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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终章:分手 ...

  •   陆华望着荧幕似乎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
      医生好笑地侧身扶我坐起来。我默默系上衣服,微笑着。
      「有五个月了。」陆华转过来盯着我的腹部重复着之前医生说过的话,欣喜里又夹杂了些欲言又止的神色。
      我佯装没有察觉,只是低下头去岔开话题去,「过几个月你再回来,也许就能听到小家伙叫你姨了。」
      陆华笑了一下,稍稍沉默了一下后伸手握住我的手,低声道,「殊言,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他今天怎么没陪你来?」
      「他有工作,今天不方便。」我淡淡搪塞道,冲一旁的医生道过谢后拉着她匆匆离开房间。
      陆华声音在耳边紧追不舍的,「我不相信他竟能忙到连陪妻子做B超检查的时间都挤不出。殊言,你心里明明有事。」
      我扭头僵笑,「学姐你看我这模样像心里有事的人么。」
      陆华没说话,只是紧紧盯住我。眼神尖锐而狐疑。
      我被她盯得难受,只得伸手挽住她把笑容再铺开些,「学姐你别是因为要走了就要我也伤感吧。」说着叹了口气,仿佛自认倒霉似的眨眨眼,「好吧,既然麻烦了你我请你吃中饭如何?」
      看得出陆华并不满意我快速认错的态度。只是此番她也再无法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她只得重重叹了口气,恶狠狠地命令我原地等着,径自去了停车场开车出来。
      直到陆华背影消失,我才掏了手机出来。开机后不久,果然三四条未接信息冲进来,震得我手指发麻。
      显示的都只是一个号码。
      青年已从母亲那里知道,这几天是我复诊的日子。
      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回拨的时候,手机「嗡」的一声再一次颤动起来。显示的还是那个号码。
      我心口还是控制不住地快快跳了几下。
      「喂?」
      「……」那头没有声音。却似乎感觉到了那头传来的沉寂的愤怒。
      我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你在哪儿?」他问。
      我胃部抽了一下后迅速平静。「……我已经检查完了。」顿了一下后又加到,「孩子很好很健康。」
      「……」那头又安静下来。
      「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挂了。」我默然了一阵后轻轻道,因为我看到陆华已经从停车场出来了。
      「……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那头低低吼道,有些压抑不住的怒气,「你为什么要去旅行社?!」
      我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陡然手脚发凉嗓音发哑,「你跟踪我?」
      那头又静下来。却没有否定。贴紧的听筒里只有他微微急躁的呼吸声。
      青年说的没错。这几日我一直同陆华一起,她休假马上要去居住在阿姆斯特丹的妹妹那里散心,我想顺便帮她问问欧洲游的航线。
      只是青年竟让人跟踪了我。
      我觉得自己呼吸都在颤。而眼角也扫到陆华的车在慢慢靠近。
      心口突然生出些微末的悲哀来,湿润了眼角。
      我努力使自己不要哽咽,平稳了声音说道,「我要挂了。」说罢再不管不顾,拔下电池捏在掌心。

      坐进去后陆华侧过头来。
      「你怎么了?」
      我一惊之后微微调整了表情,摇头笑道,「站累了。有些饿了。」
      孕妇最大。陆华虽有疑却也没再说什么,一踩油门车头便拐上了街。

      「学姐你是明天几时的飞机?」
      陆华往我碗里再夹了筷子炒猪肝后抬眼,「明天傍晚的。先飞北京。来你多吃点补血的。」然后打量我后冲我拧眉,语气不满,「你太瘦了,就不能多吃点么,饿到宝宝怎么办?」
      我赶紧亦趋亦步地把她拣到我碗里的东西统统吃掉,整个塞在嘴里冲她笑,然后再讨个没好气的白眼,被嗔句「瞧你没心没肝的样子」。

      临分手了还是有些伤感。
      陆华送我到楼下。夜色正凉,她从车门出来绕过来,替我拉好围巾后望着我,淡淡道,「你是孕妇了。要是明天身子重就千万别勉强着送我,不然我在飞机上都得担心。」
      我呵呵笑,拉住她的手,「才五个月,不要紧呢。」停顿了一下,我垂下眼,「再说你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我怎么可能不去送。」
      她没说话,只是牢牢握着我的手。
      稍稍站了一阵,陆华松开手催促道,「快点上去吧。你得小心身子,别着了凉。明天我过来你这儿,省的你再多跑路。」
      陆华重视我腹中这个孩子甚至多过我的。我明白再多说她也不会同意,只得点头应承,「知道了。我给你电话。」
      陆华点点头,坐入车中。点火后扭头冲我挥挥手,然后拨转方向盘离去。
      我轻轻舒了口气。

      我开门进去的时候母亲刚放下电话。
      她神色有些焦急的冲我,「呀殊言你怎么才回来。」
      我心里一慌,「怎么了?谁的电话?」
      「是你婆婆的。」
      一瞬间我竟有些失落。
      母亲的表情有些犹豫,「听说天扬在饭局上喝醉了。但不肯跟他们回家还是坚持回了城西的住处。你婆婆想着他身边每个照顾的人放心不下打来电话,她让你去一趟。殊言你看……」
      我立刻地,「我这就回。」说罢我就把刚脱下的大衣又穿了回去,迅速拉开门。

      竟按捺不住愈加焦急的心情。
      我看着缓慢变换的楼层数字,隐隐有些后悔,手里的手机仿佛也烫得手心发痛。
      的士却不好打。等待出租车的时间一分一秒地加深着我的痛苦自责。而空中也渐渐飘起了夹杂着雪粒的雨丝。我不安着,全然顾不上冰冷水珠已沾湿了头发。
      一辆车经过后停下。随后有人出来,叫了一声「殊言」。我望过去,看到男人依旧俊朗的面容。
      他走过来,眉心微蹙地略略打量,「你怎么还在这种天气里等车?」
      我警觉地望了眼他身后,却意外地没看到预想中的人。
      男人明白地苦笑,「她还在电台。」
      我略微尴尬地笑笑。
      男人沉默了一瞬后开口,「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我犹豫,他毕竟是杜铭均。男人却立刻看出来,艰涩地低笑,有些颓唐,「抱歉,我只是想帮你。」
      听着他的语气我有些难过。我望着他,开口,「多谢你,铭均……」
      男人直视我双眼,眸光或明或暗,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男人陪我等着,雨愈加大。我一半儿实在不忍,一半儿却也因为心里确实担忧,于是还是开口请他送我过去。
      听到地址男人脸上露出些微惊愕的神色来。虽是一闪而过我却还是察觉了。
      车子行静静了一阵,男人终究忍不住开口。「你们俩……现在是在分……嗯,分开住么?」
      我感激杜铭均用词的谨慎。我苦笑,没有否认。
      他再没有说话。
      终于到达。我在开门前向杜铭均望去,再次地重复,「多谢你,铭均。」
      「殊言。」
      我开门的动作停住,转头过去。
      男人看着我,眼里尽是苦笑。
      不知是否是幻觉,他脸上带着的神情让我有种回到以前的错觉。
      那是我在多年前对他说了「分手」时的表情。一半痛苦一半释然。
      虽痛苦但终究是释然了。
      而今次,是连最终的羁绊都解脱了。
      「你是好人。」
      我最终轻轻说。我已没有资格安慰他,却还是希望他能幸福。
      男人眼神深邃黝黑,听我如此说嘴角微微一扬,「……我倒期望自己能不当好人。」
      我搭在拉手上的手指一僵。
      他仿佛不见,只是一劲儿微笑,「殊言,我们以后还能是朋友么?」
      眼眶猛然一湿。我随后笑着认真道,「以后的事,一切随缘吧。」说罢拉开门踏出去。
      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那我们以后就不要见面了!」
      只听得身后男人用微微颤抖的声音,「沈殊言,我只希望你记得你曾是我最爱的女人!」
      我顿了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我自始至终留给杜铭均的,从来都是一个冷酷决绝的背影。
      我真的,宁愿他恨我。
      也不要他记得我。

      我还是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后才拿出钥匙开门。
      我想过很多遍开门后的情景。青年该是已何种神态面对我,我又如何去面对他。
      只是我如何都没想到我会看到另一个女子的背影。
      我愣在原地,看着女子慌张地从青年脸上抬起身来,面色仓皇。
      世界一瞬间失却了声音,脑中一片苍茫的空白。只剩下方才青年松款搭在女子肩头的手掌。
      那么刺眼。
      面对着我的姣好面孔上带着惊慌失措。
      我心下明白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甚至应该冲上去给她几个巴掌,但是腿却与地板长在了一起似的,沉重得竟迈不出去。
      唯一令人安慰的,是青年紧闭着的眼。
      「殊言姐。」许沁怯生生而手足无措地站起身。
      我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解下大衣,放下钥匙。我察觉到挂钥匙时自己手指的颤抖。
      我深深吸了口气,催促着自己无视她走到青年身旁。
      青年额头发凉,周身带着酒气。我陡然有些心酸,却压抑着表情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向女子望过去。
      许沁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却很快消逝无踪。
      我淡淡地,「很晚了,需要我叫许晖过来接你么?」
      女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着「不用了」拿起自己的衣服向门口走去。
      我则弯下身,轻轻摇了摇沉睡的青年,叫道,「天扬。」
      「殊言姐。」
      我没做声,只听得她犹豫着在背后道,「刚才……刚才天扬哥把我当成你了。而之后是、是我自己,不关天扬哥的事。求你别生他的气。」
      我闭了闭眼,咬住了嘴唇,却只是不肯回头。
      门「哒」地合上。
      我望着青年早已张开的眼,和他脸上以往般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是有那么一瞬间把她当成你了。」
      青年斜斜慵懒地坐起身,语气若无其事的。
      我没说话。
      而他也只是慢慢地一粒一粒地解着扣子,而后才抬起头,盯着我,「沈殊言,我等了你很久。」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得模糊柔声的,「你喝醉了,早点睡吧。」
      青年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望了我良久,然后轻笑一声,道,「早猜到你会是这种反应。」说罢站起身,脚步微微踉跄的,「啧,果然是我看错了,刚才竟蠢到以为你的表情是在为我心痛。」
      犹是强硬的语气,我却察觉到他声音最后不可抑止的颤抖。
      「天扬……」我伸手去扶,却被狠狠甩开。
      青年转过来的眼里水汽迷蒙,他嘲弄道,「啧,我猜若不是怕我喝醉了出事你才不会来吧。」
      我咬住嘴唇,再一次伸出手去。
      突然青年神色一变,推开我三步两步奔入洗手间内。
      我急忙赶上去,看着青年腿一软跪在马桶边「哇」的一声。浓重的酒气冲鼻而来。
      「沈殊言,出去。」
      伏在马桶边的青年咳嗽了一阵后低低命令着。
      我握着水杯,心口一绞。
      「出去!」他厉声喝道,却不肯转头。
      我知道,他怕我看到他软弱不堪的一面。
      我心口发酸,向前走了两步,腿一软从后背搂住了他,脸颊紧紧贴在他温热的后背上。
      青年僵了一下后,声音沙哑,「不用。沈殊言,我不要你可怜我。」
      我抬头,他已稍稍侧转了头,低垂的眼角有些苍白失色。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微微起身挣开我。
      「沈殊言,真的,你不用强迫着来喜欢我的。」他缓缓转过身,俯视我,瞳仁漆黑,「我宁可你恨我,都不要因为同情而留在我身边。」
      我微微战抖着说不出话来。
      我该如何告诉他,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是同情。那种感情,黏稠得早超过了同情。

      早上我很早醒来。
      昨晚青年的酒劲在那之后才发出来。吐了许多次,之后竟伴着轻微的低烧。人有些迷迷糊糊的,却乖顺异常。张嘴喝水吃药,一点反抗全无地任我摆弄。
      此刻青年还因为宿醉未醒。他不舒服似地蹙着眉,薄唇紧抿。
      我望着,心底一片潮湿。和他交握的双手依旧在他颊边。昨晚听他糊涂微弱地一遍遍喃语着「殊言」,我便已丢盔弃甲了。
      早已明白自己爱他了。现在却才知,自己竟已陷得如此深厚。
      原来之前自己花尽心力的拼命逃避,统共无用。更何况自己根本就无意离开。
      松不开。
      舍不得。
      逃都逃不脱。

      直到晌午青年还未起身。我却要为送陆华而迟了。
      踌躇了一会儿,我便抽身熬了粥写了纸条留给他,才敢放心回家。
      陆华的车已在等着了。
      「抱歉。」我歉疚地道歉,陆华倒是笑笑。
      「刚刚上去只见到阿姨没见到你,你是去哪里了?」
      我笑了一笑,竟有些羞赧,「去城西了。」
      陆华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这么说你们两没什么矛盾嘛。」陆华佯蹙眉,「哎呀呀,之前你和他那么冷淡,我还以为……」
      我笑笑,没有反驳。因为也算是事实。
      到了机场,陆华先托运了行李,我陪着她,有些不舍,絮絮叨叨地嘱托着。
      只是正说着,我眼角扫到另一个人,顿时停住了话头。
      陆华顺着我眼光望去,瞬时僵住。
      彭亦川神色急匆地从候机厅门口奔入,匆忙扫过候机牌,转身向这边疾行而来。
      陆华拉着我想躲已是来不及。
      彭亦川渐渐走近,看得清额头上沁出的汗。
      陆华僵了半天,才问,「你来干吗?」
      「同你一起走。」彭亦川毫不掩饰。
      「什么什么?」陆华惊愕,「我只是单程,并且只是一人而已。」
      彭亦川从口袋拿出一个牛皮袋,「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
      陆华神情仿佛好气又好笑,却只得硬着头皮嘲弄他道,「瞧你行李都无,你是特意来消遣我的吧?」
      彭亦川神色诚恳坚定,「六儿,我只求给一个机会让我再守着你,再无他念。」
      男人微红的眼眶和微散乱的发,叫人不忍。
      看神色,陆华亦是如此。
      我这个局外人,默默闪到一旁静观。
      人来人往的机场,只得这么一对儿静静立着,四目相视。仿佛天涯咫尺,地老天荒。

      突然头顶通报响彻。
      「沈殊言女士,沈殊言女士,您的丈夫正在安检门口等您,您的丈夫正在安检口等您,请您速到安检口与他汇合。」
      我一愣。陆华彭亦川似乎也是愣住,齐齐向我看来。
      「殊言,是那小子么?」陆华调侃道,「他怎么寻妻寻到机场来了?他当真一时半刻都离不了你呵。」
      我也疑惑,明明留了字条,他怎么会赶到机场来。
      我不安,疾步向安检口走去,远远便看到一个人影,不耐地走动着。
      遥遥便听得他按捺不住的嘶吼,「她就要走了,你们不让我进,那么我去买张机票便可以进入了罢?」
      竟果然是樊天扬。
      「天扬?」我不可置信地呼喊了一声。青年立即转过头来。
      我看到他眼里仿佛失而复得的欣悦。
      他快速穿过人群向我奔来,猛地抱住我,紧得几乎叫我无法呼吸。
      陆华赶紧上前扯著他,「快快放开,你快勒毙她了。」
      青年稍稍松开手臂,我感到他微微的战栗。
      一抬眼,便看到他微红的眼眶和凌乱的发。
      他的手指抚过我眉梢眼角,带着力度。
      「你没走……」
      陆华没好气地,「被你这么抱着,她能走去哪儿?本来不走的都要被你吓走了。」
      青年望了眼她,然后垂下眼来,疑惑着,「你不是要离我而去么?」
      我愣住,拉过他到一旁,「谁说的?」
      「你的字条……」青年声音微微颤抖,仿佛被惊吓得不轻。
      的确,纸条上只写着「我去机场一下」而已。
      「你去了旅行社,今早留下字条写着机场,我还以为……」
      瞬时间我反应过来,眼眶湿润。
      「我一看到这字条,真怕赶不上。」青年垂着眼,嗓音沙哑,「我当时只想,沈殊言,你怎么敢就这么离开我。」
      我说不出话来。
      青年带着倦容,一身湿气。
      我捏着他衣角,半晌才说话,「外面下雨了么?」
      他怔了一下才「嗯」了一声。
      「衣服都弄湿了……」我轻轻道,「怎么不打伞?」
      青年似乎费力想了想,才喃道,「我忘记了。只记得千万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
      我再也没力气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微微地打着抖。
      青年捏着我的手,见我发抖他立刻脱下身上的大衣,用力裹住我,然后把我搂在怀里。
      我感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头顶发间。
      也是平生第一次,听到这个青年声音里带着些微弱的哭音。
      却还是坚定地。
      「沈殊言,我不要你同情我和我在一起。但是你千万别不言不语就离我而去。六年来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你。而以后也只有你就够了。我不在乎要等你多久,只要你肯让我等就好。好不好?好不好……」
      滚烫的泪落下来。消失在他的怀间。
      我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咽气,拼命点头。

      机场人来人往,却只也这么一对儿,相拥而立,仿佛天荒地老,海角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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