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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暗箭难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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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叶有影是利益交易，各取所需罢了。可曲听枫不一样，她是被你利用了感情，替你卖命。丛这一点上来说，你比我要可恶得多。”
听到叶有影这个名字，梁画的心里顿时一紧。她眸子闪转，捏紧了下自己的手心。
“什么？你说你找的人是叶姑娘？”
元晚淼略带惊疑道：“你认识她？”
“我知道这个人，只是不曾会面。”梁画微蹙柳眉，“她，听枫若见到她，恐怕会坏事。”
这下，元晚淼也不镇定了。
“什么意思？叶有影和曲听枫可是有什么纠葛不成？”
梁画看了元晚淼一眼，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勉强自己笑了笑，道：“我本来嘱咐好听枫，要让倚翠居输的毫无破绽。只是她和叶姑娘是很好的朋友，如果见到对手是叶姑娘，我怕听枫会改变主意，想要赢过叶姑娘，避免叶姑娘去受那花魁之苦。”
元晚淼不由地苦笑起来：“临枫城人人皆道我们偎红倚翠选出的花魁，可享半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谁知在我们自己人眼中，这花魁倒是苦差。”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就算曲姑娘有意争那花魁之位，叶有影顶着我的脸，她自己也有不少才艺，曲姑娘左右不过是个酿酒的，只跟着你学了些勉强防身的三脚猫功夫，她拿什么去夺魁？除非这届嫖客犯糊涂了。”
檐角的风，静谧悠然，铺盖着满霜月芒。院中梨树，形怡姿立，悄诉着坛封酒凉。
梁画道：“戌时已过，你等的人何时来接你？”
元晚淼的笑容忽然僵住，看着梁画的眼神起了一丝惧怕。
梁画红唇轻绽，仿若朱笔为风撩拨，不经意轻扫了下画纸的边角：“元姑娘实在聪慧，跟元姑娘打交道，不可不多个心眼。你以为我为何信你是真心与我合作，或者说，我确信你会相信我会让倚翠居在夺魁赛中输给偎红阁。人心难测，但人性易测。这世上操控一个人最好的方式，除了感情，就是利益。”
她看着元晚淼的眸子里笑意柔凉：“元姑娘不像是个会为感情执着的人，作为一个青楼的头牌，也没有资格为个人私情执着。所以，我只有给你想要的利，你才会按照我的意愿走。”
元晚淼不禁后退一步，道：“你既然知道……那你当初来找我的时候，又何必装的那么恳切？那般真诚的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模样，岂不是浪费时间？”
“可能是，我对你还是存在一点幻想吧。”梁画的笑意也抹上了一丝苦涩，“晚淼，我们虽然不能算是朋友，但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把你的希望寄托在男子身上。”
很奇怪，此刻元晚淼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某一张具体的脸，而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下着冷酷的命令：在我之前，碰过你的人，都除掉。从今以后，你的场，我包了。
那时候，她在他的被窝里，来不及感动，只是被吓住，却控制自己不流露出一丝恐惧，在他身下发出更娇柔的呢喃，向他道谢，再同他缠欢。
元晚淼低着眸，回神过后，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梁画，你小看我了。我承认，我答应和你合作的时候，并不真诚。但你说的，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这件事，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酒肆外有铃铛声陡然响起。
“梁画，你我半生交戎，没想到我妓途末路之时，倒与你站在了一处。”
“梁画，就此作别，保重。”
“保重。”梁画目送着外装华贵的马车离去。
过巷风撩起了她的烈焰红裳，她只独自喃喃：
“女子之间，本就应改互帮互助，为何要为浮华斗个你死我活，魂断香销呢？”
众声纷乱中，白芷姑娘走上堂台，她手里揣着两本账本，对着台下说道：“偎红阁，没有资格夺魁。”
这话一出，举座皆惊。
点绛姑娘的身子冷透了一半，她走上前拉了拉白芷姑娘的衣袖，道：“白芷，你在干什么啊？”
白芷丝毫不理她，把账本甩到台下，被好奇的客人抢着捡起来。
她冷冷道：“这两本上，一本记录了头牌元晚淼近两年的接客流水，这最近的半年内，她被漕运司的副司丞大人一人承包，再没接过其他客。这场斗魁赛，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这时，有一客人疑惑道：“这副司丞大人有钱，包了元姑娘的场，这有元姑娘什么错呢？这跟斗魁赛有何关系呢？”
白芷冷笑道：“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斗魁赛选出来的花魁，都要送到漕运司司丞的床上去！”
客人先是一惊，然后又追问道：“可你刚刚说，元姑娘是被副司丞承包了半年啊。那她要被送到司丞的床上，这……”
这还用说下去吗？意思是谁夺了魁，就是给漕运司的高官们免费陪睡！
白芷继续指控道：“另一本上记录了偎红阁和棠梨酒肆的流水账录。你们以为偎红阁仅仅是和棠梨酒肆做酒水生意吗？你们太天真了，酒水生意只是明面上的遮掩，真正的生意是，阁里的姑娘们出卖自己的首饰，以交酒钱为幌子，去跟酒肆的老板娘换取美容服务罢了。”
她说到此处，斜睨了曲听枫一眼，笑得越发令人生寒颤：“这一点，我想曲老板娘最清楚。”
曲听枫紧紧闭上双眼，全身微微颤抖起来，任由白芷继续说下去，她毫不反驳。
“棠梨酒肆的地下酒窖，连通着一个秘密的冰窟，在那里练一种坐功，可以延缓女子容颜的衰老，每练一次，都如雪肤重塑，但是练这种功会使女子体质趋寒，难以生育。棠梨酒肆的梨酒定价低，你们以为真的是老板娘心肠好啊，那是因为她最赚钱的地方不在区区卖几两酒呢！”
满座哗然。
曲听枫仍旧闭着眼，来抵挡众人的侧目，辱骂声如数枚短箭，刷刷刺耳。
白芷高扬起头，俯视着坐在台下的，曾经的好姐妹道：“这就是偎红阁头牌和官府的肮脏勾当，这就是偎红阁的花牌姑娘们不敢宣之于众的养颜秘诀，她们，胜之不武！”
其实，偎红阁和官府有勾当，这事本来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能猜到，只是大家都不摊开在明面说。至于这个养颜秘诀，虽说摧残女子，但嫖客们心里并不会对青楼姑娘存在多少怜惜，他们最看重的便是她们的脸。她们用的什么手段修容养颜，这与他们有何关系？他们只要她们负责美丽。
是以，台下满座宾客虽然嘴上起哄叫骂不断，但心里没多少真情实感，也不知这场比赛要如何收场，看热闹的意愿愈发明显。
说到底，这件事最匪夷所思的是，为什么抖落这些事情的人，会是身在偎红阁中的白芷姑娘？
黎千雪的双手兀自发凉，她叹了口气，把掏出的账本又揣回了怀里。
她没想到，没等自己这个外人揭发偎红阁，偎红阁却自己出了内鬼。
现在想来，当初冷夜能在二楼诸多房间中顺利找出账本，怕是离不开白芷的暗中帮助。当时的一些疑点，如今倒是能想通了。白芷或许本是寄希望于冷夜和黎千雪两个外人来抖出此事，可是见比赛即将结束，这二人也没站出来，她便按捺不住了。
“白芷，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点绛姑娘抓着她的袖子，哭着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夺魁之后，我们就可以有一大笔奖钱了么？加上你的积蓄，你可以赎身了啊，不够的话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补……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啊？”
白芷撇开她拽在袖子上的手，对她态度淡漠：“我只是觉得在偎红阁没有出路。元晚淼嚣张跋扈，事事压人一头。你们对我好又怎样？能当饭吃吗？”
点绛姑娘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只看见白芷走向倚翠居那桌，恭身行礼。
原来，白芷是想叛出偎红阁，投奔到倚翠居去。这么多年来的姐妹情谊，在此刻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
只是，白芷终究见识浅薄了，她不知道，倚翠居的运转，亦是昏残将息。她不过是从一条黄泉路的左岸渡到了右岸，终点却不会有所改变。
这时，有一队官兵上楼来。
为首的一人青黑肤色，细眸鹰鼻，他目光扫过一遍阁堂中人，道：“亥时已至，谁是花魁？”他眼神犀利，已盯紧台上一位粉裳少女。
点绛姑娘正想开口，却被白芷姑娘打断道：“偎红阁行径卑劣，不配与倚翠居争夺花魁。”
言下之意，有资格成为花魁的，是代表倚翠居参加比赛的曲听枫。
曲听枫看着那队官兵，正想要从座位上起身，便听那为首之人指着她旁桌一位粉裳少女说道：“这位便是偎红阁元姑娘吧。”
叶有影转过头，盈润的眸子中泛着依依水光，如红棠镶露。
“元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白芷姑娘急道：“倚翠居的曲姑娘才是花魁，你们怎么反而要带走她？”
那官兵首领轻蔑一笑，道：“那是你们在座的眼光不好，我的眼光才具有最终决定权。”
白芷整张脸都开始发白，眼睁睁看着叶有影离去的背影，全然怔住，说不出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