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朝暮》碧晴

68、一曲已终坐长叹（下）

　　眼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细细回味着他刚刚说的话。他说他是来表邻国之哀思，其实根本没有回答我，他为何会出现在后宫。莫非与李文谦有关？我意念一动，遂放轻步子，左避右闪、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
　　不出我所料，他果然走进了经纶殿。我隐身在殿外的柱子后，想看个究竟。
　　不一会儿，他和李文谦一前一后出了经纶殿。此时，李文谦已经换上一套天蓝色锦袍，清俊儒雅的脸上也复贴上了浓密的络腮胡子。看轮廓，他似乎清瘦不少，一袭长袍越发衬得他身修如竹。
　　赫连轻笑着朝我这边看来，我的心中顿时七上八下，急忙将脑袋缩回来。他又跟李文谦说些什么，李文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简答地答了几句，两个人便匆匆离开。马公公也跟出殿外，凝眸目送李文谦远去。

　　晚上，云飞扬来我这里喝茶，我将白天在怡元殿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他，问：“父亲究竟为什么要把瑜妃关起来？莫非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云飞扬蹙眉思忖了一会儿，说：“也许是这样。毕竟要得皇位，皇家血脉是大忌。不过，以我之见，这约莫还和慕容氏有点关系。”
　　“慕容氏？”我惊诧道：“慕容世子慕容清将成为鬼方驸马，父亲这么做，不是连鬼方一起得罪了吗？”
　　“这个好解释，就是杜将军根本就不想，也不会让慕容氏和鬼方结亲。在所有世家大族中，我们最摸不透的就是宣州慕容氏。慕容氏一向恭顺安逸，从不见有什么大的动静。可是每次看见宣安侯，我总隐隐觉得，此人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的小儿子慕容琪与萧氏次女萧莹莹不久之前刚刚完婚。世子慕容清平日里极少露面，也从未听闻他有过什么作为。两个月前，他忽然接手了将近一半的慕容氏军队，宣安侯最得力的副将徐离襄如今也在慕容清手下做事。据闻，他治理军队很有一套，一边大力整顿军纪军风，一边又跟士兵同吃同住同练，丝毫没有架子。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在军中建立起了极高的威望。”
　　徐离襄？这个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我记起霜烟对慕容氏的评价是“韬光养晦”，现在听到云飞扬一席话，觉得颇有道理。心中百转千回，我又问：“那……最近有没有赫连的消息？”
　　“他还在将军府里，平日里也就逛逛铺子，喝喝花酒，混混赌场，没干什么特别的事。不过他倒是一直没有离开过京城。”云飞扬抬头见我一脸疑惑，又继续说：“你想想，杜将军摆明就是想拉拢赫连，他怎么可能将这么好的一个结盟机会让给他必须小心提防的慕容氏呢？”
　　我了然地点点头。紫梦捧着一卷书从外面回来，眸光晶亮地看着我。我立刻会意，示意她先将书收好。待云飞扬走后，我才将书取出来，里面夹着一封李文谦的告别信。

　　绾风，我的伤势已经痊愈，也该走了。我现在不能留在皇宫里面，但是我想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没能亲自跟你告别，你可别生我的气。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傻事。还有就是，只许你想我一个人，不许想别人。否则下次回来，一定好好惩罚你。
　　这次，是我欠你一命。

　　读完信，我明白过来，赫连是来接李文谦出宫的。不管怎么说，他能够平安地离开就好，这不正是我本来想做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