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冤家》安心

7、为何总见你在笑

　　去展览馆的路上,邢凯听英雄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当前的情形,乐得他握方向盘的手直颤：“这个顾欣欣还真有趣。哪天带来让我见识一下。”

　　“小心驾驶。我的小命可在你手里攥着呢。”英雄可是非常惜命的。

　　“是有趣。你没看到我老爹听她进门时喊的那声‘爷爷’时的表情——哈哈,这个傻丫头。不过也怪我,忘提醒她我爹已经快七十了。”

　　邢凯望一眼正眉飞色舞的老友：“看来这个小丫头还是很对你爸妈的脾气？”

　　确实。她那天穿得中规中矩,又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很快收服了成家二老。

　　“年轻漂亮就是占便宜。她走的时候,我爸还说：丫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英雄对你负责的。我家就他一个孩子,虽然家境一般,结婚时也不会委屈了你。我们会象对亲生女一样对你。”英雄想起老爹拉住欣欣的小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就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下聘礼呢。这丫头还挺会装,一个劲说谢谢,好象真有那回事。老头子对她可满意了,还夸我有眼光,说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漂亮。”

　　邢凯淡淡一笑：这个傻英雄,一定不知道自己咬牙切齿地提到那个“疯丫头”时是怎样一副宠溺而愉快的表情。直觉告诉他：他们之间的故事,不可能会在一个礼拜后就船过无痕。

　　展览馆到了,他们下了车, 邢凯随口说句：“真的,哪天让我见识一下这个小丫头。”

　　“什么意思？你小子不是动什么歪心眼儿吧？”英雄立刻警觉。

　　看老友一副保护自己私有地盘的老猫的架势, 邢凯失笑：“这么过敏干什么？我喜欢的可是稳重的女人；你的这个小丫头我是不会感兴趣的；只是想看看让你聪明的脑袋打结到接受这样荒唐提议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句话勾得英雄开始叹气：“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个小骗子,利用我过完桥后跑得比兔子还快,直接冲进出租车跑掉了,连电话号码都没留一个。现在,除非她主动联系我,我是不可能再碰到她了。”

　　“照我看,以后能不能再遇到她还是另一回事。”

　　这事儿,沤得英雄是两宿没睡好。怎么见了这丫头自己脑袋就死机？连着干了多少次出力不讨好的事儿了？

　　展会很热闹。据媒体介绍,这次童装节吸引了几百家参展企业。展馆里人潮涌动,就象一个大型卖场。英雄也正在鼓动邢凯建设一个网上交易平台；而他也准备在原有女装基础上,再寻找一个合适的童装代理品牌；所以就借这机会赶着过来看看。

　　当英雄挤到“一欣”展区时,立刻被造型趋向大人款的“街头休闲化”童装吸引住了。

　　正端详着“嬉戏”系列下的两套童裙：一条是白色休闲短裙，胸前点缀着小小的蜻蜓结,裙摆上装饰着清雅褛花，干净而又可爱；另一套是装点了绚烂色彩的小彩贝、小海星的白色无袖上衣,花布料拼凑而成的用大量流苏垂缀边饰装饰的长裙, 装饰虽多却不嫌繁琐。

　　正仔细打量,边上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先生,对这两套有什么建议和意见吗？”

　　一个留着及肩直发的白布裙女孩儿,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微笑地看着他。女孩儿看上去很安静,斯文而秀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留意了一下,你在这两套前站了好一会儿了。这其中有一套,是我设计的,也是我的毕业作品。因为是新手,所以很不安,特别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和建议。谢谢你。”女孩一笑,露出了嘴角两个酒窝：“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冒昧。”

　　当邢凯找到英雄时,发现他正和一个白裙女孩儿讲得兴高采烈。英雄自来就有美人缘,因为他生就一张娃娃脸,非常容易引人好感；不象他,总板着脸吓唬人。

　　“凯子,过来介绍个美女给你认识。”英雄发现了他,连忙冲他招手。因为这个称呼,他没少说英雄,可他还是照旧,而且故意和他作对,越是人多的地方喊得越响。

　　“邢凯,我的老板,我是他的助理；顾嫣然,一欣的童装设计师。”

　　嫣然的酒窝又露了出来。她大方地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凯子,考考你的眼力,猜猜面前这几套童装那件是顾小姐设计的？”英雄把他推到展台前。

　　邢凯又看见了她的酒窝。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很斯文,长相也很甜美。沉吟了一会儿,他指了指缀有蜻蜓结的白色短裙：“是这件吗？”

　　“错了错了！”英雄大乐：“这条接近波希米亚风格的长裙才是她设计的。你猜的这件,是她妹妹的作品。看来你的眼光也不比我高明到哪儿去。”

　　“一点也不奇怪。交毕业设计的时候,导师都说我们两个一定是交换作品了。”

　　邢凯看着嫣然笑起来眯得象两弯月牙儿一样的眼睛,还有那鼻间微微的笑纹,心底,就象在清凉的月夜里,刚刚被夜晚惊醒的鸥鸟拂略过的湖面······

　　······

　　忙碌了一天,英雄累个半死；回家后立刻被老爸炮轰：“叫你今天带欣欣回来吃饭,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妈,我是爹亲生的吗？怎么他只惦记着见过一面的野丫头？”英雄现在只要听到顾欣欣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

　　“臭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对了,欣欣家是做服装生意的？那不是和你的工作很靠谱？她现在刚毕业是吧？找到工作没有啊？······”老爹絮絮叨叨,英雄都快要烦死了。他怎么知道？他连她学什么专业都没问过。

　　好在邻居家小子的电话解救了他。

　　周末顾欣欣出门一顿狂奔逃命样冲上出租车后,英雄就回家翻出了那个在抽屉里埋了一周的手机,送到隔壁正在学电子维修的小子手里,看还能不能还阳。没想到这手机命大,居然真的给修好了。

　　钻进屋里,英雄开始翻看手机里的记录。这让他有种正窥探别人隐私的刺激感,一方面觉得这种举动象在偷看别人的日记,实在是大大的不妥,有种做贼的心虚；一方面又在越来越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地调出了手机里的短消息。

　　小丫头果然也是个拇指族。一调手机里满满都是短信。不少是你来我往的短信笑话。看日期,最早的是两个多月前。

　　短信发件人地址里出现频率最多的是三个人：顾嫣然、吴大龙、方可。

　　顾嫣然？看到这个名字——英雄心里不禁得意地笑：难怪看着一欣的顾小姐眼熟,原来那天打架的就是她们两个。

　　顾欣欣、顾嫣然——难道,今天在展区遇到的那个嫣然是欣欣的姐姐？这么说来——那件可爱的蜻蜓结童装,应该是欣欣设计的？

　　想到那天顾欣欣短发竖立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那天看她们打得——恨不能把对方往死里掐。这样的姐妹,看她们来往的短信,也都是火药味儿十足：

　　“如果你一定和要和猪比，我认为你最少有两点和它不同：第一,你比它能吃；第二,它比你要聪明。顾嫣然”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洪水你就泛滥。我让老太太抹红嘴唇儿，给你点颜色看看。顾嫣然”

　　“发个信息给草包，草包准把手机掏，掏出手机低头看，发现欣欣是笨蛋。顾嫣然”

　　·······

　　这些短信并不陌生。英雄天天挂在网上,以蜘蛛侠自诩,这样的段子更是看过很多遍。但这次看着,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不为短信的内容,只为一想起欣欣瞪大那圆圆的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短信,恨不能把手机摔得粉身碎骨的样子,就控制不住面部神经。再联想一下今天和嫣然交谈时的感觉——要把这样的女孩子激怒到发飑并连续发出这样的短信,欣欣要怎样挥舞着红斗篷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这一想更是抽风一样笑个不停。

　　大笑过后,欣欣那双慧黠的大眼睛,象两粒饱含着水滴的葡萄,突然开始在脑海中来来去去；还有那婴儿一样水嫩的肌肤、精巧挺直的鼻子、不染任何尘色的粉红的唇······搅得他心神不定。

　　不去想她——这个野丫头,有什么好想的？疯疯癫癫、冒冒失失、喳喳呼呼·······英雄用力晃一下头,似乎把她的影子摔了出去,继续看短信。

　　估计这两姐妹习惯以短信沟通,可能不太常打电话。嫣然的短信中,还有些让人看了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以为你知道。顾嫣然”

　　“我不是他的心药。顾嫣然”

　　“不要总象幼稚的孩子。顾嫣然”

　　“我会找到合适的工作的,你到一欣吧。顾嫣然”

　　“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干什么曲解我的意思？顾嫣然”

　　“我和你的小方哥哥关系是很好,你想怎么样？顾嫣然”

　　······

　　看来,她们那天打架也应该不是偶然——姐妹两个似乎还是有些什么误会,或者是心结。

　　而那个吴大龙和方可,估计是和欣然相当熟悉的男生。象方可,发的一些短信就多少有那么一点暧昧。比如说：

　　“送你一副对联,表达我的心声。上联是：风在刮，雨在下，我在等你回电话！下联是：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守候一辈子！横批：发错人了。方可”

　　英雄对这个方可的印象不太好：这种性质的短信,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异性, 不应该总频繁地发来发去。而且,这样的短信多少会容易引起异性的误解——不是这个姓方的在试探欣欣,要不,就是这小子个性如此,喜欢留情。

　　至于那个吴大龙,发的短信就单纯是一般的短信笑话,看不出多少特殊的感情色彩了。英雄就姑且把他的短信当笑话大全浏览了一遍。象什么：

　　“猴子问狐狸：给你猜个谜语：大象放屁打一歌名是什么？狐狸说：废话，古巨基的‘好想好想’呗！这时乌龟伸出脑袋说：我TMD还以为是动力火车的‘当’呢！哈哈,好笑不？吴大龙”
　　又象什么：

　　“一只蚂蚁在路上看见一只大象，蚂蚁钻进土里，只有一支腿露在外面。小兔子看见不解的问：为什么把腿露在外面？蚂蚁说：嘘！别出声，老子绊丫一跟头！吴大龙”

　　“嘿嘿,别生气,我又没说你是蚂蚁。接着看,这可是连续剧：第二天，兔子看见正窝的蚂蚁排着队急匆匆的赶路，问何故。蚂蚁答：昨天有一头大象被我们一兄弟绊倒，摔成重伤，我们给那丫输血去。吴大龙”

　　“这样就笑成这样了？欣欣你有点逊。第三集：没多久，兔子见大批蚂蚁又回来了，就问怎么回事，一蚂蚁说：哦，只有一个跟那大象的血型一致，留他在那抽血呢，足够。吴大龙”

　　······

　　连续剧一幕幕开演,一直到大象得知蚂蚁怀孕突然死掉,而后蚂蚁孵出一窝鸵鸟为止,还加上了吴大龙的旁白,简直是绘声绘色。想着欣欣边读短信边开心地笑着的样子,笑容又忍不住飞到英雄脸上。

　　英雄对他印象不错：这个吴大龙，看得出来,应该是个比较厚道的男生；而且,厚道中不失幽默。

　　草稿箱里,英雄发现了一则没有发出的短信，不知道是欣欣准备发给谁的：“你在他乡,是否无恙？”

　　终于翻完了短信。英雄又调出了电话簿。

　　第一名写着爸爸。应该就是在另一楼遇到的那个精明的商人。把爸爸放在第一名,欣欣应该是个爱家、恋家的孩子。

　　第二名是个奇怪的名字：天天。

　　天天是谁？好象没看到过这个人的短信。是男？还是女？英雄端详着这两个字,有些好奇。估计这个人对欣欣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第三名居然是顾嫣然！这多少让英雄感到有些奇怪。就目前知道的信息,欣欣和嫣然关系好象不是那么融洽。不管它,先把号码抄下来。上午一眼就看出凯子对这个嫣然有兴趣。拿这个电话没准儿还能混顿必胜客。

　　第四名是吴大龙。看来欣欣和他关系是不错。

　　第五名是艾美。应该是个女孩子吧,闺中密友？

　　第六名是阿姨。阿姨是谁？是她父亲提到的把他带回去给“阿姨”看看的“阿姨”吗？

　　等英雄终于找到方可的大名时,心中突然有些窃喜：好在,小丫头还是挺有眼光,那个方可,被远远地挤到了第四十二位。

　　夜深了。

　　一个难得清凉的夏日夜晚。

　　英雄坐在电脑椅上,把玩着手里黑色的手机。

　　顾欣欣,正微侧着头,咕嘟着小嘴,挤眉弄眼地在手机上可爱地笑······

　　“奇怪，为什么今天总能看到你在对我笑？”

　　英雄轻抚大头贴上女孩儿的笑脸，忍不住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