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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夜月谜罩 ...

  •   薄叶削得一片寒,日光入隙添春暖。

      苏皎皎对着祈仁殿中各色花盆小动刀戈。

      “这里裁的不好,没有和另半边对称。”江见尘手捧书卷,轻咳着走过来道。

      “奴刚才见那枝上有蛀印,所以多裁了一截。”

      江见尘夺过她手里的剪子,往另半边的对称向的同一根枝剪下去。

      苏皎皎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正要说什么。

      江见尘淡淡道:“一截寒枝而已。”他将剪子还给她,“你有你眼里容不得的瑕疵,我也有我容不得的瑕疵。”

      江见尘说完后,转身走进侧室内,继续照顾他的侍卫。

      “打盆热水来。”他吩咐道。

      “是。”

      苏皎皎端着热水盆,走到侧室内。

      榻上的意辛仍是面色煞白,毫无生气。

      江见尘将帕子浸入热水中,拧了拧,盖在意辛额头上。

      “殿下其实可以让奴来照顾他。他毕竟算奴的同僚。”

      “这几日来,你不是也觉得守在这冷殿之中很无趣么,本王连照顾自己侍卫这等小事都要交给你来做,请问本王还能有何旁的事找来消遣?”

      苏皎皎低头道:“殿下照顾意辛,是为了消遣?”

      江见尘眼色一寒:“怎么,你质疑我?”

      “殿下真是面冷心热。”

      江见尘冷哼一声:“夙阜的人,也学会恭维了吗?”

      “你打理花草的功夫是哪里学的?”

      “回殿下,奴是自学。”

      “我曾经以为,朝廷的鹰犬们都不需要有多余的爱好。”

      “是可以不需要的。”

      他俯下身,看着苏皎皎的眼睛。这突然拉近的距离,让空气显得微微凝固起来。

      “你告诉我,你怜惜花草,却不怜人,是为何?”

      言下之意,似是江见尘在讽刺她杀人如麻,却还故作良善。

      苏皎皎直视着他,认真道:“我是个有限的人,我只能做自己的本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竟是没有自称奴。

      江见尘扶住她的肩头,她的肩膀柔软,而又坚韧,他像在掌掴一株柔而不折的植物。

      “本王有时候真好奇,你这样的性子,密不疏风,冷暖不知,你怎么甘心做他人的獠牙呢?”

      苏皎皎道:“刀口上舔舐着生活,也是生活。其实世人皆行走于刀锋间,或明或暗。殿下又何尝不是生活在无数刀锋的阴影下呢?”

      江见尘眯了眯眼道:“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有多大胆?”

      苏皎皎道:“殿下想听奴说,奴才会说。殿下绕来绕去这么久,无非是想试探奴的忠心。那么奴告诉殿下,夙黎是奴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她命奴护住你,奴就一定会护住你,直到她收回命令,或直到奴生命尽头。”

      江见尘道:“夙黎是本王的死士,你是她的死士。你只对她无限忠诚,合着本王只不过是她交给你的一个任务而已。”

      死士的死士,不是他的死士。这真是有趣又可笑。

      他拍了拍她的肩,道:“陪本王喝会茶,怎么样?”

      “奴不喝茶,喝酒。”

      “本王指的就是以茶陪酒。”

      明月高浇琉璃醉,醉织三千银丝寐,欲比柳丝细。

      高瘦的人影落在岸头,他转过头,五官笼罩在朦胧的夜色里,自是玉树之姿。

      冷夜道:“叶姑娘,咱们就此作别,后会有期。”

      叶有影看了他一眼,他身后还有二人,但她全然不把这二人放在眼里。

      夜色照进她的眼中,落下几分暧昧不明。

      她玩味道:“冷公子,你我幸得一日同船渡,这到了道别之时,诚意却不够呢。”

      冷夜眉色微动,道:“此话怎讲?”莫非她还要他陪上一盅不成?

      叶有影走近了几步,突然伸手指向他方才所乘船只,道:“那船上分明还藏着一个人,此人也算是与我有一点同渡之缘。可我还未知此人相貌,来日江湖见面,若是相逢不相识,我不喜欢。”

      不料冷夜抱起手来,淡淡的语气里飘过一丝丝嘲讽:“我还当叶姑娘是个洒脱的性情中人,没想到也会胡搅蛮缠。”

      黎千雪坐在舱内的硬冷船板上,屁股都快坐出疮来,不耐烦的想要拉下巴咬自己领口玩。此时听得舱外那个姓叶的女子提到自己,虽有些惊讶于她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但她只觉得脱困之机,机不可失!

      她憋着吃奶的劲儿,抿着唇从口腔一路到腹腔,发出了一段闷闷的嘤鸣,仿佛婴儿被拉长且添油加醋了的啼哭。

      众人简直难以形容这是种什么滋味的声音。

      冷夜用食指刮了刮自己的脸颊,道:“她,她肯定是饿了。”

      他足尖自岸滩一点,跃回船上,钻入舱内,对上黎千雪一双冷眉,双眼怒瞪,如果眼刀能杀人,他此刻便能化作齑粉。

      他凑近她耳边,道:“我给你解穴,你别乱说话,你若是乱跑,船外那位说不定会杀了你。”

      黎千雪心里大呸:我要是不跑,我就是等船里的你来杀我。

      他话刚说完,长睫轻轻擦过她的长睫,共同的睫颤隐没在微浓的黑暗中。

      冷夜将她抱起来,见她面上发丝微乱,伸袖替她拂了拂。黎千雪鼻子一皱,扭头撇开。

      出了船舱,冷夜脚尖自船头一踏,翩然掠至岸上。

      “临枫临枫,人也将疯。”冷夜一边暗暗嘀咕,一边迅速给黎千雪解了穴。

      黎千雪一看,岸上除了她和冷夜,却只剩下叶有影一人,黑白眉和毫毛二人竟不知去了何处。

      叶有影笑着走过来,一把拉起黎千雪的手道:“好妹妹,你看着比我年轻,我就叫你妹妹啦。好妹妹,你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这好哥哥把你囚在那船上啊?”

      冷夜道:“叶姑娘见人倒是自然熟得紧,一点不认生啊。”

      黎千雪拉着叶有影的手,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我跟叶姐姐定是有缘,我见叶姐姐也亲切的很,不怪叶姐姐自来熟。”

      冷夜道:“你们这么看对眼,干脆结拜一下。”

      叶有影笑着朝冷夜走过去,要去拉他的手:“那你来为我们当见证人好不好?诶,我叫你好哥哥,叫这位姑娘好妹妹,我们仨应该一同结拜才对啊。姑娘你觉得怎么样,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黎千雪。黎民百姓的黎,千山暮雪的千雪。”

      叶有影愣了一下,看着黎千雪道:“妹妹的名字既有天下苍生,又有儿女私情,可这世间安能有两全法啊。好妹妹,你可有心上人否?”

      黎千雪摇摇头。

      叶有影道:“那就好!好妹妹,你切记不可陷入一个情字。”

      冷夜道:“叶姑娘不是说人要努力在这世上扎根吗,有儿女私情莫非不算扎根吗?”

      叶有影斜飞了他一个白眼,道:“扎根也不能扎祸根!情皆孽根!”

      冷夜反驳道:“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私情,你既然觉得情皆孽根,那你要怎么像你所说的,快快活活的活呢?”

      叶有影提起一口气想要与他争执,眼中突然显现一丝寒然的愤怒,却忽而将眼神晃向了冷夜身后,顿作惊恐状。

      冷夜转身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便被叶有影和黎千雪二人一齐扬起手刀,切向后颈。

      他身子訇然栽倒,黎千雪刚一碰上他的背脊,便感到指上被一股力量震麻,便没接住他。

      叶有影连忙急推了一把冷夜的肩膀,他身形微转之时,却忽然像游鱼一般往旁的柳树从中窜去。

      只见柳枝乱影里,黑漆漆一片,哪里还看得见冷夜的踪影?

      叶有影气得原地跺脚:“可恶,给他逃了!他怎么知道我二人要联手暗算他!”

      黎千雪只冷冷道:“你为何放跑他那两位师兄?”

      叶有影抱手道:“我只觉得冷夜一人有趣。他那两个师兄,一个贼头贼脑,一个愣头愣脑,不过内里都是烂鱼烂虾,只有冷公子教人捉摸不透,像个好人。”

      黎千雪苦笑起来:“哪有真好人能让人琢磨不透的?”

      叶有影右手五指在左臂上踢起踏板,似漫不经心道:“你刚才在我手心里埋刺,你给我下毒,可知我会如何报复你?”

      “你错了,那根刺根本没有毒,那不过是我坐在船舱里太闷,拔了点船板上的木刺。”话音未落,青影忽斜,轻遁如飞。叶有影身边便已剩下萧然快哉之过江晚风。

      偌空空一座临枫岸口,一时寂静得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叶有影有些不甘心的叹了口气,抱起靠在一边柳树干的老妪尸身,也将身影融进了浓黑夜色中。

      冷夜,黎千雪,我虽然摸不清你们来临枫的真实目的,但我的直觉不会有错,我们定有再会之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夜月谜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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