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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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开臂膀，把我放在床上，为我盖好被子，柔声问：“先把药喝了，好吗？”
我抽嗒着点点头，他浅浅地勾了勾唇，端起药碗坐到床边，一勺一勺喂我喝。喉头干涩得如同被火灼烤过一般，药味又苦又腥，我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猛然把一口药汁全都吐了出来，趴在床边不停地干呕起来。
李文谦忙放下药碗，轻轻拍打我的背。我浑身战栗，忍不住心头的酸涩，放声大哭起来。他黑亮的眸中腾起闪烁的疼惜，并且有飞速掠过几丝细碎的恨意，一瞬即逝。
他一言不发地抱着我，我紧紧环住他的腰，好似一个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狠狠地哭泣，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落在他的锦袍上，氲开深深浅浅的一片。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渐渐止住泪，安静下来。
他抚摸我的额头，说：“不想喝药就躺躺吧。你的脉象已经平稳了，一会儿我让太医再来给你请个脉。”我没有说话。他从袖中掏出一块丝帕，熟悉的清香立即萦上鼻尖，我愣愣地盯着他手中的流云绕月帕，心海早已波涛汹涌。痛楚一刻不停地撕扯着我的灵魂，我生生逼退将要冲出眼眶的泪水，接过丝帕默默地收好。
三年的守候绝不能无果而终。无论如何，我要他亲口一句话。
李文谦的眼底闪过一道锋芒。他微微而笑道：“闭起眼睛休息一下，我就在这里陪你。”
我死死咬着嘴唇，微微点点头，闭起眼睛，强行抑制心里的伤痛。不知是否因为身体虚弱，没过多久，便似真似假地睡了去。
朦胧中，似有人语声隐隐传来……
“不喝药怎么行？”说话的人好像是李文谦，他的声音有些焦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药粉药汁药丸药雾，总之就是要让她进药。”
“王爷，公主这是心病啊，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微臣也无能无力……好在脉象已经稳定了，只要不再发烧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公主身体本就孱弱，此番伤寒来势汹汹，一定要好生调理才行。”
“本王知道，但调理是痊愈以后的事。”
“恕微臣多嘴，听闻神医霜烟在为皇后娘娘医病，王爷为何不请他来？”
“只要能医好她，本王什么方法不试？可霜烟一来她就攥紧拳头，怎么也不肯把手伸出来。”
“这……王爷，容微臣再想想法子……”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
我恍恍惚惚的，好像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口中蓦然一苦，又是那恶心的药汁味，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我不由得皱起眉头，下意识地要把药汁吐出来。
忽然，嘴唇覆盖上了温润的热度，唇齿细腻温柔地纠缠起来，辗转反侧。我想要推开他，无奈身子却像是被定住一般，怎么也动弹不得。眼皮也像是灌了铅，无论费多少力都睁不开。药汁吐不出来，我只得呜咽着把它咽下去。
耳畔传来李文谦充满笑意的低语声：“这就对了，你乖乖地把药喝下去，良药苦口，知道吗？”
我不愿再尝苦涩的药汁，不禁紧紧抿着嘴，鼻鼻子里哼哼唧唧地抗议。他索性先自己喝一口，再吻住我的唇，灵巧的舌头撬开我的牙关，将药缓缓地注进我嘴里。他总是不急着把唇移开，总要留恋许久。虽然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我还是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微微发烫。
最后一口药喝完时，他的舌尖柔缓地滑入我的口腔，慢慢地挑拨我笨拙的舌头，轻吮着我口中的汁液，火热的呢喃在唇齿之间化开：“不论是苦还是甜，我都跟你一起品尝……”良久之后，他终于离开我的唇。轻如烟云的叹息声微不可闻：“他就让你那么念念不忘吗？那我在你心里，算是什么？”
我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却又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睡意再次袭来，我索性什么都不管，翻个身继续睡觉。
再次醒来时，已是更深夜静。床边的长檠灯闪烁着柔和的微光，灯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无力地给昏暗的屋子添上少许亮色。
我挪了挪身子，侧过头竟发现李文谦趴在床边睡着了。他睡得很安稳，面容恬静得如同一个婴孩。虽然没有了一贯煦暖的笑容，但此刻清俊儒雅的轮廓却尽显出来。薄薄的嘴唇轻轻抿起，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他忽然睁开眼睛：“我有这么好看吗？”
我慌张地别过头，回避他灼灼的目光。原来他没睡着！
他伸了一个懒腰，笑说：“好累啊。我可以到床上躺一会儿吗？”说完，没等我答应便解下外袍躺到我身边。
我有些羞有些恼，一边使劲往里头缩，一边用力把他往下推：“谁准你上来了？你下去，下去！”无奈人在病中，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的唇畔抿起一丝春风般煦暖的笑意，做一个噤声的动作。我一愣，手上的动作也缓了下来。他平躺在床沿外侧，歪过头看着我，说：“你放心，我不碰你，我只是想躺一会儿。”
我的心跳得很厉害，瞪他半晌。他安然仰卧，一脸舒适地闭着眼睛。见他没什么动作，我这才渐渐放宽心。
锦被下，他拉起我的手，我有些局促地想要缩回手，他虽握的力道不大，却不容我逃脱。他的手掌很温暖，我能感到他在轻轻摩挲着我的手。我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弹。
李文谦似是觉察到了我的促狭，轻笑一声，说：“你在紧张什么？同床共枕，也不是第一次了。”
脑中闪过那个暧昧的夜晚，耳根子顿时烧烫起来。我羞得厉害，气捶他道：“你胡说，谁跟你同床共枕了！”
他顺势握住我的手，翻过身，黑亮的双眸中闪着熠熠光辉，唇畔的笑意越发深了：“你敢说现在不是？”
我语塞，提高声调嚷道：“是你自己要上来的，我可没同意。”
“那我现在已经上来了，哪里有再下去的道理。反正你是我的王妃，迟些早些又有什么关系？”
对啊，下个月初四我就要跟他成婚了，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心顿时沉了下去，我闭嘴沉默，抽回一只手，翻身平躺。木着脑袋仰望黑黢黢的床顶，心中悒郁挥之不去。
李文谦凝视我半晌，眸光灼亮迫人。
“饿吗？”他问。
我回过神，伸手摸了摸肚子，摇摇头道：“不饿，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这几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说什么也要吃一点，否则身子怎么好的起来？我吩咐膳房备了些点心，听话，吃一点，好不好？”
我不忍拒绝他的一番好意，遂点点头，心想现在养好身体比较重要，身体好了才能考虑对策，还是多多少少吃一点。
他点点我的鼻子，微微而笑：“这才是我的好娘子。”他扬声吩咐侍女将一早准备好的点心热了来。侍女们奉上茶点，李文谦想了一会儿，问我：“在床上吃？”
我浑身乏力，本身也懒得动，遂点头道好。他让侍女取来一张小几，稳稳当当地安放在床上，茶点整齐地摆在上面。他把我抱起来，让我舒服地靠着，自己则盘膝坐到我对面。他端起一小盅茶，朝我举杯道：“以茶代酒。”
我也拿起一杯茶，笑道：“请。”
他挑了一块浅黄色的糕点放到我面前的玉碗里，糕点呈花瓣状，颜色清清淡淡的，颇像春日里初开的花蕊，称着碧绿色的玉碗，宛若一朵袅袅绽放的花儿，真是赏心悦目。我的食欲一下子就被挑了起来，夹起一尝，顿觉满口生香，赞道：“真好吃，有股杏仁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李文谦也尝了一口，道：“这个厨子是江南第一名厨，我特地花重金请来的。你若是喜欢，以后叫他常做给你吃。”
我脸颊一热，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道：“文谦，我记得你也是会医术的，我生病，怎么不是你给我医治？”
他挑眉笑看我：“你很希望我来医你？”
我闻言，一口糕点噎在喉咙口，呛得我直咳嗽。他半跪着直起身子为我顺气，连倒了好几盅茶给我，我这才缓过气来，一边拍胸口一边嗔他道：“你怎么说话总没个正经！”
“娘子莫生气，气坏身子为夫万死莫赎！”他笑摸了摸下巴，黑夜星辰般的眸子锁住我。我瞪他一眼，他忽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道：“我担心我的医术不精，不但医不好你，反而会耽误你的病情。”
我心中有几分动容，夹起一块糕点放到他碗里，说：“其实我没事，不过就是淋了场雨，有些发烧而已。对了，我怎么会在你这里的？”
他淡淡道：“你晕倒在雨中，而我正巧路过。”
我不禁嗤笑，说：“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李文谦夹起碗里的糕点，细嚼慢咽，微笑道：“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绾儿，我已经禀明皇上，他让你在我这里安心养病。”
我说：“等身子好些了我就回宫，好久没见母后，我很挂念她。我想要多花些时间陪陪她。”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轻轻笑一声，说：“那样也好。”他放下筷子，说：“绾风，你从前不是问我的师父是谁吗？其实除了父皇，谁都不曾真正知道我的师父是谁。我师门有规矩，任何弟子都不能透露一个字关于师父的身家姓名。不过，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夫妻之间贵乎坦诚，所以我不想隐瞒你。我的师父是上怀真人。”
“就是那个幽居深山、德高望重的中原名士上怀真人？”
他点点头，不紧不慢说：“师父常年居住在山里，世上鲜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上山的路依据奇门遁甲之术而造，擅闯之人必定囿于其中，不得归路。每离开一个弟子，师父就会将山路重新布局一次。他说，世间缘分皆有时，所以一旦离开，便不准我们再回去。”
我叹：“你师父倒也是个怪人。”
“师父的脾气是古怪了些，可在我心里，他是除父皇以外最值得敬重的人。”他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静默片刻，忽然心念一动，问他道：“你有很多师兄弟吗？”他说他的师父不准弟子透露任何师门的事，而清月也曾说过，他师父不准弟子打着他的名号出去混世。
若不是同门师兄弟，怎会有如此巧合？
李文谦眼锋一冽，眸中腾起一丝寒光，脸上恢复了煦暖如三月春风的笑容：“不算很多，师父不轻易收徒。”
若他真的与清月、霜烟同门，为什么他见到霜烟会毫无反应？为什么他不认得清月的丝帕？我心中百转千回，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下去，遂低头闷声品尝糕点。
见我吃得差不多了，李文谦便吩咐侍女撤走小几。他帮我盖好被子，柔声道：“天就要亮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我乖巧地点点头，他在我额上印了一个吻，转身离开房间。我愣愣地摸了摸额头，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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