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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求赐2 ...

  •   “公子,吃得还成不?”

      成,太成了。馨儿在小二的呼唤声中回神,满足地点一点头。

      “那您结下账,一共两百零三文,零头给您舍了。结完账公子继续坐这儿瞧风景也成,我们要午憩了。”

      “哦,行……”馨儿伸手往腰上一模,立时连盹也不想打了。

      这男人的装束备得齐全,偏偏漏了个钱袋。她从小到大日日待在王府,和大宁朝的银子铜钱脸都没照见几回,所以忘了出来要带着它们的道理。但吃饭给钱她是晓得的,心里一着急,脸上不觉尴尬。若非换了男装,钗环饰物随便摘一件足以相抵。要是带着她那装银弹子的织锦小包,摸一颗出来应该也能当饭钱,如今可怎么办?

      小二见她神色,低声道:“公子着急出门没带银钱不打紧,小店可以赊账,您说下尊府何处,我们派人去取也行。”

      还能赊账?馨儿拿眼瞧他。小二望之点头,看这般人物风流的模样,该不会是没钱吃白食的主。

      馨儿缓上一口气,那就让他去安乐王府取。刚要开口,一想不行,本是偷偷溜出来,如此岂非不打自招。要不就报安和王府的名头,一想也不行,景晖知道她出来玩,告不告诉景仁呢,知情不报,还得连累他。

      本就吃得饱了些,一着急更觉得那些吃食仿佛堵在了胸口,闷闷地难受。馨儿伸手揉几下,忽而触到一物,想了想,抬手到颈后:“押东西行不行?”

      小二还没作答,她已将内里一块系了红绳的绿玉取下放在桌上。小二拿起来细瞧,只见那玉通体碧绿,没有一丝杂色,晶莹剔透若流水一般。不知是否带了体温的缘故,握在手中温润舒适,叫人不想放开,心知便是一块好玉。

      “行。”小二重重点头。

      “那你可得给我保管好,我拿了钱便来赎。”

      馨儿心里有些打鼓。这玉自打她记事起便挂在身上,有一次系玉的绳子断了不知掉在哪儿,景仁亲自带了人满王府地找,找到了又特意用染了色的天蚕丝攒了股顶结实的系好,重新给她戴上。可见这玉是紧要之物,绝对得拿回来。

      小二说:“放心,公子,那就……”

      话音未落,墙角的桌子边忽站起一人,道:“这位公子的账,我一块儿结了。”

      小二和馨儿闻声瞧去,见那年轻男子着了件窄短紫衫,用琉璃簪束了发,也没戴幞头帽子,缓步过来,径自摸出一块半两的银稞子放在桌上,取了小二手里的绿玉,递还给她:“黄金有价玉无价,如此贵重之物,还是不要离身为好。”

      小二拿了银子去结账,馨儿站起拱手:“多谢兄台。请问兄台姓名,家住何方,容我日后奉还。”

      “在下张枫。”那人道,“相逢即是缘,这顿饭我请了。”

      “这怎么好意思?”

      “不碍的。看公子不常出门,若想游玩京都,我可以给你做个向导。”

      馨儿更不好意思了,但细想自己的确从未在这城里逛过,而且如今还身无分文。有人做向导当然不错,大不了等会儿回去,叫他在王府门前候一候,自己进去拿了银子谢他。

      *

      景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帝的话。

      他自然应该说不知道,但皇帝既提到降侯府丢失的女婴,想必早已了如指掌。没错,只要看到那张脸,他就会知道,因为实在是太像了。

      十六年,自己看着她在身边一点点成长,一点点变化,最是熟悉,不也在那轻纱揭开的瞬间目眩神迷。

      她那天的装束和往日截然不同,清新明丽中有着西域舞娘摄人心魄的婀娜妖娆。寿桃打开似绽放的莲花,她从中一跃而下,身姿轻盈得如凌波仙子,让他想起曾经一见难忘的舞蹈。对,金莲舞,睹者皆神魂为之倾倒。她长大了,正如那时跳金莲舞的人,她们真的太像了,一样的过于美貌。

      他不知道她会送自己这样一份生辰贺礼,也没想到皇帝会来,他后悔没有阻止她在皇帝面前除下面纱。

      “怎么不说话?”皇帝终于在长久的静谧和等待中开了腔。他看着景仁,一字一句道:“朕许久未见你,你不但增了年龄,还长了胆子,公然抗旨,意欲何为?朕若是要想什么人待在身边,不论死活,你以为谁能阻挡?”

      阁子里的炭火烧得太旺,景仁背上的汗浸透了衣衫。为所欲为,本就是帝王的权力。

      景仁脑中飞转,越想越是茫然。他不能反抗,因为反抗没有用。自己的性命尚捏在别人手里,遑论保护她呢?他也不能就范,十六年前,他便郑重做了承诺。还有景晖,还有安乐王府的那些人。

      天子之怒,血流漂杵。他无力阻挡。

      如果父亲在就好了,他悲伤绝望地想。可是父亲早已不在了,连同母亲。能护住他们的,只有自己了。

      他站起来,对着皇帝跪下,前额触地。良久,直起身说:“陛下刚才问臣为何而立之年还不婚娶,臣禀陛下,臣今孑然一身,便是为了等馨儿长大,等她长大,好娶她为妻。”

      皇帝眸中现了惊愕,不动声色地听他继续道:“天下万物,臣无所求,唯有她,是臣掌上明珠,今世羁绊。十多年来,我们相依为命,臣已习惯有她伴在身侧。婚姻之事,本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臣之高堂驾鹤远游,她之父母亦不知飘散何处,故臣恳请陛下发一诏命,赐臣与她鸾凤和鸣,共谐花烛。”说完复叩下头去。

      皇帝望着匍匐在地的人,半晌自语:“想不到你也是个情种。”片刻回神,“那她知道吗?”

      “臣尚未如实相告。”

      “你是要朕替你破了这兄妹之名?”

      “臣从未求过陛下,斗胆唯此一次,臣感激涕零。”

      这样说,显是非要自己成全了。他召之入宫,不意反被拿捏。

      他望着卑微在尘埃里的身影,想着适才听见的那些话,心中生出愧意。其实,自己才应是那个匍匐尘埃跪听圣谕的人吧。他已然得了他的江山,又何必再去和他计较一个女人呢?毕竟她们只是相像,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同一个人。

      得不到的终归是得不到,即使做了皇帝,也是一样。

      他怔怔看着伏地不起的人,看着那后背隐隐濡湿的衣衫,看着那额上渗出的细汗,在一道冬阳直射的光芒中泛出晶莹的色彩。

      他说:“安乐王,你起来吧,此事朕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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