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薇]最初与最终》楚有风

8、未来

　　隔过光与影的空间中，穿着藏蓝色皮质革甲的男人正坐在一张普通的书桌前，用羽毛笔在羊皮卷上条理清晰地勾画着一个个繁琐的图案与公式。桌上有一张未能完全铺开的地图，被男人压在手下当做桌垫，为了方便时刻的查看与描绘记录。

　　地图里的图案像是一颗茂密而庞大的巨树，上面枝叶纵横，极为复杂，而某些细小的分支边缘，被暗红色的墨迹轻浅地画上了几个圈。

　　杂乱随性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因为得到了提前的告知，男人对于其他人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手里的羽毛笔依旧有条不紊地动作着。

　　来人站在大殿中好一会儿，直到纸笔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令他感到十分不耐烦了，那个清冷而毫无情绪的嗓音才说出了他想要听到的那句话。

　　“你的虚空引擎我已经准备好了。”

　　“哦？”听到这样的消息，穿着薄甲的男性天使傲慢的神情中流露出了一丝兴奋，“倒是比我想象得要快上那么一些，快拿来我看看，让我感受一下，你嘴里的虚空引擎的威力。”

　　对于天使无礼的言语似乎并不感到恼怒与冒犯，男人将手中的笔放下，站起身不徐不缓地走到他的身前。

　　等待了一会儿，天使并没有看到他再有其他的动作，当即有些不悦：“东西呢？”

　　被称作死神的男人表情无波无澜，语调也是淡淡的：“如果你想要的是我给噬獆他们那样用虚空物质做成的外部武装，我可以很快就给你，但想必你很清楚那些武装对于四代及四代以上超级基因的威力十分有限。”

　　天使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看着面前的人：“你在打什么算盘？”

　　“直接将虚空物质吸收进身体中，突破身体极限，强行打开基因锁，完成超进化。”

　　“会失败吗？”

　　“会。”

　　“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

　　“身体承受不住次生物引擎的辐射冲击，被分化为粒子形态，永远无法重组。”

　　“那就等于死呗？”男性天使冷笑了起来，“你这种方法成功过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实验品。”卡尔声音依旧平静。

　　天使不怒反笑：“那我凭什么要答应你当你的实验品？”

　　“因为你别无选择。”兜帽下的视线淡淡地瞥过去，雪青色的眼眸如同封存了紫罗兰的寒冰一般，冷淡而神秘，“莫甘娜已经和雄兵连结盟了，天使也和他们暂时站在一个战线，而他们的目标都是你。”

　　清冷的话语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沉默的气息蔓延开来，大殿中的时光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只有墙角伫立的火盆还在忠心耿耿地燃烧着。

　　天使慢慢吐了一口气，却是语气张狂地笑了起来：“能被这么多美人儿同时追杀，倒也是种享受。”

　　卡尔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似乎对他会做出什么决定并不关心。

　　“用你的方法，就能够保证压制他们所有人？”

　　“虚空物质和身体完全融合，所产生的变化不是普通的一加一那么简单，而是从神到超神的存在，那是屹立于已知宇宙之巅的力量。”

　　听到这样的答案，天使没有再犹豫下去。

　　“好，我干了。只要成功了，我就让那帮小妞们爽个够。”天使邪肆地笑了起来，暗金色的双眼中似乎潜藏了压抑已久的躁动情绪，“尤其是我期待了那么久的凉冰，啊……想到她的身体，还有以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桀桀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低低响起，充斥着对意想画面的渴望。

　　不含感情的嗓音却适时地响了起来，打断了他意淫的想法：“凉冰你现在不能动。”

　　天使看向他，略微打量之后，发出一声轻笑，“怎么？你也对她有兴趣？”

　　卡尔并没有理会他轻浮的话语，“她是我的老朋友，在对虚空的认知方面我们还算聊得来。与其这么早和她针锋相对，你不如先想想怎么把天使的政权握在手里。”

　　古怪地笑了几声之后，天使轻佻地点了点头：“也有道理，那我就先去见见那个人类小妞吧。”

　　他转身看向悬挂在高位的女性大天使的画像，充满欲望与暴戾的笑容浸染上跳动的火光。

　　“凯莎的储君，凉冰的徒弟，被称为天使的未来的人……艾妮熙德……不知道滋味怎么样啊？”

　　——

　　高楼林立却旷如空城的北之星中，寥寥数人正在原本繁荣的商业街主干道上漫步着，离他们几千米后是源源不断驱车而入的军队和百姓。

　　“恶魔和饕餮都已经撤离了地球，现在的地球进入了休整期，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其他文明的生物干预这个星球的发展。”黑甲的超级战士边走边说。

　　穿着军装的人类指挥官点了点头：“是啊，但是战争带来的伤亡是惨痛的，我们还需要组织人手进行战后重建，安抚百姓的工作要尽快展开，之前其他国家趁机渗透进来的□□势力也需要逐一拔除，这个过程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嗯，地球上的事就麻烦你们了，我们接下来的战场是费雷泽，但是我会把雄兵一连留在地球保护你们，以后如果再有紧急情况也可以通过他们联系到我。”

　　说到这里，两个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指挥官表情肃穆地看着超级战士：“虽然其他星球的战争已经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了，但是如果支撑不下去，就回到地球来，华夏军队永远和你们同在。”

　　超级战士神情严肃，身姿挺拔，朝面前的军官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雄兵连收到！”

　　在离他们二人百米外，银星大厦沉默地立在一众楼宇之间，十分令人瞩目。

　　战争以前，这里被称作北之星的购物天堂，高达七十四层的楼体在战火中没有受到一丝波及，依然高贵冰冷地矗立在那里，成为标志性的一道风景线。

　　而大厦的顶端，两个女人站在玻璃护栏边，极目眺望远方的天际线。

　　通红的夕阳正在缓缓下落，如同即将陷入沉眠的巨人。落日的余晖柔和地洒在两个人的侧脸，给她们的面庞都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

　　“明天就要离开地球了。”酒红色发丝的女人轻声说出了这句话，里面包含了不明显的感叹意味。

　　靠在她身边的女人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她，眼神慵懒，却又透着一丝温柔：“舍不得？”

　　“毕竟从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女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不像你，三万多岁，二十几年也就无足轻重了。”

　　“说你是小丫头片子了。”穿白色衬衫的黑发女人对她讽刺的话语毫不在意，只是微微眯着眼睛望着太阳落下的方向，“我确实活了三万多年，但是很多时候都是穿梭在各个星系间——为了躲避天使的追杀，保全我的手下。直到后来到了恶魔星云，我们在那里驻扎下来，开始防守反击，我才真的算有了一个安身的地方。”

　　好像被这样的话题激发了兴趣，军士微微侧过头去看向她，“我一直不明白，天使为什么对你们穷追不舍？”

　　恶魔女王嗤笑一声，“天使绞杀恶魔需要理由吗？对他们来说简直天经地义。”

　　军士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被她这样的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凉冰下意识一只手遮了过去：“说了不要这么看着我。”

　　柔软而温暖的手掌心下，那双平日里总是闪耀着坚毅冷硬目光的双眼缓缓眨了眨。

　　细长的眼睫如同细密轻柔的刷子划过掌心，带起一阵令人心悸的酥痒，好像一声春雷惊醒了沉睡的万物，令一贯处变不惊的女人的手也微微颤抖。

　　即使被恒星表面温度炙烤也面不改色的恶魔女王好像被火烫了一般迅速收回手去，于是那双眼睛的目光就又没了遮挡，重新投射在她的面上。

　　因此那一闪而逝的微红也被轻易捕捉到。年轻的军士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底微微异样。

　　“就是……”黑发的女人有些仓促地捉回刚才的话题，顿了顿，“我和凯莎理念不合，她为了维持天使的高傲和尊严，不认同虚空生物的存在，而我认识到了终极虚空的危险，并试图改变以后终究会到来的局面，所以我叛出了天使星云，并且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我的做法在她看来是违逆她的无上威严，而我所宣扬的理念与天使的正义理念也是相悖的，所以她这样的做法也就不奇怪了，这是作为一个王的理智选择。”

　　这一段话下来，凉冰的情绪重新恢复以往的镇定从容，而她的话语里也是平静且无所谓的。

　　这样的态度令蔷薇感到不解：“王的理智？就因为这样的理由要将自己的亲生妹妹赶尽杀绝？”

　　“你这是在心疼我吗？”凉冰调侃而暧昧地笑着看她，好像刚刚脸红心跳的是另一个人一般。她扬了扬眉，语气有些懒散：“你还年轻，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天使就是这样，心里最为重要的地方已经被正义的秩序完全占领了，剩下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情感都用来奉献给治下的各个部族和手下了，又哪里谈得了什么姐妹感情呢？”

　　“我的确不能理解。”蔷薇坦然地承认，略微思考后，又问：“那你会恨她吗？”

　　“恨？”恶魔女王琢磨了一下这个词，随即笑了，“在看到我的战士死在那些天使的剑下的时候，或许有过那么一瞬间吧，但是对于凯莎这个人，我只能说我挺讨厌她的，谈不上恨。”

　　片刻的安静。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话题有些过于沉重了，正当蔷薇思考应该换一个什么样的话题时，身边的女人异常的神情引起了她的注意。

　　黑发的女人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忽然变得苍白，她的视线直直地望着前方，黑色的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微微皱眉，蔷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入目只有暗沉的黄昏景色，与灼烧着的天边晚霞，一切都是平静而祥和的。

　　“凉冰……”

　　透着疑惑情绪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被女人凝重的嗓音打断。

　　“蔷薇，我看到了……”

　　“什么？”军士有些不解。

　　凉冰抿着唇，慢慢转过头去看向身边的女人，面上戴着的无框眼镜反着炽白的光，令人看不清她双眼中的情绪。

　　“我看见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