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星河》十八子秋

4、第 4 章

　　这晚，杨泽之没有命人上山，这帮官差也松了一口气，昨晚着实都被吓着了。第二天，林琦就来报说，西山发现了一具豹子的尸首，身上有很多撕咬的伤痕，似乎跟什么野兽厮打过，而且还发现了很多骷髅头，其中一个像是人的头颅。
　　叫来了韩洛，证实那个人头确实是个年轻女子的，其它头颅正是死去的牛的羊的马的。
　　案子，差不多可以结了。
　　林琦正要退下去，杨泽之忽道：“去帮我买几坛上好的女儿红。”
　　林琦说：“大人，您不是说过不喝酒吗？”
　　杨泽之道：“突然想喝了。”
　　林琦便到鸣凤楼买了四坛女儿红，一手提了两坛出来，碰见林辰一瘸一拐朝林家铺子走。
　　林琦过去问怎么了，林辰打哈哈说，没事，没事。林辰后面跟着几个七八岁的小孩，争先说道，林哥哥被马蜂蛰了——
　　马蜂？林琦看过来，林辰撒开脚丫子跑了。
　　进了铺子，林辰便开始叫唤，“肖叔，快去帮我买药，我被马蜂蛰了！”
　　老肖看他脸，“蛰哪了？”
　　林辰捂着脸趴在床上说：“屁股——”
　　老肖扒开裤子一看，嚎，肿的老高。
　　问：“怎么蛰屁股了？”
　　“我把脸遮着，但屁股露外面了……”
　　老肖说：“看着挺严重的，得去医馆，听说城西刚开了一个，声誉蛮不错。”
　　“不去！”，林辰一口回绝。莫不说自从这医馆开了之后，棺材铺的生意就越来越差了；但是被马蜂蛰了屁股，这么丢人的事啊。
　　没办法，老肖便自个去了医馆。
　　林辰在床上硬挨着，屁股后面火辣辣的疼。
　　好不容易等到老肖回来了，却说，医馆的大夫讲只有见到了病人才能对症下药。
　　林辰趴在床上，骂了一声，兽医。
　　老肖又说：“大夫亲自来了。”
　　林辰大囧，心里骂了一声，王八蛋。
　　“林公子——”
　　这声音怎么听着耳熟，林辰扭头看，这不是县衙新来的仵作韩洛。
　　为什么两次见面自己都这么窘，拿了枕头盖住脑袋。
　　老肖笑着说：“我家少爷贪玩，让马蜂蛰了。”
　　韩洛说：“林公子天性纯良，童心未泯，不知林公子伤哪了？”
　　老肖说：“……屁股”
　　“那我先净手”，韩洛表现的很自然。
　　林辰恨不得钻到地洞里。
　　老肖过去很不客气的将他裤子拔下来，林辰脖子根都红透了。
　　凉凉的感觉，原先的火辣被压下去。
　　听见老肖说：“哎呀，上药的事怎能麻烦韩大夫呢！”
　　韩洛说：“应该的。”
　　韩洛走的时候，林辰还将自己埋在枕头里。
　　老肖送了韩洛回来，看见林辰一脸哀莫过于斯的表情，安慰：“又不是女人，不用担心你的名声。”
　　“我宁愿蛰的是我的脸”
　　老肖说：“那可不行，万一留了疤将来怎么娶媳妇？”
　　林辰窝回床上说：“我不娶妻。”
　　老肖叹了一口气，“我老了，还能陪你几年呢，”
　　“有肖叔在我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还奢求什么呢？”
　　老肖便慢慢退出去了。
　　第一次趴着睡还真有些不习惯，第二天醒的很早便起来，街上卖包子的王大娘都还没出来摆摊。
　　林辰顺着街慢悠悠地走，就看见杨泽之从城南边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什么，鸣凤楼上好的女儿红。
　　“大人，这么早就出来啊？”
　　杨泽之只笑了一下算打过招呼，走了。
　　林辰纳闷，这杨大人今儿是怎么了，有点不太高兴啊。
　　这样的场景，林辰又见过两次，后来便没见了。
　　那天傍晚，杨泽之坐在院子里逗鸟，林琦有点奇怪了，每天这个时候大人都提着一坛女儿红出去的，今儿怎么了？
　　奇怪的是，那四坛女儿红一坛也没少，还想着要不要到鸣凤楼再多买两坛，看来是不必了。
　　林琦临走的时候便问了一句，“大人，今儿不出去散步？”
　　杨泽之嗯了一声，又说：“家姐刚生了一个女儿，送什么好呢？”
　　林琦笑道：“大人这是打算出远门了？”
　　杨泽之点头，说：“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衙里的事就劳烦你了。”
　　“大人客气，我该做的。”
　　又说：“南阳的风俗，生了女娃要戴平安锁的”
　　杨泽之微笑着，颇有些犹豫。
　　林琦说：“大人有话请讲。”
　　杨泽之便道：“若有人来找我——”，停了一下又道，“能不能替我向一个人稍句话？”
　　林琦问：“不知大人说的这个人住哪叫什么名字？”
　　“好像就住城南那条河边，他叫连振。”
　　林琦想了一会，说：“没听说那条河边有人住的。”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住哪，只是在河边见过几次。”
　　“既然有名字，想也不会难找。不知大人要稍什么话？”
　　“如果你看见他的话……就告诉他，有人请他喝女儿红。”

　　这第二天杨泽之简单收拾了行李，带了两个随从，就走了。衙里的事交给林琦，林琦便天天往衙里跑。
　　这天傍晚，处理完了公事往回赶，感觉头顶上有东西哗哗掉下来，是青色的榆钱。
　　几个孩子跑过来，围着榆钱树喊，“林哥哥，我要吃榆钱。”
　　大把大把的榆钱掉下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孩子吃的欢喜。
　　林琦抬头看，林辰正像猴子一样吊在树上。
　　便喊道：“听说你屁股被马蜂蛰了，好了没？”
　　林辰像蛇一样从树上滑下来，“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啊。”
　　“铺子不用看着吗，别整天还跟个野猴子似的。”
　　林辰嚼着榆钱说：“这天也不下雨，让人吃什么？”
　　看着几个孩子正吃的高兴，林琦也有些担心了，再不下雨地里旱了，一年的收成眼看就没了。
　　林辰说：“城南那条河也快干了。”
　　说起那条河，林琦这才想起来杨泽之嘱托的事，便约了林辰一起去河边。
　　那只小船在岸上，水线退下去很多。
　　春旱，旱的有些厉害。
　　顺着河两岸看，没有第三个人。
　　林辰问：“你找什么呢？”
　　林琦便将杨泽之嘱托的事说了。
　　“我倒是见过连振的，但是这些日子一直没见了。”
　　知道了确有其人，林琦便放下心来了，总会碰到的。
　　林辰回去的时候，便看见韩洛向铺子这边走过来，有点尴尬，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决定当做看不见，同旁边的几个小孩蹲在地上玩石子。
　　韩洛走到铺子前，不走了。
　　林辰蹲在那，仰着脸，“韩大夫啊，要买——什么啊”，差一点顺口说出棺材两字。
　　韩洛微低着头看他，“玩什么呢？”
　　“丢石子”，林辰站起来，“你小时候没玩过？”
　　韩洛点头，“没有。”
　　林辰挠头，“那进来坐吧。”
　　老肖上茶，很客套地问：“韩大夫吃晚饭没有？”
　　韩洛仍旧是很认真的回答：“没有。”
　　老肖笑，“那留下来吃顿便饭”，林辰喝着茶拿眼看韩洛，韩洛也笑，说：“打扰”。
　　饭桌上，老肖和韩洛聊得欢，林辰一边低头吃饭。
　　韩洛说：“听说林家铺子手艺好木料好，便想着为书房里添一个多宝阁。”
　　“库房里倒有几个，一会带韩大夫过去看看”，老肖说。
　　韩洛却说：“是这样的，韩某不才自己设计了一个”，从袖中掏出了图纸草样。
　　自此后，韩洛常到林家铺子来。林辰在木料房里忙乎，他便在一旁看。平时干活老肖也在一边看，但偏偏韩洛的目光让林辰觉得有点不自在。有好几次林辰回看过去，韩洛便冲着他笑。
　　偏偏，林辰又觉得他笑的很好看。
　　忙乎了一阵出了一身的汗，脱掉外套光着膀子干活，韩洛走过来指着他红肿的两肩问：“怎么弄的？”
　　继续手上的活，轻描淡写，“田里旱的厉害，王大娘家没男人，娃都还小，白天我去帮忙挑水灌田了。”
　　第二天在田里，林辰挑着两桶水正走着，听见后面有人叫自己，韩洛顺着田间小道走过来，将他肩上的水放地上，取了一个白瓷瓶递他手里，说：“新配的速效消肿祛瘀药，试试。”
　　林辰接过塞到腰带里，“多谢，回头再用。”
　　王大娘就在田里，知道他是怕王大娘过意不去，韩洛挑起两桶水，“剩下的我来吧。”
　　林辰便坐在田埂上休息，远远看见两个人走过来，好些日子没见的杨泽之，后面跟着林琦。
　　看着水位越来越深的井，杨泽之脸上有些担忧。
　　傍晚的时候，韩洛和林辰收工，王大娘执意要请俩人回家吃晚饭，扛不住王大娘的热情俩人便去了。饭菜也很简单，正是青黄不接时候，青菜里难得有两三片咸猪肉，王大娘家里的两个娃娃王大和王二转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不住的咽口水。林辰便夹了咸猪肉放俩娃碗里，王大和王二一口吞了，吧唧吧唧嘴。王大娘一巴掌要打过来，韩洛挡住了，“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多吃点。”
　　林辰拿筷子夹青菜，“我最爱吃青菜了，王大娘做菜真好吃。”
　　俩人从王大娘家出来，天已经黑了，天上星星特别亮。
　　走到铺子口，韩洛没有进来，林辰问：“怎么，今晚不监工了？”
　　韩洛说：“这几日，你白天挑水，晚上还要做活？”
　　林辰无所谓笑了一下，“其实，我喜欢晚上干活。”
　　韩洛略带疑问看他，脸上的表情不太分明。
　　林辰指了指夜空，“因为晚上可以看见星星嘛。”
　　韩洛忽笑了一下，“听说地上的每个人便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林辰低了头，又抬起，说：“是吗？是不是有颗星星叫做天煞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