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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章节16:了断 ...

  •   章节16:
      了断

      从那天中午过后,青年再没有下来找我。
      而我也从先前的忐忑不安,成为后来的无奈习惯。然而自然而然地,我便花了大部分的功夫去应付同事和工作。虽尽是整理递送资料的闲散职务,反而是越闲散却越不好打理。更别说还要应付那些对新进人员的好奇职员们所花费的口舌。
      而青年和我的关系,也还是一下子坠入最低点。
      我们似乎是在冷战。尽管我还是一回去便为他张罗晚餐,等他回来。但是我们甚少交谈。有时汤匙碰到发出的声音几乎都能吓人一跳。
      临睡前每每看着那扇紧关着的门,想着是不是自己该去向青年道歉。
      一直以来都是青年打破我们之间的僵局。而这次,却轮到了我。
      只是我竟都想不出理由来。
      而与比起我来,青年要忙碌得多。而要捕捉那种恰到好处的时机,几率更是微乎其微。
      于是彼此双方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个月。

      而在临近国庆长假的一天,难得早归的青年神色淡漠地告知我他要被派往外地的子公司了。
      「只是去S城分公司处理业务而已。」当我惊疑地问起为何时青年头也不抬地回答。
      我微怔地看着青年打开皮箱。
      「……那要去多久?」过了半晌我才喃喃地问道。
      青年直起身注视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过了一会儿,他才转开眼弯下身,低低道,「大概一个多月吧。」
      青年慢慢收拣着要带走的衣服。我失措茫然地望了一阵,转身去了洗手间取了药及洗漱用具,返回替青年放入箱中。然后默默接手青年在折叠的衣物。
      被我轻轻推开的青年索性也停了手,立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我动作。
      天色也逐渐暗淡下来。
      我合上箱子,慢慢拉上拉锁,才直起身来向青年望去。只是他站的地方,在阴影里。在昏暗里只看得清一个颀长的身影,面目表情模糊。
      我把箱子放在地板上,在黑暗里发出「嗒」的巨响。
      我不知道该同青年说些什么,思绪有些复杂。半晌后才晓得记起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的航班?」
      「晚上十点。」
      不知是否是我错觉,青年声音有些发闷。
      我低低「嗯」了一声,有些局促地转身,「那还来得及,我这去做晚饭。」
      「沈殊言。」
      听到青年叫我,我顿住转过头去,「是?」
      阴影里的青年没有再说话。我等了一阵,听到他轻轻发笑道,「没什么事了。」
      我迟疑了下,感觉到青年的反常。踟蹰了半晌后我却还是轻声道,「那我去做饭。」

      晚餐间我有注意青年,只是他面色一如平时,没有反常。而当我提出要送他去机场时,青年也没有反对。
      只是当他办理好手续就要进入候机时,我蓦然间有些不舍得。
      青年看了看登机牌,又望了望我,道,「我走了,你回去吧。」
      我「嗯」了一声,却不肯挪步,执意要看他进去。
      而他在愣了一下后,露出大半个月来第一次不同于在公司里温和雅致的痞赖笑容,伸长了手臂突如其来地轻抱了下我,然后放开,道,「回去吧。」
      而这个意料之外的拥抱,却给了我异常温暖的感觉。
      我嗓子微微发紧,忍不住低声嘱咐道,「到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青年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回到家关上门才陡然觉得屋子一下子空荡了很多。
      青年走前未来得及收拾的盘子还放在餐桌上。我站着望了半晌才收进厨房清洗。
      屋里依旧安静地几乎令人恐惧。
      后来我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却更加没有心情。
      S城近日天气因台风过境正逢暴雨。W城也稍带着受些影响。
      胸口有些惴惴。
      我反复地看着钟,计算着青年抵达的时间。
      等待的时光分外难熬。我索性一下绑起头发,开始收拾打扫好让自己不必一直坐着等待。
      直到出了一身汗情绪不再那么紧绷的时候,手机电话铃陡然作响。我吓了一跳,扔下手中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奔过,飞快捉起电话。
      「喂。」我险些被自己尖锐紧张的声音吓住。
      那边似乎也被我吓了一跳,静了一静。随即出声,低沉温雅,「你是在等谁的电话么?」
      我僵住。一愣过后生出些惊恐,「你……你是怎么得到的我的电话号码?」
      杜铭均发出低低的笑声,「其实要得知你的近况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声音顿了一顿,随即低下声去,似乎有些嘲弄而又有些伤心的,「只是我没料到你竟真的连回国都不愿告知我。」
      我头皮一阵阵发麻,极力压制住微颤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我以为我说清楚了,我和你已无瓜葛。」
      那头静了片刻后,发出一声轻叹,语气淡淡。「殊言,到现在你还是不肯直面你内心么?」
      那种陈述肯定的语气叫我蓦然慌乱,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的,「够了杜铭均!」
      那头声音静下去。我握着手机微微颤抖,刚才的愤怒只持续了瞬间,我无力地低声,近似哀求,「六年都过去了,你我之间的……都早已……我、我那时就放手了。杜铭均,拜托你,请也放手吧。」
      说罢就挂了电话,立了半晌才觉四肢麻木,心口微悸。
      而杜铭均也没有再打电话来。
      而窗外一直下着雨来。席卷着潮意落在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着力不让刚才那个电话搅乱自己花了很多个月平复下来的心神,静静坐了一会儿,却只是越发心乱如麻。
      被深埋的记忆在寂静里又被拉出来一幕幕地展现在我眼前,几乎压得我喘不过起来。
      心里有个声音在拼命地啸叫,在尖锐地责问着如此拖泥带水的我。
      为何会一方面忘不了杜铭均,又一方面离不开樊天扬?是不是非待伤害了两个人后才肯做出选择?
      沈殊言,你为什么如此自私!你到底究竟喜欢谁?!你究竟肯爱谁?!
      我回答不出。感觉自己变得支离破碎,吊在悬崖旁边,那种不上不下的煎熬,有种失重的眩晕。
      「嗡——」
      我愣了一下,才蓦然反应过来那是手机的收信音。
      我深吸了口气拿过手机,打开。
      『我在楼下。』
      简短的四个字,那个和刚才一样的号码,令我立刻手脚发凉。
      然而在我反应过来前又传来收信的声音。我再颤抖着打开。
      『你若不想见我也没有关系,我会等着你回头。』
      和那时一般一致的话语。叫我立刻心口酸痛几乎滴下泪来。
      再无声息。
      我静静坐着,听着外面的雨声风声渐大,呜咽呼啸。
      坐了一阵,终是忍不住,快步拉开窗子走上阳台,向下焦虑地望去。
      路灯下有一个人影。没有伞,只是在风雨中静静立着,萧索孤单。
      他似乎感觉到我在望他,仰着脸向上瞧。
      看不清他神情,只觉得胸口分外酸楚苦涩。
      我退回了屋中,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犹豫了一阵,终于手指颤抖无力地打下几个字给他。
      不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我开门,看到浑身湿淋的男人。
      顿时眼眶一湿。那么一个丰神俊朗的一个人,如今却像落了水的鹰一般颓唐狼狈。
      我张了张嘴,却只干涩酸楚地说了句「何必呢」。
      男人望着我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湿透的鞋。

      我让了他进来。借了洗手间让他弄干自己。
      衣服已经湿淋得不能再穿上身,于是我只好寻了樊天扬的衣物给他。
      男人从洗手间出来时面色发白嘴唇发青。我心痛之下又冲了热茶,好让他暖和起来。
      而之后我和他只是侧对地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渐渐的,他前面的茶不再冒热气。
      他轻轻地转着杯子,杯底和桌面摩擦发出呲呲的声音。
      我呆呆望着转动的杯子半晌,终于抬眼惨笑,「我并不能答应你什么。」
      男人表情一愣,忽而惨淡,虽是依旧保持着以往温文的笑容。他静了片刻,语气淡淡,「你怎么知道我会问什么?」
      我偏转了头,握紧了桌下的手指。我试图抑住颤抖和惨然,直直看着他,「铭均,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而我们,就、停在这里吧,好么?」最末了竟带了些沙哑的微弱哀求。
      男人望过来的眼黝黑深邃的,薄唇微抿,嘴角紧绷。他盯着我半晌,忽道,「殊言,你只说恨过我么?」
      我身子微微一抖,双手绞紧,咬住嘴唇。
      我答不出。我说不出实话,因为不想给他微末的希望。终究还是垂下眼,苍白无力地,「没有。」
      「你在撒谎!」男人一向沉稳的声音有了波动,「你恨六年前我不曾为你我的感情争取过,是不是?!」
      「没有!」我急忙地望向他否认,但是在对上他的眼后我又忍不住慌张偏侧过头去。「我当时也没有争取,是我先放开了手……我没有立场恨你……」
      「沈殊言!」男人打断道,眼里浮现出些微薄薄的怒意,夹杂着哀痛。他一探身伸手覆住我放在膝上微微发抖的手,「你不要试图安慰我!」
      我顿住,望着对面这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心口一紧。却也只是瞬间。瞬间之后理智叫我冷静地抽回手去。
      我逼着自己直直望着男人,用刻意没有声调的声音,理智而平静,口齿清晰且一字一顿地。
      「我并没有安慰你,杜铭均。一开始我是以为我们交往会适合,我以为你爱我的程度就足够让我爱上你。可事实上后来并没有……」
      「殊言!……」
      我死死捏紧手指,骨节发白,森森的痛意叫我清醒而近乎残酷地忽略了男人呼喝声里所含着的震惊和痛楚。我旁若无闻近乎喋喋不休地继续。
      「……可你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没机会同你说清楚。所以当后来有了机会让我离开你时我没有犹豫……」
      「沈殊言!!……」
      我用劲了力气叫自己没有对着男人逐渐泛起伤痛的眼转开眼去。
      「……既然这样,那么我今日全摊开了讲。这一切,全是我做的选择,你只是成全我而已。我当时还觉得庆幸能那么轻松地离开你。真的你看,我就是这么自私自利的女人……和其他人说的一样,能离开我是你的运气。所以、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再来挽留我……真的……不值得……」
      声音到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沙哑,尾音一落我就扭开了头去。
      「珰哐——」
      我一惊,杜铭均面前的茶杯翻到,有淡色的茶水洒出来。而男人马上扶起茶杯,口中低低说着「抱歉」没有抬眼。
      却注意到他那微微发颤的手指。我马上僵笑了一下说了句「没关系」,然后急忙立起身去厨房拿手巾。
      有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滑下。我张大了眼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但心脏紧紧抽搐着,叫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最终还是完全地否定了他和我的感情。
      我终于把最后那把毒刃,戳进了他的心口。
      同时也最终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我撑着流理台让自己站稳。随即却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紧接着手臂便被大力地向后拉扯过去。我惊慌失措,扭转头还来不及收拾表情,便对上男人伤痛惊现的眼。
      他收紧箍着我手臂的手指,低头盯着我,沙哑了声音,「那么你现在究竟在哭什么沈殊言?」
      我挣扎着嘶声抗拒,对他猛力捶打推搡着,「放开我!不关你的事!你松手你松手!」
      如此剧烈的反应叫那个一贯温和而沉稳的男人脸色终于青了又白。他眼神闪烁,最终还是松了手指放开我,随即退了几步,神色颓唐地缓缓摇头。
      「……沈殊言,你在骗人。」
      我抱着手臂望着他,身子发着抖,眼泪扑簌直下。
      我知道我又一次伤了他了。
      我心下一片惨痛,头脑阵阵发白。
      但是还不够。我对自己说着,理智声嘶力竭地叫自己冷静下来。
      沈殊言,不要再拖泥带水了。不要再给他再给自己留有幻想了。这是最后一次了。断了干净吧。
      我战抖着望着男人,撑住流理台边缘平稳住声音。
      「杜铭均。我们已经结束了。我和你……」我顿住,狠狠咬了下嘴唇,舌尖过后口腔里一股腥甜。
      「……早已是陌路人。」
      男人原本灰暗的神情一瞬之后更加惨白黯淡。
      而在他来得及说出什么之前,我再给他裂开的伤口补上一刀,「你再纠缠,也只会让我对你的厌恶,有增无减。」
      男人望着我,良久,嘴唇翕动。
      「沈殊言……我们之间……你、你就没有一星半点的留恋?」
      我咬牙,「没有。」
      「……真的,一点也无?」男人的声音流露着苍白而无力的希望。
      我闭上眼,吸了一口气,睁眼。咬紧牙快步经过他,转入书房,取了一物后步出,立在他面前,翻开手掌。
      男人眸光亮了一下。
      然而他在看到我之后的举动,面色惊变,全然的不置信,下意识地甚至伸手来夺。
      我扬起手躲开。看着两人的笑靥消失在明媚火焰中飘然落下。
      「这种旧物以后你就烧了它罢。我不会要的。」
      男人高大的身形似乎颓然崩塌。
      胸口抽紧地,「既无恨便无爱。杜铭均,以前我便从未爱上过你,而今也是如此。所以,你放手吧。」
      男人盯着地下那团黑物,双肩轻颤。
      我双脚似乎也已失去知觉地麻木了。
      半晌,他沙哑开口,低垂着头,「我……明白了……」
      说罢转身。
      在男人手搭上门锁的一刹那,我陡然心口一松。紧接着却被那种决绝后的酸楚伤痛所取代。
      我颓然地闭上眼,任由眼泪滚下脸颊。
      只是不想却听到男人大步返回的脚步,一睁眼,就被他有些失控地紧紧拥在手臂间。
      我大惊下兀自挣扎,却感到头顶发间落下的水滴。
      我愣住。
      就算当初我狠心要求分手,男人也只是平淡以对,虽伤痛,却始终没有掉泪。
      而如今,他已是志得意满的翘楚才俊,更比当初涉世不深的毛头小子要处变不惊。而他这次却忍不住地无声哭了。
      我武装起来的强硬姿态一下子在惊痛中崩溃消弭。我哆嗦着慢慢停住挣扎不休的手臂,泪流满面。
      这就算我把最后一个回忆给你,杜铭均。

      我在客厅里握着手机坐了一宿。直到天色大亮的时候,我才接到那等了一夜的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惫懒淡漠。我却觉着有什么气息变了。
      「沈殊言。」
      我应了一句,青年沉寂下去。我想张口询问,却终是惴惴不安地放弃。直到半晌后,青年带着疲惫和淡漠,轻轻道,「沈殊言,我们离婚吧。」
      我手一抖手机便「啪」地摔到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当颤抖着急忙捡起电话复又贴在耳边时,那边已是发出挂断的「嘟——嘟——」声。
      我拨过去,那边已然是关机状态。
      为什么?!
      我惊惧地质问自己,用发抖的手指一遍遍拨着号贴在耳边,心快速凉下来。
      铺天盖地的孤立感把我包裹起来。我的手抖索得厉害,全身发冷。直到最后连按键都无力。
      我最后听着那边女声用冰冷的声音重复说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话语,闭上眼。
      沈殊言,果然是自做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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