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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章节17:报应 ...

  •   章节17:
      报应

      我惊疑不定昏昏沉沉地躺了一天。直到傍晚母亲的电话打来叫我周末回家吃饭。
      只是无论如何掩饰都遮不住黯淡的面色。母亲问起,我只推说身体不舒服。
      母亲立即紧张。我只得堆笑说受了凉不打紧。
      在母亲收拾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拨了青年的号码。
      这回却是通了。只是没人接。
      我听着那长长间断的「嘟——嘟——」声,终于意识到青年这是铁了心刻意避开我了。
      心下冰凉惨痛的,却无计可施。
      那一次站在大雨地里看着青年背身离去的痛楚,又一次笼罩上来。

      一个月分外难熬。
      而青年似乎还没与樊云山和许南君提起此事。
      正逢公司周年庆,庆典事项办得如火如荼。樊云山坐镇,也无暇分顾与我。而许南君经过上次的事,加上这么久我还未及她愿,表面上依旧亲切热络,却多少对我还是有些不赞同。
      我不敢碎言,只得一板一眼小心翼翼。
      而陆华自我回来见过几面,之后便被公派到海外,几个星期一个电话间也听得她忙碌不堪,我不想烦扰她,于是更不好讲得清楚。也不敢对母亲直言,只怕她惊恐受累。
      十月长假一过,天气陡然转冷。也许是心事繁杂,体重飞快地削减下去。间或有同事询问怎么会如此清简时我只得笑侃正在减秋膘呢。
      青年还是在周年庆之前回来了。
      我正抱着文件夹回办公室,在走道上他迎面而来。我顿时停住脚步望着他。但他只是淡淡扫了眼我,随即侧过头同其他经理说着什么目不斜视地与我擦身而过。只留下淡淡的烟草气息。
      我就恍然站着,忘记了回去。只觉得青年的眼神,比任何一次他动气发怒都冰冷而遥远,仿佛冰锥一般戳进我胸口。我低头看了看,觉得心口空荡荡的。下意识地伸手摸去,手中页夹瞬时掉落一地,发出轰然响声,吓了身周人一大跳。
      我一下子醒来,手忙脚乱地俯拾。咬紧嘴唇控制着发热的眼。
      背后有芒刺一般的视线。我慌不择路地胡乱逃开去。顾不上心口空落后翻腾汹涌的疼痛。

      下班后青年没有回来。只是他房门口立着他带走的那只箱子。
      我一阵阵鼻酸。却还是打开替他收拾清理衣物,然后收好箱子。
      我一直清醒地躺在床上直到深夜。直到听到开门声。
      我犹豫了下,还是披衣起身,打开房门。
      青年像知道我还没睡似地扫了我一眼,漠无表情地取了饮品,一边解着衬衣领扣一边经过我。
      还是如同白天那样视若无睹的眼神。
      我看着他房门甩上,死死咬住下唇。
      我站了良久,青年才出来。他手里拎着我清理好的箱子,然后弯身把一个淡色的文件夹放在桌上。那种漠然冷淡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我头脑立刻嗡得一声,感到脸颊上血色尽去。
      我感到嘴唇发抖声音发颤,「天扬……」
      青年冷哼了一声,随即抬起头来,冲我似笑非笑,声音冷若寒冰,「我并不是说着玩的。」
      他话音一落我便觉着胸口空荡荡的感觉愈烈,有些阵痛。手臂控制不住地抖。我忍不住向他方向追了两步,问,「你去哪里……」
      青年眼睛眯了一眯,嘴角紧抿。
      「我这几天先去酒店住。协议在里面,你看看,要加什么条件都可以。等我们办好了,老头子那边和你父母那边,如果你不愿意,我负责去说。」说罢便准备扭头而去。
      我再也控制不住,奔了几步扯住他开门的手,哀声低求道,「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青年一个反身,狠狠甩开了我的手。我站立不稳,猛地后退几步撞在桌上,手肘生疼。
      青年表情微微扭曲,咬牙切齿,「啧,沈殊言,我真没料到你居然敢问!」
      我望着他,几欲落泪。
      而他青白了脸色,眼神如寒冰般刺骨。他冷冷一笑,嘲弄道,「你不是心心念念那个姓杜的很久了么?为何现在还要摆着姿态来勾引我!还嫌不够腻歪么?!」
      我浑身一冷,有些惊惧地望着他。
      我曾反复思虑过青年如此大变可能是与杜铭均脱不了干系,他走时虽冷淡但却都还好,第二天却来了那种电话。那只能是因那天晚上的事。
      但是潜意识里还有那么丝希望觉得不可能,因为那天青年不是已经……
      青年见我神色反复,大约是想到了。他咬牙冷笑道,「你大概做梦都没想到那班飞机延误,我又只身返回了罢。只是一回来便看到他在路灯下淋着雨眼巴巴地只等你叫他上去!好个郎情妾意啊!」
      我心下一痛,试图辩解。青年却不给机会,声调慢慢变了,表情也渐渐愤怒扭曲,「我就站在雨地里看着他上去,然后再看着他出来。」青年瞪紧了我,痛怒交加,「沈殊言,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他出来穿着我的衣服时心里的感受?!我一想到你们干了什么我就恨不得冲上去弄死他!」
      我的泪哗一下流淌出来。我嚅动嘴唇,看着青年握紧颤抖的拳,反反复复地摇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想听你解释了。」青年似乎失望透顶,扭转头去打断,「沈殊言,你骗得我太苦。我再没有那么多耐性等着你让我信任,等着你给我回应。」
      我手脚发冷,望着青年决绝坚毅的侧脸说不出话来。
      他停了很久,最后才转过头来直直望着我,声音里有控制不住的疲惫神伤,「沈殊言,我一直知道你都不曾爱上过我。你和我一起从一开始就全是谎言和无奈,算是我一直强迫着你走到现在。而现在,你我的契约算是到此终结了罢。」
      说着我看着他从手指上撸下那枚物件,手指一松。「叮」地一声,银光坠地,我心口尖锐疼痛,伴着回音翻腾搅动。
      青年拎着箱子,转过身,扭开门把。
      「等等!」
      我叫,望着缓缓回首过来的青年的眼,泪水渐干,竟慢慢冷静下来。
      我竟僵笑了一下,走近他,平静道,「既然是我的错,我走就好。」
      说着俯身拾起那枚戒指,握在掌心,不管不顾地转身,而后关上门。
      之后泪水狂奔而下。我出了楼,一开始还是慢慢走着,只是之后便忍不住奔跑起来。
      到底要去哪儿?我自个儿都不清楚。
      只是觉得心口疼得发慌,只想逃离而已。

      我一直以为我不曾爱上樊天扬。而现在胸口叫嚣的嘶痛却片刻不停地刺痛着我。
      六年间朝夕相处时他的霸道,跋扈,气恼,刻毒,嘲弄,温柔,微笑,包容,所有细碎的片段像潮涌般袭上心来。
      也许,是我一直放不下杜铭均。
      也许,是我一直觉得不甘。
      也许,是我一直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
      我一直以为我不曾爱上樊天扬。
      但在何时我已关注他多过杜铭均?在何时我宁愿舍弃杜铭均也不肯放开他?
      我一直以为我不曾爱上樊天扬。
      也许,是我错了。

      我没敢回家。因为不知道回家后如何同母亲交代。
      但是钱包手机也都没带出来。我紧紧攒着手心那枚戒指。
      这才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在异地他乡的M国,至少还知道一转身自己还有青年。而今,只剩了手中的戒指。
      是报应吧。
      我暗自苦笑,眼角还残有淡淡的湿意。
      夜色愈加黑冷。街上行人无多,不时有眼神凶恶痞滑的小青年经过,我裹紧了外套,咬了咬牙。这种夜里不免还是会害怕,即使身无分文。我自问没勇气一人在街上捱一夜。陡然有了些离家出走的落魄矛盾心情,甚至瞬间有些好笑。只是笑了归笑了,我还是尽量拣灯火通明的街道广场走去。
      经过一个街口,便瞥到有些面色不善的人或蹲或站在附近向我看来。我提紧了心,尽量不动声色地走过他们。
      谁知之后听得后面有些动静,惊怕之余便立即加速。在不敢回转头去确定时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呼喊,「沈殊言?」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一张面善的脸带着微笑跑近。
      许晖微微笑着,却皱眉询问,「远远打量着就是你。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我「啊」了一声局促地笑笑,然后打量他和他身后向我望来的那些人。许晖微笑道,「啊那些是朋友,没有恶意的。」
      我僵笑着点了点头。「嗯你有事先忙吧,我走了。」
      「等等。」许晖扯了一下我,很快松开手,倒也不粗鲁。「这么晚你一个人去哪儿?樊天扬呢?」
      我听着那个名字脸色一白。
      许晖是个聪明人,立刻察觉。「吵架了?」
      我苦笑,摇了摇头。
      「那他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这么晚出来啊。」他皱眉,看我不说话,想了一想后说,「这样,我酒吧在前面不远,你去过的,先去那里熬一夜吧。再怎么样我也不能让你在这种晚上孤身一个人的。」
      我犹豫地想了想,看着他温和无害的笑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走回那群人后说了些什么,那些人面上露出些恍然大悟的调侃神色,耸了耸肩。
      许晖走在我身边,也没有多话,只是笑得很温暖。
      他的酒吧这时候是生意最好的时段。人满为患。我随着他进入时便不时有人调笑,说老板又带了漂亮女友过来了。
      我有些难堪地一直垂着头。许晖似乎也是,似真似假地喝斥开那些人。之后他带我到了里面的一间房前,微笑地站住,说,「这一般都是我的休息室。不会有人来打扰的,你先捱一夜吧。」
      我冲他感激道谢。他笑得很随意,挥挥手,「弟妹么,不要客气。」说罢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么,要不要通知一下天扬你在我这儿?」
      我咬住嘴唇,思量了一下,淡淡道,「我不想让他过来。」
      许晖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微笑道,「明白了。你睡一下吧。」
      我点头,看着他转身顺着走廊走出去。
      我知道他会和青年说的。这样也好,免得他一急之下去找母亲。相信以许晖的聪明,能劝住青年至少今夜不会来见我。
      四周静下来时心口的阵痛似乎又分明起来。我躺在宽敞柔软的沙发上,轻轻按住胸口,握紧了手中的戒指,深深吸了口气试图控制情绪。却还是有湿意漫延开去。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偌大的房间里发出的呜呜咽咽的声音。
      这,原来是我的哭声么?

      醒来时看不清天色。只有门缝里隐隐透出的暗淡的光。
      我却借着光看到自己面前有个人影。立即一惊,随即又平静下来。
      那面容的轮廓太熟悉。他还是来了。
      情绪又复杂起来,我犹豫了一瞬,悄悄起身。只是立刻发现原来握在手中的戒指不见了。青年就在旁边,我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阵,才发现那银白的光圈在青年指尖。
      陡然有些心酸。最后连这个都不肯给我么?
      我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只是在经过吧台时被躺在沙发上假寐的许晖一眼看到。他跳起身来,面色有些抱歉,「呃,那个,他坚持要过来。我……」
      我摇头,感激地对他笑笑,「受你照顾了,我先走了。」
      「等等。」许晖愣住,惊疑地向后看了一眼,「天扬他没说什么?」
      我苦笑着摇头,「他还睡着。我就不等他了。麻烦你在他醒了之后告诉他我会在家等就好了。」我顿了下,再继续,「不过若是他不想见我,也请替我转告他我会签好字寄给他的。」说罢我转身就走,生怕接着自己好容易武装起的假面会分崩离析。
      「等等。」许晖愣了一会儿大叫,按住我肩阻止我向前的步伐。他眼里有些不置信,「难道你们不只是吵架而已?你们这是……要分手?」
      我已不耐再说。拨开他的手快步离去,也不顾他叫喊。
      奔到门外我已是控制不住地飞奔。让我面对着青年说「再见」或者「祝福」,我怕我会没有这样的勇气。
      怎么会舍得。特别在我发现自己心中对青年的爱恋之后。

      回到家我才发现没有钥匙。不禁苦笑,亏得刚才还说得那么强硬,什么「签好了字再寄给他」。我等了一会儿,索性抱着膝坐在楼梯间等着青年回来。
      不多时便听得杂乱的脚步声。抬头,对上青年惊怒的眼。但他却死死忍住没有发怒。我起身,也看到他身后立着的许晖。
      青年进屋,我无声尾随进去。我们两方都不说话,弄的许晖也不好开口。一行三人静默着。
      还是我先到桌前,平静地从牛皮纸袋里抽出那几页薄纸,仔细一扫而过。
      我抬眼去看青年,他脸色青白,黑色的眼里似乎还压抑着怒气。
      我哀伤地想,从始至今我都次次遂你愿了为何还要如此怨恨我?
      许晖终于在一旁忍不住开口,「天扬,这种事你们不要冲动啊。考虑好再做决定啊。」
      但青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我看着他良久,心渐渐凉下去。其实只要他问一句是不是真的,我便立刻甩开笔撕掉纸,不管不顾地扑入他怀中哭泣。但他始终是没有说话。
      我用尽力气控制着手不发抖,翻到最后一页。
      眼前浮现当初我们去民政局办结婚时的瞬间,和他依旧怒气冲冲的眼。
      我深深吸气,住笔下去,刷刷刷签上名之后飞快合上。自己都不敢再看。
      再抬起头,连许晖脸色都白了。他一迭声地叹气。我站起身,有种仿佛脱力般的晕眩。
      「我……」我刚张口,却感到身体一歪,腿一软便向旁倒去。
      额头重重撞在桌边,我感到剧痛。
      竟有些庆幸。这也好,心里那抹尖锐的痛瞬间就淡了。
      我看到青年俯下身来,却模糊着。眉眼仿佛是国画颜料在水里晕开去一般,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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