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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拜拜,从此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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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能有什么老地方?
老地方,当然是指他们撞个人仰马翻的世纪广场。就是在这儿,他们结下了梁子。
想她顾欣欣虽然脾气暴躁了些, 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怪只怪这个男人长了张泼妇嘴——白白浪费了那副好皮囊。最让她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说她有娘生没娘养——十岁那年挣扎着离开人世的妈妈,是她心中不可侵犯的女神,也是她心中最怀念的日子的代名词。她一定要给他点Colour See See,让这个男人知道一下应该尊重女性!
十岁前的她, 是幸福的小公主,是妈妈的心肝儿,爸爸的宝贝。小小的孩子,也一样有记忆,一样记得一家三口出门逛街的情景:她扎着可爱的小辫儿,坐在爸爸宽阔的肩头上;妈妈和她,一人手里一个烤红薯——只不过, ,因为她是小孩子,所以拿的是细长的小红薯。他们在冬日的街头散步,踩着越来越浓的夕阳······妈妈经常会把红薯送到爸爸嘴边,让他咬上一口;看多了,她也会乖巧地把自己的小红薯送过去:“爸爸,吃我的。我的也很甜。”······
妈妈刚走的那段日子,夜半时分经常会做梦,梦到妈妈回来了,她笑啊笑,兴奋极了。笑醒后发现身边没有人——爸爸还没有回来,她就会忍不住哭,哭累了,也就睡着了。后来,她被送到奶奶家,半夜醒来,看到身边的爷爷奶奶,多少也算有些安心。可是,爷爷奶奶,毕竟不是爸爸妈妈······
现在,她长大了。没有妈妈关爱的孩子一样也要长大的。
她知道爸爸在担心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很怕爸爸对她表现出的亲密——那种亲密,让她有种恐不长久的担忧。就象昨天,爸爸想和她谈谈,可让她几句反驳后,终于还是长叹口气,抚抚她的头发,轻轻退出了她的房间。
看着爸爸的背影,她突然发现:他真的老了。原本挺直的腰杆,现在也开始有些微微前倾。记忆中那让她踩在脚背上快乐地跳舞的爸爸、把她抛到高空在尖叫声中接住紧紧抱紧她的爸爸——真的是再也回不来了。
这种惆怅的心绪,一直缠绕了她一夜。
现在,她随意地坐在时代广场高高的台阶上,目光散漫地看着周围的路人,或者匆匆、或者悠闲地在她身边来来去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似乎——刻意制造和经营出来的热闹和喧哗全部都消散了,就连周围往来的人流,也成了一种无声的演示,让她心里发堵,更有些失落的慌乱。
出门前,她听到爸爸正在给嫣然打电话,笑得那样慈祥和欣慰。也许,这个后来的女儿,比她更能讨得他欢心吧?
手机在她手里攥得湿漉漉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欣欣却没有应该有的愉悦。
已经是下午一点了。那个叫成英雄的人还是没有来。
可能,他已经被他爸爸修理了一顿吧?当她看到来电显示中的“纳粹爹”,一下就猜到这小子一定很惧他父亲。要不是不耐烦那个叫霏霏的女孩子的好几遍骚扰,连续问她“你到底是谁?”,她可能还想不出这么烂的借口。
在烈日下呆了一个小时的她,终于想明白那个坏脾气的男人是不会出现了。想来昨天晚上他应该不能好过——相信就算是在他爸爸面前解释清楚了,那个叫霏霏的那关就足够他头疼的。昨天听说她在那个英雄家里时,那个霏霏不善的语气任何人都能听明白:她和那个英雄绝对不是一般关系。
也是——昨天自己真是着了魔——一定先是让顾嫣然给挠糊涂了,又被大雨淋得脑袋进水,才会想和这样的小男人斤斤计较。想来她顾欣欣可是许多男生都自叹不如的豪爽、洒脱。想到这里,她打开手机:不管怎样,手机还是要换回来的。
其实,英雄是真的不想再见她,甚至手机都不想要了。可一觉醒来想想,那手机在顾欣欣手里还不定会生出什么事来,万一她拿他的手机按号码到处打电话,乖乖,他的一世英名——还是早点取回为妙。
哪知道上午接了个单子,和客户在网上你来我往地杀价,直到霏霏打电话连声追问他去见顾欣欣没有才想起时间已过。
虽然怀疑她是否等得不耐烦,早就打道回府了——因为她不象是有耐心等待的人;可他还是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在出租车里对着后视镜模拟了好一阵见面后凶神恶煞的样子好能镇住她。结果引得出租车司机一脸狐疑地打量了他一路。等他下车时,司机接过车钱,还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小兄弟,凡事想开点儿,别做傻事。”然后哧溜开走了。合着——把他当成了出来混的了。
气势汹汹的成英雄一跳下车,就发现了坐在高高台阶上的顾欣欣:迷彩绿的短袖T恤,暗绿色短裤——这身打扮,衬得她象个未成年的淘气男孩儿。她都不穿裙子吗?
顾欣欣怀里正抱着一个娇声哭着的小女孩儿。女孩儿五岁,刚才奶声奶气地告诉她自己叫“丫头”。
“爸爸妈妈有了小哥就不喜欢丫丫了。小哥要□□,爸爸妈妈买,丫丫要芭比,爸爸不给买······哇······”想着想着伤了心,丫丫又开始哭:“丫丫不要再理他们了······”
欣欣一心在膝上的小丫头身上,根本无暇顾及身边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有发现一边的英勇复仇者。
“丫丫啊,爸爸妈妈让你让着小哥哥,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宝贝啊;爸爸妈妈知道你比小哥哥懂事、听话,再说,小哥哥过几天就回自己家了,你应该让着他啊,他是客人呢。”
英雄没想到这个张牙舞爪的小魔头也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候。他在欣欣不远处的台阶上坐下,静静地听着她刻意和丫丫以一种很可爱的童音对话。
“丫丫是妹妹,为什么要让小哥?”
英雄看不清侧身背着他的欣欣的脸,只听到这样一声:“妈妈讲过孔融让梨的故事给丫丫听没有啊?”
“有。”
“对呀,丫丫小,应该让着小哥哥嘛!”
“不对!爸爸说,丫丫比果果妹妹大,要让着果果妹妹,那小哥为什么不能让丫丫?丫丫不要老让着他们!”小丫头越想越冤,又开始咧嘴哭。
“别哭了。丫丫,姐姐以前和你一样,也想不通呢。不过,姐姐现在知道了,因为姐姐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所以爸爸妈妈相信姐姐,才让姐姐让呢。丫丫这么聪明,一定不会让爸爸妈妈失望的,对不对?快去找爸爸妈妈吧。你一转身不见了,爸爸妈妈一定在到处找你!······”
“爸爸,爸爸!”小丫头突然冲着广场上正张望的一对儿牵着一个小男孩的年轻夫妻喊了起来:“妈妈,我在这里!”
小丫头跌跌撞撞地下了台阶,被爸爸妈妈说了几句,就一起走了。还回身神秘地冲欣欣勾勾手,做再见状。
因为这个小孩子,欣欣的脸上还挂着笑。不过,她的笑容在看到一边正瞅着她的成英雄后,立刻就消失了:“你迟到了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
英雄有趣地看着她突然从热带骤然降温到北极的脸色,不觉有些好笑。果然女孩子变脸象翻书。
“对不起,临时有点事耽误了,让你等那么久······”
不对啊,刚才自己酝酿了半天的台词可不是这样。不是要抓起小丫头的前襟恶狠狠地说:“你,臭丫头,道歉!还有,负责帮我洗刷干净,否则一定有你好看!”吗?英雄在心中叫苦不迭:怎么你就这么容易心软?不就看她抱了会儿小丫头片子吗?居然现在还觉得这个疯丫头的清秀的侧面还是挺入眼?
欣欣不想和他罗嗦。这个男人,说实话,她并没有产生过什么特殊的想法。站起身,她把手机送到他面前:“好了,物归原主。我的也还给我吧!”
这下,英雄傻眼了。为什么?他原本就是想来教训这个小丫头的,原来根本没想过他们见面会这样平心静气地讲话——那手机,根本就没想起那茬儿!更何况,昨天她的手机就已经摔牺牲了。晚上他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合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捣鼓手机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那——这个——你的手机······”他居然结巴起来。真是英雄一世······
欣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怎么?没带来?”
“不是,是你的手机昨天就摔坏了······”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在这个小丫头面前说话还吞吞吐吐。千万可别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否则他的一世英名······哎,他还有什么一世英名啊,昨天不全让这个丫头给毁了吗?
欣欣点点头,有些明白了:“所以你就直接把我的手机丢到垃圾堆里了?算了,反正昨天我也折腾了你一趟,扯平了。就这样吧。”
她居然转身就走了!英雄看着握在手里的手机,有些反应不过来。以这个丫头昨天那股拼命三娘劲头,现在不应该冲上来大骂吗?怎么会这么轻描淡写就过去了?
刚咽下口口水,手机响了。是他那说话算话的爹:“英雄,昨天让你把欣欣带到家里来见见我们,你不会已经忘了吧?她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几乎未经任何考虑,他扬声喊道:“顾欣欣,你站住。我爸找你!”
手机递过去,他贴到她耳朵边上轻声说了句:“记住,一定要还我清白。那我就原谅你。”
他的嘴唇几乎要碰上欣欣的耳廓,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到她的耳朵和侧脸上,使欣欣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那两颊的绯红也让成英雄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这时,靠近了他才发现:顾欣欣不施脂粉的素面宛如初生婴儿一样娇嫩;其实,她还真的是个长相不错的小丫头。
欣欣按捺住方才那轻微的接触给自己带来的异样感觉,接过了电话:“伯父,您好!我是顾欣欣。”
“欣欣啊,今天晚上和英雄一起回来吃饭啊。”
欣欣抬眼看一脸热切地望着自己的成英雄,不觉有些好笑:昨天那么烂的借口居然有人相信,真是——要不是开始被哪个什么霏霏的刨根问底问得不耐烦,被她几句尖酸刻薄的挖苦惹上来火气,她也不至于为了气她,随手抓起嫣然放在一边看了一半的台湾言情小说,随口即兴演练了里面一段狗血台词。这个英雄爹也算是活宝,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
“伯父,我正想找您解释一下。”回头看看成英雄,正一脸感激地拼命点头,还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是这样,昨天我是骗您的。其实我不认识您的儿子,因为昨天偶然遇到,又正好拿错了手机,加上您打电话的时候我正练习话剧台词,结果就窜词了······伯父一定要原谅我。”
英雄现在越看这个欣欣越觉得可爱,是不是开始把她想象的太恶毒,现在她的表现才看起来象天使?
“您千万别误会,绝对不是他逼我这么说的——唉,伯父,要怎样说您才相信呢?不,我真不用他负责,伯父,伯父?······”
欣欣无可奈何地放下手机,望着一脸期待的英雄。
“怎么样?老头子说什么?”
欣欣头次见到这种不信儿子信外人的爹:“他非说是你逼我这么说的,说让你晚上回去等着好看。还让你一定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自己说过的话?是了,昨天晚上被屈打成招,他是说过会让欣欣来见他们——当然目的不是要负所谓的责任,而是为了让她到他们面前替他澄清事实。
“你惹的头,你得帮我摆平。”英雄急忙揪住她:“今天晚上你到我家去,不管你说什么,还有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们相信: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天,单想想如果还这样不清不楚,老爹要是兑现他的威胁——逼他搬回家,天天被他看住,每天继续军校一样的早五点半起、晚九点熄灯的日子——他可怎么活啊?
欣欣真的很好奇:“你爸爸真奇怪。别人家父母听说自己孩子占了别人的便宜,都是帮孩子擦嘴,哪有这样拼命逼孩子负责的?真是少见。”
英雄已经沉浸在未来的苦难中了,哪有多余的力气打点她:“奇怪的事还多了;等你见了他们就知道了。我家那个老古板,根本就是史前动物!”
抬眼一看,欣欣已在几米之外。
“你别走啊——你不能只管放火!”他连忙上前拦她。
“你的事,关我什么事?我反正已经解释过了。你爸爸不相信,只能说明你平常口碑就不好,我有什么必要再帮你解释?拜拜了,从此不见!”
欣欣一溜烟地跑掉了;气得英雄在广场中央直跳脚:“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这个小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