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朝暮》碧晴

67、一曲已终坐长叹（上）

　　我身体尚未完全复原，况且也没有正式嫁入皇室，在父亲的默许下，我并没有参加发丧仪式。一个人在偌大的皇宫里漫无目的的慢慢游荡，忽然听见拐角处传来一切窃窃私语。
　　一个宫女小声道：“昨个儿敬事房的公公偷偷告诉我，先帝三个月都没去过瑜妃娘娘宫里，不是在彩云宫，就是在皇后和静妃那儿。”
　　另一个说：“那为什么韩太医说瑜妃有了两个月的身子？”
　　那宫女的声音有些不屑：“这宫里的小姐娘娘都耐不住寂寞，有哪个是清白的呀？我听小绮说啊，怡元殿常有男人进出……你说说，瑜妃半夜私会男人！天知道她怀了谁的种！真是不明白先帝为什么不把她打入冷宫。”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举步走过去。那两名宫女看见是我，一脸惶恐地跪倒在地上，抖抖索索地向我请安。我强压住心头的怒气，冷冷地扫视她们一眼，问：“在哪儿当差的？”
　　两个人面如土色，惊慌地对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其中一个声音颤抖地答话：“回……回太子妃，浣衣局。”
　　我甩了甩衣袖，又淡淡地问：“浣衣局主事的是谁？”
　　“张……张福安公公。”
　　我哼一声，怒道：“你们可知道这宫里最忌讳什么吗？”
　　她们连连磕头，一声声呼着：“奴婢该死！”
　　我万万容不得别人玷污慕容姐姐，在我心中如瑶台仙子一般的慕容姐姐。在这深宫高墙内，有时脏水泼在身上可就再也洗不净了。这话要是传得开了，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我用极冷厉的声音，一字一字说道：“你们是该死！先帝尚未下葬，你们竟然斗胆在这里胡言乱语！反正日后这后宫也少不了我的事，倒不如先清理清理！”
　　两人闻言，颤抖得愈加厉害，磕头如捣蒜一般：“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心里盘算着，这种事情应该要杀一儆百。但我不愿意伤人，给她们点惩戒就好，遂说：“好，看在瑜妃娘娘那未出世的皇子的份上，我就饶你们不死。”我特地加重了“皇子”二字。
　　二人感天谢地，我“嗯”了一声，话锋一转，道：“这宫里已经容不下你们了，到张总管那儿去领十两银子，尽早消失。”说完，我便拂袖而去。
　　回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见过瑜妃。这次我闹出自尽事件后，她也没来瞧我。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我心中一紧，顾不及尚未康复的伤势，脚下加快步子朝怡元殿走去。
　　怡元殿外竟有重兵把守！
　　我一惊，却只是淡淡扫视着周围，不急不慢地踏上玉石台阶。可还未走到门口，一个身着重甲的士兵便将我拦住，硬声道：“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如同冬日里响起了一道惊雷，我惊诧地盯着那人，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这里面又是谁吗？”细细听来，怡元殿内竟有隐隐的哭声。想到瑜妃如今怀有身孕，我的心似是被揪住，可是紧闭的大门又让我无法进去看个究竟。我一急，嚷道：“让我进去！”
　　那士兵依旧冷声冷气：“不管你是谁，没有将军的命令，谁也不可以进出。”
　　父亲为什么要封锁怡元殿？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详之感顿时如潮水一般向我袭来，我的背上出了一阵冷汗，伸手一摸发现手心也已湿透。沉默了一会儿，想着硬闯肯定是不行的，还是先回去找云飞扬问个究竟，遂转身离去。

　　远远地就瞧见一个人缓步走过来，一股邪魅不羁的气息顿时向我袭来。
　　奇白如雪的肤色，蓝宝石一般的眸中隐着桀骜与沧桑，还有玫瑰色的唇不羁地轻轻上扬。全天下有这般气质的只怕也就赫连一人了。
　　他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皇宫里？
　　我心中疑惑，微笑着朝他颔首，说：“绾风见过王子。”鉴于上次的教训，我隔开一段距离与他说话，并且脚下随时准备朝后退。
　　赫连提着一个包袱，朝我行一礼：“好久不见了，元孝郡主。”他上下扫视我一圈，唇畔亲切而疏离的笑意深了几分，说：“我又不是洪水猛兽，郡主何必避得那么远？”
　　我估摸着在宫里他不敢乱来，才略上前几步，镇定道：“抱歉王子，是绾风不懂礼数。今日先帝发丧，不知王子怎会在这个时候进宫？”
　　“小王刚刚参加完先帝的入葬仪式，代表鬼方国王、王后向先帝和皇后致以哀思。”他轻轻一笑，话锋一转，说：“听闻郡主受伤了？”
　　我淡淡答道：“是，多谢王子关心，如今绾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赫连笑得意味深长：“如此便好，否则只怕要有人伤心了。天色不早，郡主早些休息，小王先行告辞。”
　　我的身子一颤，脸上的笑却丝毫未减少，侧过身子道：“王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