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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怜心 ...


  •   吃过了早膳,易谦益杨芜爱便要出门去曳湖湖畔游玩,而莫晓则在是否做电灯泡听八卦的选择中挣扎犹豫。可在易杨两人要出门时,易谦益的一个书僮跑了过来,看了一眼杨芜爱,对易谦益道:“先生,书院有些事……想请你过去一趟……”

      易谦益一顿,并没有立时回话。杨芜爱在一边接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吧。这日头也太猛,我回屋看看话本也好。”

      易谦益闻声温言,“那也好。我前几日收了许多奇闻怪谈的札记本子,就放在檀香塌前,茶果点心也备好了的。有什么事问墨浓,我去去就回。”

      杨芜爱含笑点头,易谦益上了马,再看了她一眼,就随着那书僮走了。

      莫晓嘀咕着来得不是时候,就见杨芜爱神色淡淡的回了屋,坐在檀香塌上翻着话本子若有所思的样子。莫晓矜持地凑上前去,干咳一声,状似不经意的说:“杨姐姐,原来这位东涧先生就是那个厚待暗香织的客人啊!”

      杨芜爱瞟了她一样,并不说话。

      莫晓又道:“凭杨姐姐的姿容相貌,想必东涧先生一见倾心啊!”

      杨芜爱淡笑不语。

      莫晓再道:“杨姐姐,你与东涧先生当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

      杨芜爱无奈放下书,“好了好了,你个鬼丫头,别再套我的话了。有那么空就跟无缺出门走走,那曳湖枫桥绿柳轻舟都是一等一的好景色好去处,最合适你们这般小儿女。”

      莫晓却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她跟莫无缺走哪不是走?一等一的好景色自然是留给热恋中的情侣的,跟她和莫无缺一点关系也没有。倒是这杨芜爱和易谦益,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当时两人说了些什么话?暧昧滋长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杨芜爱是怎么问易谦益娶不娶她的?易谦益当时是什么反应怎么答应她的?决定成亲以后这两人是怎么大胆的无视礼教睡……咳,住在一起的……

      可见,女人的八卦之心是不会随年龄时代社会教育而发生改变的。

      杨芜爱自然不会把这些告诉莫晓,只悠悠说了一句话:“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直到晚膳时分,易谦益才从外面回来,温润的眉目间带了点点疲倦,在看到杨芜爱时仍是微微含笑。杨芜爱也不问他,两人共进晚膳后,洗漱净身,一番温存,就睡下了。夜半,易谦益已是睡得很沉,可杨芜爱却了无睡意,在黑暗中静静凝视着他的睡容。

      自从看见易谦益时不时的被书僮请去书院,莫晓也不好意思再在人家情浓时分插一竿子,多数与莫无缺在庄子周围闲逛。即便看到易杨两人出行散步,最多也就遥望几眼,远远看去,莫晓都不得不赞叹,那么相宜的男女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这几天过去,庄子周围的好景色都差不多看尽了。于是莫晓也就腻味了,百无聊赖的呆在庄子里,继续百看不厌的舞剑。虽说莫无缺仍旧隐了容貌,到底身材风姿还在,再加上剑术之卓绝,身法步法之迅疾,可观性很强。莫晓托腮坐在那看,却忽听一人道:“好功夫!好剑法!”

      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女子跃下围墙,与莫无缺斗在一起。莫无缺舞着剑并未停滞,依着旧时随意舞动长剑,而那女子攻向他的每一记杀招都被他轻易化解,凝聚着内力的攻击犹如击在虚处不起半分波澜。她越斗越惊,把剑当胸一合示意停住,莫无缺也立时收剑,动作行云流水收发自如。女子越发惊诧,“你这小孩儿是何人?怎的武功如此深不可测?方才使得可是凌虚剑法?不,该是流云拳的路数,可流云拳并无此凝而不发,凌虚剑法亦无那等诡诈莫测……或是岳龙掌的路数?不对,岳龙掌何来这般飘逸洒意……”

      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皱着眉头,嘴里絮絮叨叨念着,面上疑惑万分。可莫无缺偏偏不发一言,莫晓一看这情形,只得上前道:“前辈,来这里定有要事。我们小辈就不打扰了。”说完就待拉起莫无缺走。通常这样的人多是习武成痴,到时候纠缠盘问什么的可就让人头疼。

      谁想她还没把莫无缺拉走,就被一声“娘!”给吓住了脚。

      易杨两人此时已进了庄子,易谦益面露苦笑,“娘,你怎么来了?”

      莫晓看那女子分明不过四十来岁,神情飒爽,却想不到竟会是易谦益的母亲。想来应该是习武之人驻颜有术。

      易母眼一瞪,“你个逆子,我苦心找了那么多好人家的姑娘跟你见面,你却给我一走了之,是想气死我吗?”

      莫晓就眼看着易谦益的脸上浮上淡淡绯红,那神情既尴尬又无可奈何。杨芜爱在一旁瞧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时,易母才注意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看得易杨两人都不自在了,才抚掌大笑,“原来如此,在这么个小地方待下去,竟是为了这么个美娇娘啊!看来老婆子操心太过,倒是多余的了。”

      易谦益干咳一声,正了正脸色,牵过杨芜爱道:“娘,这位是……”他还未说完就被易母打断,拉过杨芜爱朝屋里走去,边走边说:“老婆子一看你这女子就喜欢,颇有我当年之风。跟我儿真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双……”

      易谦益被晾到一旁,无奈的笑了笑也进了屋。莫晓见婆婆和新媳妇相谈正欢,怕是暂时没空理莫无缺了,也跟着悄悄进了去。

      易母拉着杨芜爱坐下,把姓名父母生辰八字等的都问了个遍,杨芜爱回话说,自己年幼丧母,双十之年丧父,没有兄弟姐妹。至于少时姻缘,只道遇人不淑,自请下堂。易母问:“你可是以正室之位嫁去的?”杨芜爱点头答是。那位易母也非彼等闲,从杨芜爱神色中看出了几分真相。她叹了口气,握住杨芜爱的手,不但并未露出嫌弃之色,还说起了自己当年。

      话说当年易母还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小姐时,瞧中了一位富庶人家的公子哥。不顾一切嫁过去后才慢慢发现自己夫君生性软弱尤其耳根子软,无论出什么事都忍气吞声。易母脾气火爆,看在对待自己还算好的份上也不计较太多。可恨的是,那家中姑嫂姨娘众多,日日翻着心思勾心斗角,竟怂恿着老爷为夫君纳妾。老爷本着开枝散叶的心迫其纳妾,而那位孝义夫君便默然接受了。易母眼睁睁看到好几个姑娘被送至夫君房中,一怒之下便带着易谦益离了易家。回娘家已是无脸面的,便仗着一身武艺带着孩子行走江湖。

      易母欣慰道:“受之这孩子不太像他爹,性子坚毅执着,又聪慧好学。苦了那么些年,终于盼到受之出人头地了!”言辞之中的骄傲一览无余。

      莫晓看来,那易母也是个古代奇女子,并不如何忌讳杨芜爱过去的事,反倒有些怜惜之意赞赏之色,这实在是古代婆媳难得一见的融洽境况。

      说了一会话,已到了正午。杨芜爱站起身说道:“老夫人坐会,我去整治午膳。”刚要走就被易谦益拉住,“你陪娘聊聊吧,我去就成。”杨芜爱有些急了,瞪他一眼。却听易母开口道:“自然是受之去做。我走江湖那阵也是靠着这孩子做饭,我做的根本不能吃!”杨芜爱惊住了,易母还道:“受之自小早熟,什么事都一己承担。也是我做娘亲的不中用,带着他辗转各地吃了不少苦头。”说着就有些悲悲切切起来。杨芜爱无法,只得留下安抚。

      易谦益看着准婆媳二人,微微笑着出去了。

      这庄子自然是有厨子的。可既然易母来了,一切自然不同。

      上菜时,易母满意的说:“哎呀,还是受之做的饭菜合老婆子口味啊!那些天你不在时可让老婆子食欲不振,一把老骨头都虚弱了好几分。”

      这番明赞暗责,易谦益也无奈了,只回话:“是受之不孝,让娘受苦了。”

      莫晓想到那老太太最初与莫无缺比划时凌厉的杀招和浑厚的功力,对她的话很是无语。

      杨芜爱看了看易谦益,“男子做饭还是不妥,我或许也可为老夫人整治些喜欢的饭菜……”

      易母笑着看看两人,“你就不必了,老婆子可不信你没尝过受之做的饭菜。只要你们快些成亲,遂了老婆子含饴弄孙之愿,就万事大吉了。哈哈!”

      易谦益神色温柔的看着杨芜爱有些羞窘的神色,刚要说什么就被门外书僮打断了,说是有急事要请先生去一趟。易母恼了,“你不过才来这不久,有多少事需得你去?那些夫子们是吃干饭的不成?”

      易谦益不语,易母大手一挥将书僮打发走继续吃饭。杨芜爱神色淡淡,照常吃着碗中饭食。

      莫无缺看看易谦益又看了看杨芜爱,两人心思一览无遗。

      吃过了饭,老太太的心思又转到莫无缺身上了。之前杨芜爱本已将他俩介绍过了,奈何老太太精神矍铄,不死心的拉着莫无缺问长问短,尤以师承何方为重点。莫无缺此时像个闷葫芦,想到莫晓既未让他回答,便索性一声不吭,更是让易母认定此子来历不凡深不可测。至于莫晓,虽没看出有何出众之处,但能与莫无缺这样的孩子在一起的必有其独到之处。

      在莫无缺身上得不到答案,老太太有些孩子气的沮丧,赌气得使劲嗑瓜子。杨芜爱见这情形也不由得摇头失笑,问起易谦益的幼年趣事,将易母的注意力转移过去。老太太果然高兴了,絮絮叨叨的说起来。易谦益只在一旁微笑听着看着,只眼中一层薄雾,飘忽着,游离着。

      说了几个时辰,易母满意的喝了点水,正待继续口沫横飞,却听门外一阵吵闹。老太太皱了皱眉,“怎么回事?”片刻,常来请易谦益去书院的那个书僮慌张的跑了过来,望着易谦益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老太太可不管那么多,一马当先的就向大门走了去。易谦益轻轻叹了口气,也跟了前去。

      一马当先的易母在看清了门外人时,结结实实的惊住了。厉声喝道:“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那时候,易谦益杨芜爱莫无缺莫晓都跟随其后,自然也看到了那人。

      那是个娇小玲珑的女人,穿着打扮都极为素雅,看上去很是柔弱乖巧。只是仿佛哭得太久,眼睛有些红肿,泪水爬满了面颊,一滴滴的往地上滴去,很有几分动人的韵致。

      那女人一见易母同样也吓住了,忙跪倒战战兢兢的唤老夫人。易母沉着脸,“你不是给人家做妾侍了吗?竟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她惨白着脸说:“都是我的错,可是千千是无辜的啊,如今她又病发了。我、我……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只能求少爷看在从前的情份上……”

      易母目光如刀,“你还好意思提过去的情份?!老婆子自问待你不薄,你却是如何回报我儿的?更不必说受之对你……”看了看一旁的杨芜爱,把为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如今你与我母子二人恩断义绝,你女儿的事自己找大夫去!”说完就要家丁护院撵人。女人一见这情形,忙跪倒在地,哭泣哀求。

      易母拉着两人就要回屋,易谦益迟疑着,“娘……”易母瞅了瞅他,深深叹了口气,“叫个人去给她母女俩看大夫买药,花销算在我们头上。你就不必去了!”

      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可莫晓总感觉气氛不对。易母将易谦益支开,拉着杨芜爱去了内室坐下,莫晓也死皮赖脸的跟了去。老太太看了看莫晓身后的莫无缺,心里计量着让他们听听也好。两手把杨芜爱的右手握在掌心,像寻常老妪一样跟后辈谈心。

      “她是易家的家生丫头,自小跟受之一块长大。长得楚楚可怜又心灵手巧的,受之便给她取名怜心。后来我带着受之冲出易家,她哭着求我带上她。我想着即便她留在易家,最多也还是做主子的房里人,不如就跟了我儿,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况那时受之……也放不下她。”

      “漂泊流浪的日子就不必说了,再如何艰难也熬过去了。只是,到了帝都不久,怜心就变了……荣华富贵对她那么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来说,毕竟难以抗拒。”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莫晓,莫晓被看到浑身不自在。“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不辞而别,攀上了高枝,做了京中贵人的侍妾!什么话也没给我们交待,唉……后来,受之被秦太傅赏识,一步步高升,总算有今日的名望地位。至于她嘛……富贵人家哪有不见异思迁的?瞧她风光了几时,落到今日这么个境况也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婆子是没再理会了,却不知受之是怎么地把她给弄了回来……”

      易母细细看了看杨芜爱,见她神色平静,便继续道:“你根本不必在意,怜心断然是不可能进易家门的。且不说她自己送上门给人家做小,就凭这不顾恩义背弃主子,那也是该死的!现下,受之接济她,不过是这孩子宅心仁厚,你切莫往心里去。”

      杨芜爱只微微笑着点点头,神色莫测。

      莫晓不像莫无缺那么天赋异禀到有读心术那样的异能,可凭借女人直觉和两世经历也能琢磨出其中意味。心里默默担忧,从来好事总是多磨,这些儿女情长纠缠不清的事最是磨人。看起来杨芜爱也是早有所觉,就不知道她要如何应对了。如果是她的话……是她的话……

      她混混噩噩的,心思就此钉在了这里翻来覆去。是她的话会怎么样?恍惚间,自己曾经似乎也有过一场相似的爱恋情殇。那个男子的一切都记不起了,就连当时的痛楚欢愉与之相关的感情觉识都仿佛隔了很久很远,久远到可以让她以为那根本与自己无关。可如果当真无关,又为何在这里纠结……

      她隐隐感觉,自己曾经仿佛做过极其决绝的决定,付出过极大的代价以换取身心的自由。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脑门自嘲自己这是怎么了,杨芜爱那也不过有些暗波涌动罢了,她怎么就已经想到那种地步了。更何况,她清楚的记得,穿越到这个世界前,在现代在那个科技发达有人权的社会里交过两个男朋友,谈过两次恋爱,没有一次跟刚才想起的那段模糊不清的感情相合。果然还是想多了啊!

      这时已经出了房门,在鱼池边逛荡,四下无人。

      不经意间,对上莫无缺的眼神,那眼神很奇怪,说不出哪里奇怪的怪异。那种盯着她的感觉委实让人不自在,让她不由得就往莫无缺窥看了她刚才的心思那方面想,自然恼火得冲他吼:“读什么读,隐私权你不懂啊?”

      莫无缺只缓慢的眨了眨眼,收起那种眼神。“我懂,所以我没有读你的心。我只是在猜,你是在为她担心。”他停了停,低下头,“她早已拿定主意的人。过去的事就已经过去,只要不影响现在,是不必理会太多的。”

      听了这话,莫晓心里敞亮,是啊,何必在意那么多呢,那应该不过是梦一场罢了,想太多徒增烦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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