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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十二章 牵机1 ...

  •   “牵机?”景仁手中的瓶子堪堪停在嘴边。

      “对。”张枫道,“就是当年毒死国主的东西,想来王爷也是知道的。”

      景仁握着瓶子的手微颤了下,那杯中的残汁、扭曲的面容、挣扎的身形又在眼前闪回。

      张枫有些快意于景仁的犹豫。景仁看他一眼,一仰首,把瓶子里的东西尽数喝了。

      还真敢喝!

      张枫瞳孔微张,拿起装着解药的瓶子,倒出一粒,递将过去:“把这吃了。”

      景仁接过吞下,等了片刻,果然不觉异常。

      “放心,我不骗你。”张枫道,“不然就算你死了,你手下的人也得把我大卸八块。喏,剩下的解药给你,记住,待毒性发作时再吃一粒,之后每月按时吃一粒,保你无事。”

      景仁把张枫递来的瓶子放入袖袋,道:“现在可以带我去见她了吗?”

      “可以。”张枫吐一口气,转身欲走。

      “等等。”景仁拦住他。

      “干什么?”张枫疑惑。

      “你说她的饮食皆由你送,那她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嗯。”张枫点头,“寨子里人都被你们押着,厨子也没法开火不是。”

      “你现在让人去准备。”景仁道,叫上亲卫,吩咐几句,带着张枫去伙房。

      约摸二刻光景,张枫提着个食盒回来。景仁打开看,见第一层的碗里放着几个炊饼,不觉皱眉:“你就给她吃这个?”

      “今天将就些,早餐并午餐,来不及煮饭烧菜了。”张枫说。

      景仁见第二层里摆着个密闭的罐子,问:“这里面是什么?”

      “牛乳。”张枫道,有些得意,“这东西可金贵,为了它,山寨特地养了头牛。”

      景仁打开罐子看一眼,合上道:“她不喜欢喝这样的牛乳,醍醐还好些。”她早饭也不喜欢吃炊饼这种干点,她喜欢吃汤汤水水的东西,比如鸡汁梅花汤饼、豆花雪霞羹、丁香馄饨。”

      这玉枫寨能和你安乐王府比啊?张枫来不及翻个白眼,景仁已盖上食盒,转身向外。

      亲卫过来拿了食盒,押着他一起出了厅堂。

      *

      时过晌午,阳光猛烈,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在山间七绕八弯走了小半个时辰,张枫于一面崖壁前止了脚步。崖壁藤蔓覆盖,与别处并无不同。他上前摸索,于某一处用力按下,崖壁竟是洞开。

      景仁想难怪找不到,这机关不知者如何能发现。

      张枫燃了火折领头进去,景仁跟在其后,没走几步,前面赫然便是一个三岔口,三条道路,条条幽深。

      张枫往右边的通道拐折,行过百米,有山石拦路,似至尽头。他用火折在山石上略略一照,往一块凸起的石头后面用力拉出枚铁环,又一道山门应声而启。景仁只觉脚下倾斜,待进入第三道山门,地势陡然向下,连行走都变得困难。这一路走得漫长,景仁越走越是生疑,待要开口相问,蓦地眼前平坦轩敞,亮堂堂一片。

      张枫吹灭了火折,景仁四下环顾。这应该是山体中一个幽深硕大的石洞,被山石天然分割成几部分,洞口也不止一个。原来他们刚才走过的是山洞边缘,现在豁然开朗的立足之处,才是山洞的主体。

      景仁看地上人影,抬头往上瞧去,只见阳光从顶面的洞口倾泻下来,使这山中洞府,得分白日黑夜。崖壁间山花烂漫,耳边隐有水声。他循声而去,又见山泉汩汩,似瀑而下,不觉看一眼张枫。

      “水是有的,但吃的是真没有。”张枫双手一摊,兀自前行。

      往前十数米,又一拐折,一进竹舍撞入眼帘。推门而入,是个小院,院中有石桌石椅,还立了一架秋千。

      屋门紧闭,动静全无。景仁站在门前,气息不稳。

      “人在里面?”他低声道。

      张枫点头。

      景仁接过亲卫递来的食盒,示意他和张枫一起留在门外。

      *

      景仁伸手推门,门应而开启。他迈步入内,转身轻阖门扉。

      屋内略暗,陈设简单,目之所及,并不见人。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移步而视,眼前一袭珠帘分隔里外房间。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一人忽掀帘而出。

      “馨儿……”景仁轻唤一声,已红了眼圈,看她穿着布衣,身形消瘦,眼神忧郁不复以往,面色也没从前红润,脸上犹有泪痕,不觉心疼。

      馨儿一瞬怔愣,反应过来扭头便走,景仁伸手一把拉住。

      “干什么,你放开我。”她用力挣脱,道,“你是来抓我的吗?抓我回去斩草除根?好,来啊,你抓我,抓我回去呀……”

      当初她负气出走,和张枫来到玉枫寨。一个人置身石洞竹屋,纷乱思绪渐是平复。她没去过江南,对自己的父母印象全无,对于张枫说的复国大业更是茫然。张枫说景仁和景晖是她灭国亡亲的仇人子侄,可是她对他们也燃不起仇恨。回忆往昔,她在安乐王府的每一天都充满温馨与快乐。十六年的仇恨虚无缥缈,十六年他们待她的好却真真实实。

      她开始期盼他们能来找她,可他们好像一瞬消失于她的世界。似乎并非她离开安乐王府,而是安乐王府抛弃了他。今早张枫没来给她送饭,中午也没来。她饿得肚子咕咕叫,心里则更难过。连张枫都不要她了吗?也是,自己于他和玉枫寨而言,不过是多了张吃饭的嘴。她不由哭泣,刚擦了眼泪,听见外面动静,以为是张枫来了,出来一看,竟然是景仁。

      她明明十分惊喜,冲口而出却是那样的话。心头满是委屈,眼泪忍不住就落下来。

      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景仁哑声道:“为什么要这样说?”看着她比划,“我抱你回来的时候,你才这么点。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你在安乐王府的十六年,每一天都不曾离开我的视线。我们是亲人,不是仇人。”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她抬头,泪眼相望,“可是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救了我,为什么不救我爹娘?”她哭出声来,“你能救我,为什么不救他们,你们为什么要灭玉真……”

      心头的委屈愈是发酵,她用手环抱住自己,哭着蹲下身去。

      景仁怔怔站立,只觉遍体生凉,好像披着十六年前那夜的风雨。

      *

      大宁兵进江南,围困玉真都城一年后,玉真国主呈表请降。玉真国灭,国主夫妇被宁军统帅、晋王景琛带回。皇帝景瑜封投降的玉真国主为降侯,赐帝都闹市府宅一座,昭示胸怀广博。降侯虽是侯爵,但名号颇可玩味。只因国主虽献城投降,玉真军却是真刀真枪与宁军激烈对抗了数载,致使宁军死伤不少。尤其是景琛亲自督战的采石一役,玉真水军借助地利人和,一把火差点烧得景琛的先锋营全军覆没。

      所以景琛一见着出城投降的玉真国主,忍不住就把宝剑架上其颈项。但这剑终究没有挥下,因为他拿剑的手,被一双纤纤玉手死死握住。纤纤玉手实则并无多少力道,而且自握上他的手之后一直抖个不停。偏偏抖个不停地手就这般四两拨千斤地卸了他手中的剑,此玉手的主人,是玉真国后夏兰若。

      景琛在没遇见夏兰若之前一心只想冲锋陷阵,为大宁江山东征西扫。身在军营,每日除了吃饭睡觉、行军打战,便是练武看兵书。遇见夏兰若后,他的世界全然变样。

      他早就听说江南女子长得水灵,婉约柔媚像江南的烟雨。但他从来不知道天底下能有这么美的女人。他没读过多少书,不晓得用什么词汇去形容,只晓得自己一见她,就嗓子冒烟,头脑发晕,手颤脚软走不动步。眼睛也移不开,愣愣地像是要长在她身上,她身上仿佛有什么魔力,牢牢地将他牵引。

      他第一次和她有肌肤之亲,就是她扑过来抓着他拿剑的手。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的手可以如此白皙、光滑、细腻,还带着缕缕幽香,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她颤抖的双手温温凉凉,使得他拿剑的手、他的胳膊、他的身体,还有他那颗已怦然而动的心,也跟着一起颤抖。

      第二次是他押着玉真降虏返回大宁都城。船靠岸停泊,她掩面自船舱而出,不留神踩着自己的裙角,一个踉跄就要跌进水里。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上岸来。她在他怀里惊魂未定,而他早已魂飞天外。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紧紧抱着她,不想松手。

      他骁勇善战,为大宁开疆拓土。玉真国灭,敲山震虎,四方诸国纷纷纳土归附。他立下不世功勋,皇帝很是高兴,问他要何赏赐。

      他说他要夏兰若。景瑜瞪他一眼,胡闹,换别的,这个女人不行。他说他不要别的,就要她。景瑜说你想也别想,警告他不许乱来。还说,你想要她,除非你哥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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