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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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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展大人!”
“展大人,和我们说说吧!”
展昭又一次加快了脚步。虽然他每次探亲回来之后,四大校尉都会对他格外热情一阵子,但是像张龙赵虎今天这么聒噪,还是很少见的。
被再一次落后的两个人又小跑着追了上来:“展大人,你今天走的好快啊,跟我们讲讲吧,我们兄弟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楚将军和咱开封府还有交情呢!”
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模式,快嘴的张龙的大喉咙在展昭耳边炸开,老实的赵虎插不上话,眨着一双豆丁大的小眼睛用力点着头。
展昭心中苦笑了一声——但是这倒也可以理解,战场上的英雄传来传去便成了传说一样的人物,更何况四年前的演武场上,杜朝安和楚玄双侠联手令辽使心服口服之事,虽然亲眼目睹的人不多,但这并不能阻止大家不厌其烦添油加醋的热情,一度成了街头巷尾的谈料。
四大校尉对他表现出极大的求知欲,倒也是情理之中——而展昭一直不肯说的原因,却远不是因为他不耐烦解释。
“押大押小!下稳离手!下稳离手!”
三人不由同时停住了脚步。在街道不远处的酒楼里,避雪的棉帘子被高高地掀开挂在门楣上,从老远就能看到酒楼大门正对的堂里闹哄哄地挤着一堆年轻人,看起来都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人人身着侍卫步兵司的军服,却都好像不怕冷一般把袖子高高挽起,吆五喝六好不热闹。
在他们周围莺莺燕燕地围了六七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在一众人中摸摸蹭蹭,劝酒推杯,说不出的暧昧旖旎。
除了他们,酒楼里面并没有多少客人,但烂碎的酒坛滚了一地,酒水沿着粗糙的地面一路流到外面,在门口形成了一道微微隆起的冰门槛。
“展大人,他们……”
展昭不由皱了皱眉头。他也常有听说军中有人聚赌生事,开封府虽然负责京畿治安,却与禁军司职不同,互不干涉,偶有横加插手的情况,而后总是会牵扯甚广。
虽然每次都是包拯挺身担当,但底下众人渐渐便多了些顾忌,若非是违法犯纪不可忍之事,其他的也就咬咬牙过去了。
当下这情况,不用去酒楼里看那一地狼籍也知道之前必然少不了寻衅滋事,但若是现在冒冒失失上前问罪,恐怕之后免不了又是一番波折。
“张龙赵……”他一句话尚未说完,身后已有人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并不重,听起来像是满不在乎的笑声,又像是草堂春睡后懒洋洋的叹气声。紧接着,一个人越过三人身边,向酒楼飘飘然走去。
张龙赵虎在后面看不见他的样貌,只是觉得他一身浅浅的天蓝长衫在雪的映照下好像也褪色成了一片浑白,也正是因此,他腰间悬挂的一柄墨蓝色重剑才尤其突兀。
“各位,”他进门的时候没人有空去注意他,直到他提高了声音,一众人的目光才落在他身上。“各位,红颜美酒,好雅兴啊!”
“你是什么……哎……”斜对面桌角站着的一个人脾气暴躁些,但他一句吼声还没有蹦出喉咙眼就变成一声惨叫,约莫是桌子底下的脚被旁边面如土色的人狠狠踩了一脚。
几个人原本半倚半抱着莺燕们,陡然间也好像烫手一样猛地将人推开。那几个女子一声娇呼还没出口,已经聪明地看到一圈人惶恐的脸色,知趣地闭了嘴。
众人中间拿着摇盅的庄家在看到那人第一眼,早已迅速地扔了摇盅,挺胸直立目不斜视,只是额头上却有些汗涔涔的。他的军服与其他人相比多了腰间的细鳞甲,一看便知军衔不同,此时众人虽面对着那人笔直站着,求助的目光却都集中在那庄家身上。
眨眼间静悄悄的酒楼里面,只听到骰子在滚动的摇盅里面咕噜噜地作响。
“将……将……”那庄家方才的吆喝声最大,此时也好像吞了舌头一样。
“算我一个如何——你们愣着干什么。”那人气定神闲地坐在众人自动让开的位置上,将众人环视一圈。直到这时,张龙才从人缝里面看到他一双细长的眼睛,仿佛生来就带着三分笑意三分戏谑一般。
这人看起来倒有些眼熟——张龙脑中竟不由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既如此,不如由我坐庄吧。”周围的人戚戚唔唔,没有一个人敢接他的话。他本就看来气质儒雅,在这么一群低着头的人中间,看起来就好像私塾的先生训斥顽劣的学童一样。
“那么我以此剑为赌注如何。”
“将……将军……”那庄家终于提起勇气,颤巍巍地嗫嚅:“属下等人知错,请将军责罚!!”
其他人眼巴巴地看着支支吾吾的庄家,认命地低着头等着训斥。但那人偏偏只是将摇盅晃了晃,掷在桌子上,伸手去取了尚温的酒壶,自顾自地斟了几杯。直等得人连汗都急出白毛来了。
这个时候即使是迟钝如张龙,也能隐约猜出此人应是在军中想必地位不低,但就这么打眼看去,若不是他腰间佩剑,怕是会以为他是个疏散的教书先生,抑或是玩世不恭的墨客。
尤其是他的不紧不慢,让张龙这种莽人见了,只想揪住他的衣领大吼:你到底想做什么,能不能一口气说个痛快!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终于说话了,捏着酒杯的手遥指了指庄家:“你认得我?”
“回禀将军!属下苏经尧,”提到这个,庄家似乎平添了一份勇气和自豪:“曾在将军前锋营右翼,三营二队。”
“三营,”那人眉宇间微微动了动,低语道:“三营……回来的人可不多啊。”
“嗯……”苏经尧的头慢慢低了下去:“别的队我不知道,属下的队里,没缺胳膊少腿回来的,连属下在内一共十二个人。”
“回来之后提的散直都头?”那人点了点他腰间的细鳞甲问道。
“是,蒙杜将军劳神,令文书把兄弟们的名字都记得,又得圣上英明,属下才幸得提拔……”
“那你就把用命换回来的银子扔在赌桌上?”那人语气一转,用手指扣了扣桌子,冷笑了一声。
苏经尧噎了一下,半晌才低了头,只重复了一句:“属下等人知错,请将军责罚……”
“军中唯战时不可醉,唯乱时不可赌,我也罚不得你们什么,只是……”那人扫了一眼四周的狼藉:“滋生是非,却是该罚,你们既然大好的力气没地方用,那罚你们——以你为首,巡城三周,不得懈怠,如见到他人生事,一概拿下送交开封府包大人处。三日后到我府中点卯,再听差遣,明白了吗!”
“啊?”有人忍不住小声惊讶了一下。军中本就是鱼龙混杂之所,市井之徒纨绔子弟之数也不少,自然多的是殴斗是非,待到有人向上擢升,习气自然改不了多少。故而有对军中上司一言不对就暴力相向的也不是少数。像今天这样轻飘飘地就放过他们,却是罕见极了。
“将军……”
“行了行了,走吧。”那人皱起眉头,难得地抱怨了一声:“糟蹋这么好的酒,真是暴殄天物。”
“属下等人遵命!”毕竟是老行伍,苏经尧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应道。其他人也迅速列为两队,有条不紊地陆续退出门去。
兵士们散去,女人们也趁机跑了个精光,战战兢兢的掌柜听了动静,慢慢从后房的帘子里偷眼看了,似乎是认得蓝衣人,这才放下一颗心来,颠颠地上来拾掇了桌子,伶俐的小二也溜了出来,手脚麻利地换了酒去温。
仍是空荡荡的酒楼,几个人来回围着他一个人忙活,他却倒是泰然自若选了门旁临窗的桌子。
他坐下时,腰间的佩剑叮当地撞击着桌子,而他稍有些不耐烦的声音酒随着撞击声一起传来:“展昭,已经派了人去代你巡城,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喝杯酒以示感激?天寒地冻的,非要我出门叫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