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夜语者

5、恶魔的信仰 I

　　由于结界的关系，永恒之界内的天气变化，并不如外界那样剧烈，但为了配合各系龙族的生活习性，不同的岛屿上，还是会存在一些微小的差异。

　　例如火焰之城偏热，寒冰之地偏冷，暗影之域、神圣之地、天空之城则常年温度适中，这大概和居民的生活习性有关。

　　而四月份的天空之城，春光明媚，微风习习，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可显然，有些人并没有如此闲暇，能安逸地坐在花园里，喝着红茶吃着甜点晒着太阳——四月正值社交时令，皇室贵族们为了各自派系的利益，一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

　　「迪麦斯，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温迪男爵夫人的座位必须和安格斯伯爵分开——去年这两个人互相冷嘲热讽的样子，差点没倒掉一桌人的胃口。」夏尔顿两条腿搁在圆木桌上，烦躁地扯开领口的丝带，然后顺手解开一颗扣子，皱着眉头嚷嚷道，「而且拜托别把路易斯亲王安排到我桌子上，这人的神经质会让我的消化功能受到影响。」

　　「你既然这么不满意，为什么不能劳烦一下自己动手呢？」迪麦斯甩开手里长长的邀请名单，爆着一脑袋青筋说。

　　「我正在『亲自』审查你的方案啊。」夏尔顿不耐烦地抖抖脚，「而且魔王这位子你做了那么久，难道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通晓？」

　　「比起试图找出一个让大家都舒心的法子，我更倾向于直接弄死那些不懂规矩的人——你知道，这至少能保证我个人的心情舒畅。」迪麦斯顿了顿，然后抬起头，两眼瞬间爆发出闪闪金光，「不如我帮你把那些人杀了，怎么样？……我那些孩子们的实力，你也是知道的，我发誓，绝不会留下一丁点儿痕迹——」

　　「你当初是怎么当上魔王的？」夏尔顿像看怪物一样，瞪着迪麦斯，「还是说地狱的教育体系，已经失败成这样了？」

　　迪麦斯闻言嗤笑出声：「得了吧，你以为龙族有多高尚？……你们要是真像书里写得那样，纯净美好与世无争，犯得着发起魔域之战，还挖出我的心脏做成守护神剑么？……恶魔只是直接了一点而已。」说着，迪麦斯把散落在耳际的暗紫色长发拨到耳朵后面，「再说了，如果连追求快乐都成为罪过，那活着未免也太痛苦了些。」

　　夏尔顿撇撇嘴：「你的人生观实在有够扭曲，怪不得死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哪个恶魔来找过你……迪麦斯，我——」

　　他正想说下去，却突然瞥见房门的把手动了下，吓了一跳，慌忙间只来得及把架在书桌上的两条腿放下来，袍子的下摆却在忙乱中，不小心勾到了抽屉的尖角。只听「哧」的一声，薄薄的丝袍一下子裂开一条大缝。

　　「陛下，我听到房间里有些奇怪的声响，所以——」哈特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进来——今天是他当值。

　　带着紧惕的表情扫了一遍房间的各个角落，可除了散乱一地的邀请名单，和神色间有些慌乱的夏尔顿之外，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东西。

　　「恩，那是我在自言自语。」夏尔顿随便扯了个谎，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破碎的下摆。

　　「可是我闻到一些，恩，奇怪的味道。」哈特皱起眉头，快步走了进来。

　　「我发誓，这里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哈特，你不要再过来了……」夏尔顿紧张地盯着哈特越走越近的身影，不安地试图用手遮住暴露出来的腿。

　　「但是陛下，我真的觉得这房里有些怪怪的……那味道，我觉得很熟悉……」哈特不知道，夏尔顿为什么会露出这样一副抗拒的表情，所以只好站在原地，带着点委屈的心情，试图用语言阐明自己的观点。

　　那一定是迪麦斯的。夏尔顿腹诽。恶魔的味道，真是重到用最浓郁的熏香也掩盖不了。

　　「好了哈特，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如果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我会知道的。」他摆出一副温和的表情，企图打消对方的疑虑，「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再走过来一步，就要看到我的腿了……」当然这句话，夏尔顿只敢小声嘀咕一下。

　　「可是陛下，这说不定就是一场谋杀！」哈特打断夏尔顿，带着略微激动的口气说，「地震的事情刚给压下去，毒云依然漂浮在火焰之城上方——帝国里还有无数的人在觊觎这个王位，您不可以这么掉以轻心！」

　　夏尔顿楞了楞，然后决定换一种方式，和眼前这个被害妄想症患者沟通：「谢谢你，哈特，你总是无时不刻考虑着我的安危。」他用上一种天真的表情，歪着头笑起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水灵灵地盯着哈特，「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哈特被他看得喉咙一紧，整个心脏又开始怦怦直跳。

　　似乎在自己的梦境里，夏尔顿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只被关在哈特身体里的野兽，翻了个身，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然后发出「咕噜咕噜」声，一脸的跃跃欲试。

　　「这，恩，这是臣应该做的……那既然没事，臣就告退了。」哈特慌慌张张地施了一个礼，就急忙转身退出了书房。

　　看着他关上房门后，夏尔顿笑了笑，然后缓缓开口。

　　「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吧，就好像区分魔法派系一样……有的喜欢严谨的学院风，那最好单刀直入，不要尽扯些无聊的蛋；有的追求纤细华丽，那就要耐下心来，大家一起围着圈子慢慢转；至于像哈特那种，老是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受了夸奖还要脸红的，把他归到『笨蛋』派里，似乎也不冤枉。」夏尔顿耸耸肩，「好了，迪麦斯，人都走了，你可以出来继续工作了。」

　　夏尔顿毫无形象地再次翘起脚，丝毫不顾及由裂开的下摆处，露出的白嫩嫩的腿。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叼着笔头一边哼歌一边批阅，「这回的宫廷舞会，是我拉拢人心的最好时机，千万不能搞砸了，迪麦斯你——」

　　可夏尔顿刚抬起眼，瞬间，整个人就僵硬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