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薇]最初与最终》楚有风

5、未能达成的吻

　　深海一般平静而深邃的双眼望住那个犹如普通人一般黑发黑瞳的女人，艾妮熙德放下笔，站起了身。

　　肃穆而沉冷的王殿里，这座宫殿的主人，这个王国的王，就看着那个含笑望着她女人，慢慢走了过去。

　　沉银制成的王靴踩在地上，发出沉稳清脆的声响，而这脚步声最终停在女人身前。艾妮熙德望着女人伪装后的眼眸，以及那曾经朝夕相处极为熟悉却又略有不同的面容，她将左手握成拳放在胸口，单膝跪了下去，面上依然是平静而极具威严的，而动作却极虔诚。南方骑士团的领袖牵起女人的手自然地吻了吻。

　　“久未见您，我的女神，凉冰大天使。”

　　凉冰就微微低下头去，看着身前的人挺拔的身姿，仿若看到了一万年前——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并不是任何王国的女王，也还没有得到凯莎的青睐——她骑在马上，手里握着剑，剑尖上还有鲜血滴落，看起来就像刚屠完恶龙的骑士，而在见到她身后洁白的双翼时，却当即下马单膝跪了下去，面容沉稳，眼神却充斥着青涩的狂热、坚毅与肃敬。

　　现在好像依然如此。

　　如同只要在她的面前，艾妮熙德就永远是艾妮熙德骑士，永远对她都是那般诚挚而敬重。

　　——即使到了两人举剑相对的那一天。

　　凉冰忽然想起了当初她教导艾妮熙德如何统领一支军队时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你这种人，会信仰天使我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您为何如此说？”

　　“无论经历什么都不动摇本心，被打折了腿也要威严地挺直腰，艾妮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的心令我如此，我以为您也是一样的。”

　　而最终她没有回答。

　　一样吗？

　　她笑了。

　　当初的凉冰不会告诉她，那时的她已经有了另一个名字。

　　“艾妮，我现在已经不叫凉冰了，更不是什么天使。”她笑着说，用手将她扶了起来。

　　“名字只是符号，您在我心中的意义永远是一样的。”

　　闻言，凉冰挑着眉看了她一会儿，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我的骑士，这么多年不见，你的骑士精神没有任何改变，但你的话语却圆滑了许多。”

　　艾妮熙德神态平静：“这也正是您教导的。”

　　凉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抱着臂走到了她的身后：“你信仰天使，凯莎显然对你也另眼相看，那么你应该知道，天使向全宇宙发出了通缉令，她们要剿杀所有恶魔，尤其是他们的女王……莫甘娜。”

　　“是的，我知道。”她的神情依然是无波动的。

　　凉冰又踏近了一步，贴近了她，冰凉的铠甲触及她的肌肤，如同被注入了魅惑之力的嗓音低低响起：“那你知不知道……我就是莫甘娜。”

　　王殿中一时安静。

　　艾妮熙德稍稍侧过头去，碧蓝的眸子仍旧深邃而平静，“我知道。”

　　“凯莎已经陨落了，你依然信仰她吗？”

　　“永远。”

　　“那么，骑士，拿起你手中的剑吧。为了你的理想，你的正义，你的精神所向，”她曾经的导师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杀了我。”

　　语调平缓得如同戏言一般的话语响彻在宽广的王殿中，话语所指的中心，艾妮熙德的面容却没有任何动容的迹象，这样的镇定从容简直令凉冰也忍不住有些欣赏。

　　“您从来不爱做多余的举动，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也会是一样。老师，您此次前来费雷泽探望我，想必是带来了一些与我有关的消息。”

　　得到这样的回答，凉冰经不住啧啧赞叹起来：“我现在甚至不知道，当初选择教导你究竟是一个正确的举动，还是为我自己日后培养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说着，她又摆了摆手，“也不重要了，反正你现在也不知道……”嘀咕了一声，凉冰的神态就回复了慵懒的模样，语气颇有些嫌弃，“还有，不要叫我老师，我教导你的时间并不算长，我倒宁愿你叫我女神，或者女王什么的，起码听起来没有那么老。”

　　“老师，需要我提醒您吗，您的生命起码已经有三万年以上了。”耿直的学生表情平静地陈述着这么一个事实。

　　听起来是她一贯的语气，但凉冰还是不由得瞥了她几眼，冷哼道：“艾妮，你的脾气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不惹人喜爱，如果不是答应了一个人，我还真想要收回之前帮助你的决定了。”

　　艾妮熙德转过了身，正对着黑发的女人，碧蓝的眼眸望着她，视线轻轻划过女人的嘴角，却很快收了回来：“您现在还有机会，毕竟我仍旧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让我告诉你吧，我还挺想看到你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的。”凉冰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不怀好意的神情表露无遗，“有一个神想要除掉你，就在不久的将来，那是能够与我和凯莎比肩的力量强大的家伙。”

　　艾妮熙德不为所动，甚至连多余的眨眼的动作都没有：“您刚刚说过，您会帮助我。”

　　沉默片刻。

　　“嘁”凉冰颇为不爽地睨着她：“我现在决定收回之前说的一切。”

　　瞧见她很有些耍小性子意味的神态，艾妮熙德冰蓝色的瞳眸也染上了些笑意，只是那笑意顿了顿，很快就又消失在那片深海中。

　　骑士的表情一贯的沉静：“您这次会在费雷泽停留吗？”

　　“这么多年不见，出于你们人类的情感，我的确应该留在这里叙叙旧的，但是现在还真不是时候。”凉冰靠过去，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的老友，冷冬之森里雪原草的味道，极北之渊上永夜的风景，南陲小镇酒馆里的美酒——哦，现在好像改叫梅洛城了，这些我都没有忘记。即使我活了三万年，可是让我感到愉快的时光并不多，而和你相处的那段时间恰恰是不错的回忆之一。”

　　“这样吧，在我帮助你打败那个家伙之后，如果还有时间，我们没有那么快想要把对方的脑袋从脖子上摘下来，那么或许我们可以来个费雷泽三日游之类的，去弄点雪原草和冰骨酒，躺在极北之渊的孤舟上看看那颗独耀星，听起来是不是挺美好的？只不过，现在，我必须先离开了。”

　　在这样如同誓约一般的话语中，艾妮熙德侧过身看着她，那双陌生的黑瞳里好像就真的倒映出了极北之渊永夜中那唯一的一颗星星。

　　“我期待着。”

　　——

　　安静的房间中，红色头发的军士躺在床上，手里翻看着一本笔记，那是她还在超神学院时提出的一些关于微虫洞运载技术的疑惑与她和蕾娜的讨论。

　　一阵微风拂过，军士突然坐起身猛地一拳挥了出去。

　　“啪”

　　似乎对于这样的举动早有防备，于是这力道十足的一拳打在了来人的掌心，就显出了几分软绵绵的感觉。

　　顺势将她的手握紧了，女人拉长了语调，似乎很是委屈：“你对我就不能温柔点吗？”

　　只不过隐藏的笑意太过明显了些，于是这份虚假的委屈就被当事人直接忽略了。

　　蔷薇看着凭空出现的女人，语气冷硬：“谁让你放着好好的门不走要玩突然出现？再有下次，就不是用拳这么简单了。”

　　“哦？”凉冰意味深长地笑了，“那……用嘴吗？”

　　蔷薇：“……”

　　另一只手又是一拳挥出去，被凉冰轻松地再次挡下。

　　将她的两只手都握在了自己手里，黑发的女人露出无辜的表情，随即将左手手心里握着的那只手放在了自己唇边。

　　下意识伸展开的手指触碰到了温软的嘴唇边那道细小的疤痕，令蔷薇内心如同触电一般紧了紧。

　　“我有说错吗？不然这是谁咬的？”

　　蔷薇的眼皮跳了跳，她面无表情道：“你不趁我睡觉的时候……我，我怎么可能咬你。”

　　这句话基本是一字一句吐出来的，表露了话语主人内心十足的火气，而中间诡异的停顿，却又微妙地流露了一分暧昧的气息。

　　凉冰就笑了起来：“我趁你睡觉的时候怎么你？”

　　蔷薇眯起了眼：“凉冰，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挑了挑眉，仿佛认输一般，凉冰的身子往后仰了仰：“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就在蔷薇稍微松口气的时候，却听见含笑的话语伴随着极快的动作再度响在了她的耳边。

　　“睡觉的时候不能偷吻，正大光明的总行了吧？”

　　不等这样的提议得到肯定，提出问题的人已经极为真诚地行动了。

　　凉冰将面前的人推倒在床上，握在手里的两只手也被她紧紧地按在两侧，还萦绕着风雪气息的身体就这么靠了上去。

　　反应过来之后，蔷薇当即想要将她推开，却听到女人的声音轻柔而诚恳地响了起来。

　　“蔷薇。”

　　简短的呼唤。略微压低的嗓音带着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温柔，仿佛柔和得能滴出水来，其中所蕴含的微小的恳切令她也禁不住心软下去。

　　见到身下的人不再动作，似乎是默认了她的举动，凉冰勾起了唇角，正要吻下去——

　　“停。”

　　凉冰：？？？

　　蔷薇面无表情：“你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道。”

　　凉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