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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第三章

      猛然听到那人唤出展昭的名字,张龙吃惊了一下,而展昭却微微一笑,早已应声进门去了:“楚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有恙的话,你还能在这儿见到我吗?”那人端坐在桌旁并不起身,只是侧头看着展昭,像一只笑眯眯的狐狸。

      “展大人,那些人……”张龙在后面小声耳语了一句。

      “今日饮酒作乐,也许明天就战场上过马一刀,”展昭还没有回答,那人已经漫不经心地忽然笑了笑:“及时行乐,我倒是可以理解他们。不管因为什么,展大人能放过他们,楚某代他们敬展大人一杯。”

      那人举着酒杯,笑笑地看着展昭,只是似乎不经意般瞥过二人,但张龙却始终想不起这看起来熟悉的眼睛是在哪里见过的。

      展大人……

      听到这称呼,展昭剑眉微微跳了跳,面上却淡淡地推却:“公务在身,展某不便饮酒。”

      “唉,”那人叹了口气,但面上却像是早已知道一样并不失望,只是喃喃自语道:“你倒真是比当年稳重了不少,想当年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你……”

      “楚玄!”展昭面色一沉,低喝一声。他这么一喝,张龙才陡然想起来落雪的那一天,大马笙旗间转头看向他们的人,那铁甲重铠下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你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啊……”那人悠然地转着酒杯,颇自在的样子。

      “仅此一杯,展昭奉陪。”

      张龙赵虎瞪着眼睛看着展昭端酒,倾杯——在他们之前之后的所有印象里,展大人公务之间饮酒的事情真是少之又少。

      但其实楚玄讳如莫深和展昭不愿向人提起的事,若说不是秘密,又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若说是秘密,却又并不是什么大事。

      其实即使是在当时路过旁观的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几个军官模样的人为难一名年轻书生,而初入官场的少年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只可惜中间有个角色出现了一点点小误差而已。

      “原来是南侠。”模样斯文的书生靠墙倚着,面带微笑地观看了一场全武行,而后向少年侠客抱拳行礼:“多谢相助,在下殿前马兵将虞侯楚玄。”

      彼时,杜朝安和楚玄双将之名已经因为大胜辽使而闻名朝中。

      他边说边笑,笑得春风灿烂,好好一句道谢的话在他口中听起来嘲讽得很,直愣愣的少年南侠在他的笑声中恨恨地咬牙切齿。

      当然,展昭也一样不知道,当日寻衅挑事的人就是太师之子庞昱。

      但若是仅仅如此,此事也不能变成展昭的隐疾。但偏偏二人同朝为官,牙尖嘴利的楚玄似乎又觉得此事异常好笑,以至每次狭路相逢,都会故意漫不经心拉三扯四,直听得旁人莫名其妙,展昭怒火中烧。

      但展昭虽性情温和,口舌上却也不是敦厚之人,言语中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武功都往来一遍,二人竟就此结了朋友——每次想到此事,展昭都会暗自唏嘘不已,只觉人生微妙难测。只是唯有那一件事,提起来就只有让他叹气。

      “展大人,他是……”赵虎在他身后小小声地问道,虽然已经清清楚楚听到了展昭叫那人的名字,但赵虎所听到的传言却没法和眼前这个歪倒在窗户上的人联系在一起。

      展昭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下,侧身向二人介绍道:“张龙赵虎,这位就是杜朝安将军麾下第一名将、声震边陲、名满天下、人称朝中第一儒将的楚玄楚将军,你们二人还不见过楚将军!”

      “张龙!赵虎!见过楚将军!”

      两名校尉的声音激昂振奋,但蓝衣将军却嘴角抽动了一下,被展昭的话噎得干笑了一声,虽立身还礼,眼睛却瞟了瞟展昭,恨不能用目光从他身上挖块肉下来一样。

      “当日回城,楚某已经见过二位了,开封府中人果然人人器宇轩昂目光如炬,”他说这话倒是诚意十足,但随后他话锋一转:“若是入我麾下,来日则必有大成,二位可有此意?”

      张龙赵虎被他这么突然的一说弄楞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都去看着展昭。

      “你们不必介意,”展昭淡淡地说:“楚将军还有个名号叫做‘半杯倒’,如今他已经喝了四五杯——就算你们真的应允了,明早起来他一样不记得,不打紧。”

      “展昭,”楚玄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如果哪天你不和我抬杠,我就天天给你烧高香。”

      “展某尚在人间,无需将军烧香。”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笑了起来——而后展昭居然将佩剑放在桌子上,在楚玄对面稳稳坐下,直看得张龙赵虎二人有些发愣,心说这是怎么着?展大人还喝上瘾了不成?

      但楚玄对于面前这位自己邀请来的客人却仿佛又不甚在意,反倒是对手上的酒杯产生了兴趣,并不抬头去看展昭,只是有些无聊地在修长的指尖上转来转去,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似乎是为了回应张龙赵虎站在这里的手足无措,展昭却只是吩咐了他们一句话:“你们先回府中回禀大人,我稍后再回去。”

      虽然店里没了呼三喝四的兵士,但也没再有人斗胆进来这一地狼藉的酒楼,而楚玄也不是这酒楼的生客,掌柜的便干脆落了棉门帘,关了半扇门,只留下一小半空当。路过的风卷不动厚重的帘子,便在门角处呜呜吼叫,仿佛有头发怒的小野兽在门口嘶喊。

      屋子里不多会就开始渐渐热了起来,楚玄将窗户推开了一道缝,斜靠在窗边,像是遥望着两名校尉离去的方向,却又好像只是盯着天边很远的地方——那是北方,他们离开不久的北方。

      风把屋顶的碎雪吹落下来,又卷着冲进了窗缝,然后在暖和的屋里轻飘飘落下来,落在二人中间的雕花瓦罐中。瓦罐里温的是白瓷瓶盛的好酒,被热气一激,浓烈的味道慢慢氤氲在空气中。也不知是因为热水还是酒,两人中间仿佛隔着一层雾气,令人看不分明。

      “楚玄,”看着他不紧不慢不言不语地喝了两杯,展昭才问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了。”

      之前关于“半杯倒”的话自然是戏言,否则展昭也不会遣走张赵二人,留下来和一个醉鬼白耗时间。但他不明白的是楚玄方才的话。他知道这位有些慵懒无赖的朋友虽然话多,其实却并不是个爱讲废话的人。

      而实际上与他玩世不恭的外表相反,楚玄可以说是异常敏锐。稍细心一些的人,总是能觉出他的话中似乎总是包含着某些玄机一样。

      甚至曾经有人私下传言,这位笑起来像只狐狸的儒将精通鬼神之法,故而才能以诡道兵法出奇制胜。

      展昭也曾将这些坊间传言说给楚玄听,而后者听过之后,思考了很久才回答道:如果真是这样,明日把鬼神留下,我就可以告老还乡了。

      听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说法,除了哭笑不得,展昭也再做不出第二种表情了,而且他也开始怀疑,当日竟然把这种人看作是秀才书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得太多了。

      不过也正是因此,朝堂中的许多人都无法忍受楚玄天南地北的玩笑话,而楚玄的我行我素也令他交恶于不少大臣。

      “不,”楚玄这次回答的倒是很快很直接:“有话要说的人,应该是你吧。”

      两人间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以二人的熟稔,展昭几乎可以肯定对方知道他要提起的事情,但若是让他把肚子里的话都自行吞下去,就这样回去向包大人交差,他却是万万做不到。

      “楚玄,”展昭缓缓道:“包大人令我改日前往杜将军府上拜访……”

      “以示抚慰是么?”楚玄笑了笑,但看起来却并不轻松。“展昭,这次在西津外的修狭道上,我见到了一个人。”

      展昭只是静静的听着,虽然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是在清理战场的时候——我们胜了,”他补充了一句,虽然是说起那时的事,但那抹笑容还是挂在嘴角,看得久了,仿佛那笑容就是一个面具,盖住了很多不想被人看清的东西。

      “我连那个步兵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当时朝向南方跪在地上,低着头,一杆长枪把他和后面的松树钉在一起,所以一直到死都没能倒下去。”楚玄慢慢转着手中的杯子:“我楚玄也不是毛头小兵了,但是当时我突然有个想法——如果我是这个人的朋友,或者……是他的家人,兄弟……”

      “扯远了扯远了!”不待展昭说些什么,他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像把刚刚自己描述的画面搅散一样,然后他嘿嘿一笑:“战场上本来就是这个最不值钱,捡一把长刀还有五个铜板可拿,砍一颗脑袋也就是加到一吊而已,但是大家伙流血流汗,争的不就是这个么?”

      “楚玄,”展昭再熟悉不过他的话中话,索性直接问道:“你想说的是杜将军么?”

      “展昭,你今天想与我说的难道不是杜将军?”既然已经戳破了窗纸,楚玄也不辩解,只冷笑了一下:“朝中的风言风语我也听过了,有人说将军求功心切,也有人以将军的暴躁脾气大做文章,说他气量狭小容不得人,想必包大人也是听了不少闲话才放心不下,让你来探个虚实吧?包大人果真是忧国忧民啊!”

      面对句句嘲讽,展昭只微微抿了抿嘴,并不反驳。

      想是知道这个老友也了解自己薄怒渐长的原因,楚玄沉默了片刻,才平静下来,叹了口气:“展昭,你没有见过将军身上的伤痕——只是要求应该得到的东西,难道有错吗?”

      “并没有错。”似乎已经凝固的空气中,缓缓响起展昭的声音:“楚兄的愤懑,展昭明白。但包大人命展昭前来,并非试探。杜将军赤诚护国,天日可鉴,朝中虽有诋毁腹诽之人,但亦有丞相王爷等人屡次进言。包大人也将竭尽所能,只是大人唯恐此事更添杜将军丧弟之痛,才命展昭前往探视。而且圣上……”

      展昭稍稍停顿片刻,才继续道:“圣上想必别有难处,日前听包大人提起,圣上擢升楚兄……”

      虽然展昭没有明说,但他刚刚的一个停顿,楚玄已知其意,不由苦笑了一下,用酒杯向展昭虚敬一下,一饮而尽。直到他放下杯子,展昭才听他喃喃自语几声:“圣心难测,圣心难测……”

      “楚兄,并非展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稍犹豫了一下,展昭才慢慢起了话题:“对于楚兄殿上受封,杜将军……”

      “展昭,”楚玄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追随包大人数年,有些事你应当比我更明白才是。”

      “不错。”展昭为两人斟了酒,却发现楚玄的眼睛一直都看着窗外,避开自己的直视,不由微微垂了眼帘,举杯:“既然如此,展昭不赘言,楚兄保重。”

      楚玄微微一笑,举杯:“何来保重一说?”

      “……杜将军处,还要劳烦楚兄,展昭不再登门叨扰。”

      “好说。”

      酒七分,主客已微醺。但展昭总是觉得好像有话被堵在肚子里,左思右想却又是多说无益,但让他就这么走开,也心有不甘。而楚玄也毫无逐客之意。

      一时间酒楼里居然就这么冷下来了。

      就在这不尴不尬的时候,忽然厚门帘响了一声,一个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声音还没进门就大喊了一声:“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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