”
“也是……要不还是你帮我……”
“不必了。”夏疏苍拨开树丛探头道。
“谷主?!”不豆和风筝吓了一大跳,倒跌一步摔在了地上。
“哎呦……”
夏疏苍伸手将叠在地上的两个孩子提了起来:“藜宫主这儿就不要去麻烦她了,让景天长老去看看。他若是问起来了,就说是我叫来给他疏通经络调养生息的,顺便查一查,他身上可是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不豆连忙点头。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白枢庆身上有问题……”藜芦摇摇头,“我给他施针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不该出现骨头的地方竟然会扎不下去。”
依旧记得藜芦曾经也提起过,或许是这个孩子天生身上就有些缺陷吧,性子又这么强硬,不肯叫人来医治。还真得在他身上多花点心思了。
“对了,可注意到白公子这些日子来武功可有进展?”
“有啊,练得可好着呢!”不豆道,“就是这几日身子似乎有些不适,所以偶尔会休息一下。”
“那就好,你好生照顾他就是。他要了什么,你自己去库房取,就说是我吩咐的。”
“恩。”
“还有你们自己,也别光顾着玩了,好好练练武。你若是有哪天比这臭脾气的白公子武功好了,他自然也不敢对你怎样。”夏疏苍道。
“明白了。”两个孩子吐吐舌头齐声答道。
见到孩子这番表情,夏疏苍又想起来藜芦挺着微微开始隆起的肚子还在使性子的表情,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这谷中现下还真是老的老少的少,虽无甚中流砥柱,但这一番和平的气象也让人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