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薇]最初与最终》楚有风

15、目的

　　堂皇华丽的宴客厅中，摆放满各色美食的长桌两侧，女王的贵客们全都有气无力地坐靠在高背椅上，全然顾不上风度与修养，连眼前的食物都累得吃不下去了。

　　唯独只有坐在女王左侧的黑发女人神色轻松地用刀叉切割着自己面前的食物，身姿笔挺，仍然是那副合格的贵族做派。

　　将最后一块鹿肉优雅地送入口中后，女人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双手交叉抵在自己下巴上，微微笑着，毫不掩饰地讽刺道：“打个雪仗打成这样，雄兵连的未来真是令人担心啊。”

　　发出群嘲的女人成功收获了雄兵连众人齐刷刷的怒视，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随即转过头去看着自己左边的人：“待会吃完了跟我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注意到其他人若有似无的目光，军士皱了皱眉，神情冷淡，“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女人看着她的模样，翘了翘嘴角，嗓音低沉：“关于你的四代神体。”

　　微微一顿，军士站起了身：“现在就走吧。”

　　“吃好了吗？不吃饱我可是会心疼的。”恶魔笑意盈盈地调笑道。

　　“少废话。”军士不再多言，对坐在首位的主人微微点头示意，而后径直离开了。

　　摊了摊手，女人站了起来，跟在军士的身后，就也离开了宴客厅。

　　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王殿的主人也慢慢起身，朝精神不佳的众人略一欠身。

　　“诸位贵客如果没有用餐的心情，就请先回去休息吧，休息完毕之后想要进食的话，直接跟门口的侍从吩咐一声就可以了，他们会把准备好的食物送进各位的房中。”

　　由于大家都精力透支了，也就不再客气，跟艾妮熙德道过谢之后纷纷回房了。

　　王殿的瞭望台上，化作普通人类的恶魔女王倚靠在辉月石雕刻的石壁旁，红发的超级战士与她相对而立。

　　“你想说什么？”

　　“哎，不要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嘛。”凉冰笑着调侃。

　　“如果都是这种没有意义的话，我就走了。”蔷薇说着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女人一把拉住了手。

　　“你这态度，我可真要伤心了。”凉冰笑眯眯地看着她，在超级战士发怒前及时松开了手，“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谈论的关于穿越时空的话题吗？”

　　见她正经起来，蔷薇也就转过身正视着她：“记得，怎么？”

　　“那个理论，爱因斯坦罗森桥，透过虫洞可以做瞬时间的时间旅行。”

　　蔷薇略略皱眉：“可是你说了现在我们无法实现这个假设，我的虫洞运载技术也没有这个功能。”

　　“的确如此，因为你现在只是准三代超级战士。”凉冰意味深长地笑望着她。

　　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蔷薇略微吃惊：“你的意思是……”

　　“四代基因下所操控的虫洞将能够实现跨越时空的想法，”恶魔向她走近，一只手抚上她的肩，神秘的黑眸中满是诱惑与勾引，“而我——可以帮你晋升为四代神体，让你成为真正的神。”

　　微微闪烁的墨色双眸中，深潭一般的眼波如同黑洞一般有着吸引人心的魅力，令超级战士稍稍失神，短暂的沉默后，她冷静地开口：“你就是四代神体，而且也会虫洞，可是你并不能穿越时空。”

　　凉冰耸了耸肩：“因为我对虫洞的使用只是停留在最浅显的层面，可你不同，你的基因所记载的就是关于虫洞的操控，只不过你现在能力不够，没有办法完全唤醒它，但是升级到四代神体之后，你的基因密码起码可以解开一大半。”

　　“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与不信在你，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你的条件是什么？”

　　凉冰歪了歪头，不怀好意地笑了。

　　“做我的人。”

　　看着军士越皱越紧的眉，恶魔女王才顽劣地笑着补充：“我的意思是，当我的战士，为我而战。”

　　缄默片刻，蔷薇朝后退了一步，抚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就落了空。她转过身去，不再看身边的人，冷硬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目的？”

　　凉冰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抱着臂看着面前的人的背影，唇边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随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是。”

　　一阵微风拂过，带着凛冽的寒意，卷起一片雪花，飘落在了军士细密的睫毛上。

　　双睫微微颤了颤，雪花在体温的作用下慢慢融化，晶莹的液体就顺着军士的眼角落了下来。

　　蔷薇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眼中复杂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琥珀色的双眼彷如隔着一层薄冰一般朦胧又漠然。她张了张嘴，正要给出回答。

　　——一双手，从身后拥住了她。

　　嘴边的话语蓦然停顿。

　　温暖的身体包围了整个后背，清晰的心跳声透过紧贴的躯体传达给对方，熟悉的魅惑香气像是令人贪婪的毒品一般早已刻入骨髓。黑发的女人将脸埋在怀中人的发间，于是出口的话语就有些慵懒而恍惚。

　　“起初是这样，但现在……”

　　“我想要的是你。”

　　“不只是能力。你的身，你的心，我都想要。”

　　“这才是我的目的。”

　　安静。

　　只有风的呼啸声在耳旁响起。远处的天使神像下，巡逻的卫兵正在交接换班。有醉酒晚归的壮汉被卫兵带走，窸窣的响声很快消失不见，夜里的梅洛城一片寂静。

　　喉咙似乎也感到干涸，蔷薇怔然地望着前方，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一个字来。她好像已经丧失了语言的功能。

　　“我知道你现在还接受不了，以往发生的那些事……我很遗憾，但是，我会补救，尽我一切所能。”

　　女人体贴而善解人意的话语温柔地响起。

　　凉冰抬起头，稍稍松开环抱住蔷薇的双手，她把手搭在身前的人肩上，略一用力，让她转了过来。

　　毫无防备之下，那张原本冷淡的面容下茫然而杂乱的情绪就被凉冰收入眼底。

　　伸出手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湿润的感觉蔓延在指尖，恶魔的女王眼中是无奈的宠溺。

　　“蔷薇。”

　　她轻声唤。

　　被呼唤的军士怔怔地看向她。

　　按在肩上的两只手犹如蕴含了坚定强大的能力，于是嘴里的话语也流露出令人安心的气息。

　　“一切都交给我。”

　　熟悉的话语声让超级战士的心微微动容。

　　这句话就像是被注入了魔力，仿佛只要听到她说出这句话，身上所有的压力就都消失了。

　　你要怎么补救？你的补救能让我的父亲复活吗？你的补救能让战争中的人所遭受的痛苦都消除吗？

　　军士的心中有无数的话语想要询问。

　　可是，在注视着那双温暖而柔软的双眼时，在感受到她的掌心传来的温度时。

　　战士慢慢合上双眼，紧抿的唇边溢出低不可闻的话语。

　　只一个字。

　　“好。”

　　……

　　从虫洞中踏回到寝殿，恶魔女王将手放到胸前解开了披在身后的斗篷，察觉到了房里其他人的气息，她挑了挑眉。

　　“艾妮，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端坐在壁炉旁的女人喝了一口手中的热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久没有和老师一起品茶了，不知道今晚您有没有兴致。”

　　将斗篷搭在了一边的衣架上，凉冰不徐不缓地走过去坐了下来，却没有碰面前那杯为她泡好的茶。

　　“你知道我对茶一直没什么兴趣，下次喝酒再叫我吧。你没事的时候不会来找我，说吧，这次又想说什么？”

　　艾妮熙德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语气沉稳：“那位女士去哪里了？”

　　“去她该去的地方了，”凉冰翘起一条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好像对她很关心？”

　　“‘想要打败一个人，就要找准他的弱点’，这是您说的。而若要打败您的话，或许对她下手会比较有利。”身为一国之王的女人诚实地回答。

　　看她一会儿，凉冰嗤笑起来：“这样的话语没有违背你骑士的宣言吗？”

　　艾妮熙德从容地说：“与您站在一起的人，我不应该当做普通妇人看待，不是吗？老师。”

　　恶魔女王再度笑了笑，这次是欣赏的意味，“你这话说得不算错，可惜，现在的你别说不可能打败我，就是她也能轻而易举地用飞刀刺穿你的心脏。”

　　她稍稍向前倾了身子，“艾妮，我们都不是普通人，你应该明白，否则也不会过来保护你。”

　　“我知道，老师，可是——”艾妮熙德碧蓝的双眸凝视着她，“我也不是普通人，不是吗？”

　　微微眯了眯眼睛，凉冰笑着看她，没有言语。

　　骑士也不曾在意，她的语气仍然是平缓沉静的，“昨天舞会时我们未完的谈话，您开玩笑说应该趁现在杀了我，反正不过是杀了一个王国的王而已。当时您虽然在饮酒，却并没有喝醉，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您身上的杀气，即使只有一瞬间。您——并不是在开玩笑。”

　　恶魔勾着唇，仍旧不语。

　　“您说得对，只是一个王国的王而已，而恶魔女王，又为什么会想要杀一个普通人？”艾妮熙德的视线没有分毫松动，“虽然不知道您隐瞒了什么，但是，我会对您——又或者是所有恶魔造成威胁，这就是我的猜测。”

　　“啪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房间内响起。

　　“你真的很聪明，艾妮，我甚至开始有些嫉妒凯莎了。”凉冰赞叹地笑着，勾起的唇角有尖利的虎牙若隐若现。

　　“当初让你信仰天使的是我，让你为之臣服追随的是我，帮助你踏平整个南方王国的也是我。”凉冰慢慢站起身，双手撑在二人之间的石桌上，低头俯视着她，“那么，艾妮，告诉我，你要不要改信恶魔，跟随于我？”

　　低沉的话语声中隐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而笑意之下掩藏的杀意却让艾妮熙德明白她正在面临生死抉择。

　　只要说不，她就会被面前的恶魔毫不留情地杀死。

　　她几乎能够肯定这点。

　　虽然这次凉冰是为了保护她而来，但是对于一个恶魔来说，出尔反尔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换成是她，为了避免自己的臣民遭受灾难威胁，在面临这样的情境时，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吧。

　　面对着恶魔女王清晰的威胁，艾妮熙德镇定地看着她，神态依然是沉稳的，甚至眼中隐隐有了一丝笑意。

　　“看来我猜对了，老师。”她的眼神深邃而冷静，“如果是这样，能够威胁到您，又与您站在对立面的，就只有……”

　　“敌袭！”

　　“有怪物！”

　　未完的话语消散在卫兵慌乱的惊喊声中，艾妮熙德猛然站起身向外跑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片刻后，凉冰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还真是便宜你了啊，姐姐……”

　　自语声中，她的身后彰显着恶魔身份的钢铁之翼陡然展开，凉冰一步踏入虫洞中，再出现时，就已经在王殿的上空了。

　　遮天蔽日的战舰将天空的月光都遮挡住了，比往常更加暗沉的天际，一个渺小的身影站在一众战舰之间，一眼望见了她，随即朝她露出了邪肆的笑。

　　瞧清楚那个人的面容后，恶魔女王眯起了眼。

　　“华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