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猊奥与冉客

7、章节6：距离

　　章节 6：
　　距离

　　之后便感觉我和樊天扬之间有了些什么。
　　并不似当初那么单纯的同租关系，建立在双方条约上的。
　　我想，可能是我太孤单了罢。
　　但是樊天扬却和我不一样。他热情而生动的生命里，我只会是一个路人。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生活丰富。他只是可怜我。

　　刚开学学业渐忙，Rex便来得频了些。至少带来了很多生气。
　　「Yen我的宝贝儿，你的厨艺又渐进了。」Rex在一旁油嘴滑舌，我则瞪了他一眼，恐吓，「小心让天扬听到，不然你真的不能来我们家了。」
　　「哦Yen，你这是在担心我么？」Rex立刻打蛇顺杆，厚颜无耻。
　　我索性忽略，熄火端菜上桌，朝楼上叫道，「天扬，吃饭。」
　　过了一会儿樊天扬懒洋洋从楼上拖着拖鞋下来，瞅了眼一旁的Rex，没好气道，「你怎么还在？」
　　「嘿嘿。」Rex摸摸脑袋，耸肩眨眼，「我亲爱的Yen做的饭，我怎么能舍得不来吃。」

　　他们真的很忙。我收拾完毕不好打扰，便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查email，看资料。
　　后来听到楼下关门的声音，我出门，看到樊天扬累兮兮地上来。
　　「Rex走了？」
　　「嗯。」他望着我，抱怨，「好累。」
　　我冲他微笑，揉了揉他一头乱发，道，「那就休息一下，洗个澡，我去熬汤给你。」说罢转身。
　　之后却被一个怀抱牢牢从后抱住。
　　他脸贴在我后颈上，鼻息温暖，声音沉闷。
　　「先不要动，让我就这么抱一下。」
　　我乖乖地呆着，想着樊天扬这反常的举动是为何。
　　就这么站了十几分钟，我的脚有些僵了，才感觉到他缓缓松开力道。我转头，对着他笑，「功课累就休息下，还有我呢。」我牵着他的手，像对个孩子般，「你先放水洗澡，等下喝完热汤，再烦的功课我帮你看就好。」
　　一向霸道而骄纵的樊天扬，若是少了锐利和嚣张，听话得可爱。可搓圆，可揉扁。真是对脾气。
　　我弯身放了水，又转身摸了摸他的发丝，看着他深暗的眼圈，有些心疼道，「今天要是弄不完就算了。小心身体重要。」
　　看来真的是累了，他的反应也只是闷闷嗯了一声。
　　我之后又替他拿了衣服，才关上门下楼熬汤。
　　半个钟头后我敲响浴室的门。却没人应答。
　　我拧开了门，看到我先前摆在流理台上的睡衣。「天扬？」我小心开口，却还是没声音。
　　我犹豫了一下，向那边探头。
　　一看竟吓了一跳。
　　青年竟似乎是睡着了。
　　我三步化作两步地奔过去，什么也不敢看，拔了水塞便轻轻拍打他的脸，迭声叫他，「天扬，天扬……」
　　青年忽闪忽闪了眼睛，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
　　我涨红了脸，目光不敢侧视，气道，「怎么竟睡着了，若是那么累就早点睡，你想让我这么担心你么？」
　　青年愣了片刻后竟笑了，他低喃了句不关事的，「我可亏大了。」
　　我气得几乎扇他，丢给他浴巾，脸红得要滴血，「我什么都没看到！吓都吓死了。」
　　他听着，目不转睛地盯了我半响，突然伸手勾过我脖颈，轻然吻上我的唇。
　　是很温柔的吻。
　　我被樊天扬的反常弄得手足无措，却也不敢挣扎，生怕伤了他不知哪儿受了打击的心灵。
　　但是这么也不是事。
　　我轻轻侧了头，后撤了些直视他温柔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么？」
　　他望了我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转开眼去，语气平淡，「心情不好，被女人甩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皱眉道，「……所以来我这里找安慰？」
　　说罢才感觉到口吻里含着的质问语气，于是立刻摇头道，「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穿好衣服下楼喝汤，然后去睡觉。」
　　说罢我便拉开门出去。

　　他再下来时湿湿的发耷拉着，有些垂头丧气。
　　我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失神的樊天扬。
　　有些按捺不住地想知道那个叫他如此失神的女人是何方神圣，竟能把他打击到如此境地。
　　不过也就一瞬的想法，之后我便静静看着他喝完汤上楼。我在他身后严厉嘱咐，「睡觉。」
　　洗完了碗，我关了厨房的灯。站在黑暗空旷的走廊里我微微阖了阖眼。
　　心口有些淡淡的空落，却也是转瞬即逝。

　　之后还是一切如常。
　　他过他的，我过我的。互不干扰。
　　原来拉近的关系又一下子松款下去。
　　周末他还是时不时同棒球队的队员们同别个学院的联谊。
　　他会象征性地邀请我。但我都会找借口避过。
　　因为我被一次看到他拥着另外女孩亲热的时候胸口陡然凝滞的气息惊吓到。
　　我惊慌了一下，却在之后渐渐明白过来。
　　全是错觉。
　　我是太孤单了，而他又是这里我最为亲近的人。那种细小的嫉妒，就如别人家的狗交给自己照顾，养熟了后最终又不得不交还给主人一般，无非是相处太久而养成的习惯。
　　而那只狗，终究不会是属于自己的。
　　那么，戒掉便好。
　　于是，我答应朋友周末在教堂义务教习中文，去养老院做义工，把周末的时间排满，便不会在闲下来时有那种轻微的愧疚感。
　　我和樊天扬的关系亲疏的变化，Rex有看在眼里，不免不安。
　　悄悄找我出来，替他解释。听着Rex一遍遍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只能冲他露出宽容微笑，「我不会介意的，真的。上次说是情侣只是骗你玩的。你也竟信了。」
　　Rex愣住。
　　「我和他只是同租人的关系啦。」我再笑笑，做出个鬼脸，「而且你见过我这么无趣的女朋友么？天扬会很快烦腻掉的。」
　　Rex却沉吟不语。我只有耸耸肩，道了句「那么下次见」便快步离开了。

　　时间流转得飞快。转眼夏季到来。
　　我和樊天扬在M国已待了快三年。
　　樊云山和许南君已来过几次，那短短的几天里，我和樊天扬会出双入对的，全然的掩饰。
　　只是他即便不说，我亦能感受到他在刻意避免和我的肢体接触。
　　樊云山和许南君却满意于我们作出的假象。
　　我想，博得了他们的欢心，父亲也许会高兴。那么，母亲也就能过得舒心些。
　　在机场送了樊云山和许南君离开，樊天扬送我回家。
　　他之后还是要出去的。我知道。他现今正和一个深目高鼻的亚裔女子走的极近。在学校里我也曾远远瞧见过。女子的样貌，也是极出色的。
　　一路上我没有说话。几日来亦趋亦步，慎谨恭严，有些疲乏了，便靠着车窗闭上眼假寐。
　　等车子停下时我睁眼，下车。在关上车门前还竟记得提醒樊天扬路上小心。
　　只是看不清他在摇上去的车窗后的脸上的表情。
　　回屋收拾停当，已是近十二点。
　　刚洗了睡下，便听到门开的声音。
　　樊天扬是从不夜宿于外的。而我竟也习惯了听着他归来后才能放心而睡的习惯。
　　只是今日的动静极大。
　　我等了一会儿，忍不住起身开门，却在未出去前听到女子低沉压抑的嬉笑声。
　　蓦然僵住，那种不为我熟悉的带着浓烈情欲的女子的呻吟声，叫我陡然站起时有些微微眩晕。
　　我愣了愣，终是轻轻又阖上了门。

　　次日我早醒，却迟迟不敢下去面对。坐在床头直等着过了中午。
　　下去时却还是看到女子穿着樊天扬的宽大T恤裸着修长双腿在厅中穿梭。
　　而他，则斜斜躺在沙发一侧，似醒非醒。
　　女子转头看到我窘迫地站在楼梯口，竟是笑了。大方地招呼我下来，竟比我态度熟悉自然。
　　我甚是僵硬，女子则端着咖啡杯对我哈哈大笑，「啊，你就是Alphonese的姐姐吧？」说着转头，同樊天扬打趣，「Al，你家里藏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还来找我做什么。」
　　樊天扬淡淡瞥了我一眼，轻轻扬了唇角，用英文干脆道，「那有什么用，我又不能碰。」
　　我脑中轰然作响。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轻佻的脸，脸在呆愣的十几秒内转红了又褪白。嘴唇因为羞辱而发颤，手脚冰凉。
　　我拼命咬紧牙，忍住逐渐涌上的水汽，竟是生生挣了一个笑出来，竭力平静声音道，「我等下会出去。」说罢便转身关上门。
　　拿衣服时我才感到自己剧烈颤动的手。
　　我拼命地咽着气，不叫眼泪落下来。
　　收拾了一个小提包，我开门下楼，对那一地散乱在室的衣物竭力视而不见，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奔上路我拼命挥手，拦住一辆出租车，跳上去。
　　而后，才敢让眼泪落下来。
　　我紧紧捂着嘴呜呜地哭着，完全不管这幅形象是否吓到了司机。
　　而一旁的手机也拼命地响着。我却不接。还会是谁。他又是如此才知道错了。
　　就这么哭了几分钟。我才抬起头来，对惊吓不小的司机惨然一笑道，「市区地铁站停就好。」
　　付过了钱，我下车，茫然地站在地铁站口，竟无处可去。
　　拿着手机来，犹豫地拨下一个号。
　　「嗨。」
　　听到那个声音，我还是忍不住倍感委屈，咽着泪水。「Rex，是我。」

　　Rex很快赶来了。
　　也是，落魄地坐在地铁站门口的华人女子，也算是显眼。
　　他低头看到我通红的眼，愣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敢问。
　　我安静坐在他车上，任凭他带我去哪儿。我只想找个地方逃开。
　　开出了好长一段路，Rex才犹豫着张口。「是发生什么了么？」
　　本来已经干涸的眼，经他这么一问，又险些滚出泪来。
　　我摇头，竭力咽着气。
　　他还想问什么，电话响了。
　　我陡然有些紧张，伸手捉住他取电话的手。Rex顿时诧异，望着我。我拼命摇头，声音带着哭音乞求道，「若是樊天扬，求你说不知道。我现在不想见他。」
　　Rex眼里顿时现出些了然来。他接起电话。
　　果然是他。我关了机，他打不通便找不到人。
　　「……她跑掉了？怎么会？」
　　「……呃，不，她并没有联系我。」
　　「……Al，她为什么会跑掉？」
　　「……Al，你先不要急躁。」
　　「……好，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Rex收了线，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低声道，「是Alphonese对你做了什么么？」
　　我摇头，胸口发紧。我匆忙抬起手背遮住眼睛，阻止眼泪流出。
　　对方静了一会儿，突然明了道，「……是他带人回家了。」
　　我咬着唇，感到有水滴从手背流出来。
　　车慢慢停住。一双手伸过来，轻轻够我过去，抚上我肩背。
　　「别哭了，Yen，别再哭了。」
　　我却收不住泪。天知道我为什么会哭得这么伤心。
　　明明是不喜欢那个人的。
　　却控制不住心酸，仿佛又一次被人抛弃了。

　　Rex住在学校里。宿舍里还有另一个人。
　　见到我后打量了我一眼，冲着Rex嬉笑眨眼。「你小子……」说着就收拾东西准备让位。
　　Rex赶紧一本正经道，「她不是我女朋友。只是好朋友，有些小事要待一下。你别瞎说惹别人不高兴。」
　　我静静站在一旁不说话。
　　我知道跟着Rex来他住的地方并不明智。原是要去学校附近的motel住一阵子的，刚才经过却看到樊天扬的车。他那么熟知我的习性，竟能堵得我没地方可去。
　　我看着Rex紧张地收拾凌乱的床铺，对着我笑时，我轻轻回笑，「不用麻烦的，Rex，你陪着我坐坐就好。晚上我还是得回去的。」
　　Rex愣了一下。
　　我也顿住，竟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释我和樊天扬的关系。
　　「我和他……」我顿了顿，感到自己的词穷，只能苦笑地咬了咬嘴唇，「我和他，是分不开的。」
　　Rex瞬也不瞬地望着我，眼神迷惑。
　　「你瞧，我和他的关系，」我垂下眼，摊开手，轻声无力道，「就像同租者一样，是契约性的。而我和他的终结期限，还没到。所以我还不能离开他。」
　　对方静了一会儿，没说话。
　　我抬头，淡笑着望着他的表情，道，「Rex，我知道你不会理解的。你也不用强迫自己理解。反正我和樊天扬，既不是有血缘的姐弟，也不是情侣。所以他有权去寻求他喜欢的人，带回家过夜，我也无权制止。」我又笑了一下，「所以，你瞧，仅此而已。」
　　Rex看着我，静了半响后突然出声，「Yen，求你不要再说『你瞧』了。你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和语气，太悲伤了。」
　　是么。我怎么不觉得。
　　我在心里轻轻说着，却还是没有出声。
　　我慢慢向着窗外转过脸去，微微敛上眼。是阳光很温暖的气息，为什么我心里竟空落落得有种被利器微微划过的钝痛。
　　就像当初放弃杜铭均时一般一样。

　　电风扇吱吱呀呀的。
　　我竟是倒着睡着了。
　　眼角是潮湿的。睡梦里的一幕还是清晰。一遍遍地重复我对杜铭均说「我们分手吧」时的绝情冷静和樊天扬对着别人说「那又如何我又不能碰」时的轻蔑。然而他们两人最后都是转身离去，我拼命伸手追着喊叫，他们却都愈行愈远。匆忙里我跌了一跤。于是跌得醒了过来。
　　胸口还是一阵阵发紧。我蜷缩在一起，试图遗忘那引起阵痛的回忆。
　　猛然地，我却感到身后有人。
　　转头，呆愣住。
　　不是金发碧眼的Rex。而是那个黑发黑眸的冷峻青年。
　　他静静坐在我身旁，看着我惊愕地坐起身来。
　　望着他不动声色的面容，我陡然又是鼻酸，眼眶一温。
　　只是在我抬手转头之前，他已先我一步控住我手捏在他手心。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的泪落下来，无声地掉在他手背上。
　　「那么伤心么。」
　　他淡淡地问，直视我双眼。
　　我下意识地咬紧牙不说话，阖上眼，止住泪。
　　只是下一刻感到唇上的温热。一触即过，滑开去落在腮颊上。
　　我开始挣扎，呜咽着躲开他。
　　我不要他亲吻过别的女人的唇来碰我。那究竟算是什么？
　　然而他力气却极大。固执地把我固在他怀中制住，动弹不得。
　　我听得他在我耳畔低喃，是极沉极深的声音。
　　「……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得光想着就掉下泪来？！睡着了都能哭着叫着他的名字醒来？！」
　　陡然他松开手来，脸上尽是冷笑。然而我就这么震惊不已地瞪着他。
　　他腮边的肌肉紧紧绷着，眼里眸色深暗。
　　「沈殊言，你把我当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