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冤家》安心

13、今夜，我是你的新娘

　　谁说结婚是最快乐、最幸福的事？

　　欣欣就觉得自己不快乐。

　　自从那天她的同情心加史无前例的孝心突然泛滥决堤外加脑袋突然被雷霹被门挤外加突然进水,提出了那个愚蠢地让她第二天早上醒来就打电话反悔的提议后,她就一直心情低潮。

　　她的心情低潮丝毫没有影响周围正在为儿女亲事欢喜忙碌的四位长辈。和英雄诉苦,准新郎也就拍拍牙床肿得老高的她的后脑勺：“乖,有我呢,不用你多操心。别上火了。一会儿带你买梨吃,帮你败败火。”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绝对绝对不是因为结婚要准备的东西发愁。根本不需要她操心的事有什么愁的？——除了登记、照婚纱照是本人亲征,其他的大家都直接办了。就连婚房都是现成的——英雄那个小套间原本就是装修好的,也不准备大修,再简单收拾一下就行了。只是老英雄发现房证上确实写着儿子的名字时大吃了一惊,而后眉开眼笑：“果然虎父无犬子。”两家虽然都很重视一双儿女,却也在婚礼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不准备铺张浪费。“结婚是为自己,不是为了给别人看。今后你们小两口欢欢喜喜、恩恩爱爱最重要。”她爸爸也非常赞成亲家的话。所以,婚礼本身并没有什么发愁的。

　　让她难受的是这结婚本身。

　　真的该结婚吗？她最近总睡不好。跟着婚期的一步步逼近,她心里一阵阵发慌。真的该这么快结婚吗？

　　那种慌乱甚至影响了她的工作。因为她好事将近,主管把刚接的一个设计婚纱娃娃的活给了她：“正好,你可以在试婚纱时连带构思这个设计。”还对她笑。笑得她更是心乱如麻。

　　结婚登记那天,办理处登记的人问：“是自由恋爱吗？”

　　“是！”英雄赶忙回答。从欣欣开口提结婚两个字起,英雄的笑脸就没有断过。想想以后这个小丫头能天天和自己在一起,和自己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两个人开始分享所有的一切,还可以分享同一张床——嘿嘿,原谅他的不纯洁吧,他可是已经三十二岁的男人啦！哈哈哈！

　　“多久了？”

　　“一百零六天！”欣欣小声说,

　　“三个多月！”英雄和她几乎异口同声。

　　英雄的大嗓门让一边的几对儿准新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们。欣欣心里十分别扭。

　　出了民政局,她提出：“再好好想想好不好？”

　　“证都拿了,你还说这个有用吗,老婆？”英雄大声笑了起来。

　　“我是说婚礼。”

　　“那是个形式,更不用考虑。再说这有什么好想的？难道你和我相处的日子里就没有想过真的有一天会嫁给我？”

　　“有想过,可不是这么早······”

　　“是早是晚你不都嫁的是我？”

　　“可是······那样我们能更加深了解······”

　　“加深了解后又怎样？不准备嫁给我了？”

　　“那倒不是······而且,刚才前面那对儿恋爱八年才结婚······”

　　当时,她坐在椅子上听得真切,心中更是乱糟糟一片。

　　“你想让我再等八年？欣欣,你是不是太残忍？八年后我四十了！”英雄知道小丫头又在胡思乱想。

　　“现在我们的了解已经足够了。而且我们是热恋期结婚,一定会更恩爱！再说,那么多恋人,那么多种恋爱结婚方式——你不可能和他们全部一样。相识三天结婚,不见得就会过得不好；八年马拉松后走进婚姻,也不一定会相敬如宾。”

　　“结婚是一个新的起点。它不是为我们前面的爱情打分或做出什么判断。今后到底怎样,还需要我们共同努力。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对你,对我,对这场本不在今年计划中的婚姻,统统没有信心！欣欣这样想。可她没说出来。看英雄一脸阳光,她实在不忍再泼他冷水。

　　是了是了,再过半年后结婚又怎样？再过十年结婚又能怎样？横竖她都嫁的是面前这个他！再说,现在除了工作、晚上睡觉时间——他们不都是在一起吗？虽然有过小小的拌嘴,不过还是非常快乐的。结婚后——不过是增加了一段······一段让她可能会脸红心跳的限制级场面罢了！

　　所以说,和英雄娶媳妇的欢天喜地不同,欣欣是带着一种类似英勇的殉道者——这么描述可能也不太确切,反正就是那种感觉啦,带着一种自己都觉得有些悲壮的感觉成为新嫁娘的。

　　金秋时节,是结婚典礼泛滥的日子。要不是顾青和老英雄四处挖门掏洞,他们几乎就只能在假日酒店的草坪上开席。

　　顾欣欣的婚礼,一定会让很多人终身难忘。

　　除了因为新娘漂亮、新郎帅气；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原本费尽心力认真安排的婚礼上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首先,是新娘出了问题。中西合璧的婚礼上,主婚人对着白纱笼罩着的千娇百媚的新娘背篡改过的证婚词：“你愿意嫁给身边这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做他最爱的妻子吗？”

　　沉默。

　　沉默得让准备在一句“我愿意”后就来两句小调的乐队都开始紧张；沉默得让坐在椅子上、站在草坪上观礼的交头接耳的宾朋都静了下来。而老英雄,立刻捂住了胸口。

　　“我愿意。”当这一声说出口时,全场都松了口气,甚至新娘,似乎也长长地舒了口气——就连乐队的音乐声都特别响。

　　接着,伴郎出了问题。英雄的婚礼当然伴郎是邢大少,伴娘是欣欣的一个同事；两人站在一起时,有认识的客人就多嘴打趣：“新娘新郎很配,伴娘伴郎也很配啊！”

　　嫣然最近和邢凯大闹了一场,冷战期,经过邢大少身边时, 她眉间的寒意都能把人给冻感冒。听到这样的话,她当然不会痛快。可不知真假,这个傻凯子对这话却非常受用,对她一副殷切关心样。结果,新娘的姐姐冲伴郎勾勾手指,一分钟后,伴郎面如土色、满头大汗地踉跄着扶住了英雄：“英雄,我,我······”

　　挂了。

　　被人扶到卫生间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酒席上。于是,细心的客人也发现了：“伴郎怎么换了个人？和刚才看到的那个不太象······”

　　······

　　终于,他们送走了客人,回到了自己的新房。

　　“选择了,就不要怀疑自己的选择。好好过日子吧,妹妹！人家都说,结婚前要睁大眼,结婚后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离开前,嫣然抱抱这个妹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英雄,好好对我妹妹！”她对英雄亮了亮小拳头,然后,踩着那双让邢凯至今还惊魂未定的高跟鞋走了。

　　“累不累？”其实，英雄自己都累个半死。有房子、不缺钱、那么多人忙着张罗婚都结那么累，他真同情那些正在奋勇争先往里跳的阶级兄弟。

　　“恩。”欣欣很紧张；非常非常紧张。紧张什么呢？这房间又不陌生，除了新换了些家具、挂上了他们的婚纱照——还有，房间里多了些鲜花、窗户上、柜门上贴上了红喜字······在这罩上了红床罩的大床上，他们也曾经翻滚过，英雄的手和唇也曾给她留下过甜蜜、火热的记忆······

　　昨天晚上，阿姨不用多说，她也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子，应该知道的她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这么心慌？她不知道。

　　或者因为她的紧张，英雄也有些紧张起来：“一身臭汗，我去洗个澡。你洗不洗？”他打开柜子开始翻衣服。

　　“你先洗吧。”欣欣小声说。

　　英雄眉毛挑了起来：“现在怎么这么乖？才发现我老婆也会这样温柔地回答我问题呢！”

　　他伸出手抚摩一下那圆圆的小脸蛋。他知道她紧张。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他不是没有愧疚感。可这很重要吗？他从来不羡慕那些花了多少年在恋爱上的爱人。恋爱不就是为了走进婚姻吗？为了身边多个伴？合适就到一起，不合适拖上三十年、五十年也一样没用。要是本觉得不合适因为时间长了最后还是要结婚，那才是他觉得的痛苦。

　　“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只是在抓紧时间感受幸福。人生在世能有多少年？我们早一天结婚，我们一起的幸福就会延长一天。他们觉得轻率？那是他们的想法，那我们就幸福给他们看，幸福得让她们都淌口水！”英雄找到了换洗衣服，在她身边坐下：“欣欣，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我只想告诉你：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时间是多么宝贵和值得珍惜的东西。”

　　欣欣抬头看看英雄略有些担忧的神情，觉得自己在这里杞人忧天真的有些多余——更何况，也有些为时过晚。她调皮地拽拽他的耳垂：“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去洗澡吧。”

　　这才是欣欣应该有的样子。英雄终于放下心来。从站在台上欣欣那将近两分钟的沉默一直到现在，他的心就一直在半悬着。现在可以放心了，他亲亲他新娶进门的老婆的小脸蛋：“真不和我洗鸳鸯浴？”

　　这句话又让欣欣恢复了生气——一脚把他直接踢了下去：“滚滚滚——恶心死了！”

　　脸上的粉都没能遮盖住欣欣面上的红云。英雄爬起来大笑：“老婆，接下来还有更让你恶心的呢！”

　　赶在她发飙前，他知趣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我去了，老婆你换件衣服吧。等会儿我会洗得干干净净在床上等你品尝的······”

　　横空飞来的枕头差点正中他的后脑；然后就是一声尖叫：“色狼！现在才下午三点！你的狗脑袋里就只装了这些东西吗？”

　　······

　　成英雄的脑袋里当然装的不光是这种东西。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欣欣脑袋里装着更奇怪的东西。

　　他忍，忍，终于没忍住——冲到卫生间门外准备突袭——却发现门被锁了。

　　欣欣有些得意的声音传了出来：“就知道你不会有什么好心眼儿，老老实实看你的电视吧！”

　　行——再忍，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在乎这几分钟？可他的脑袋确实不争气，等欣欣走出来时，他已经在心里把她的每件衣服都脱了四五次了。

　　怎么穿这么整齐？不管了！英雄奸笑着凑了过去，却被一掌推开：“老公，陪我出去逛街吧！”

　　“陪你干什么？”英雄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对啊，为了准备结婚，他只差去点耳烛了，难道就因为他省了这么点钱就吓他？

　　“快穿衣服，我们去逛街！”

　　没有听错。英雄冷汗下来了。只怕他答应，他兄弟也不肯答应啊。惨叫一声：“不要！”

　　“那我自己去了。”居然真的走了！

　　不敢相信！这就是他新娶进门的老婆？取消原本计划的蜜月游也就罢了，今天新婚居然跑去逛街？抓回来一定家法伺候！英雄边骂三字经边忙着套裤子，哪里还管得了尴不尴尬，提着皮带，叼着衬衣就冲出家门：“顾欣欣，你给我回来！”

　　一出门，又遇到楼上那对小两口。那还顾得上和一脸怪笑着说“新婚之喜”的他们，几乎连滚带爬地下了楼。自然，楼梯间那阵大笑他只能当听不到了。

　　只怪自己不争气,原本一肚子的无名火在追上欣欣后，手被她那柔软的小手轻轻一拉，再看到那可爱的笑容，英雄立刻气短：“要买什么？不都买齐了吗？”

　　“不买什么，就是想出去转转。”欣欣看看他有些不悦地瘪了瘪嘴，那样子，就象按主人指示忙着站直身子行了半天礼后发现居然没有任何奖赏的小狗狗，透着几分不合他年龄的可爱。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踮起脚，她在英雄脸上“吱”了一声：“乖，别生气了。”

　　“耳朵都被你震聋了！”英雄是又爱又恨。

　　“嫁都嫁给你了。人家白天不习惯。晚上再说吧。”欣欣热热的气息喷在耳朵边上，让他浑身发烫：“今夜，我是你的新娘······”

　　原来，一句话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英雄就象吃了兴奋剂——而且是剂量特别大那种，拉着欣欣的小手在商场里逛来逛去。等他们终于大包小裹地回到家门口，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放下东西，英雄的手习惯性地往裤子口袋里一掏——

　　立刻，他的脸色灰白。

　　“快开门哪！”欣欣不耐烦地在身后催促。

　　英雄转身看着他的新娘子：“欣欣，你没带钥匙吧？我——也没带钥匙。”

　　“不会吧——不在你西裤口袋里吗？”

　　“欣欣，你见过新郎口袋里塞着哐啷作响的钥匙吗？”

　　天啊——无语问苍天！

　　英雄真想大喊一声：除了我，还有这样的新郎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