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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水青偎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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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外行人，墙里梨酒烧，梨白攀枝绕，折腰墙角。奈何酒旌伏倒，匾额空悬高。
黎千雪站在街角，往棠梨酒肆门前望去，便是一副人去楼空之景。
她拉住路边一个行人，问道：“此刻已是卯时，为何这家酒肆还没有开门？”
行人道：“姑娘，你是外乡来的吧？”
黎千雪顿了一下，然后点头。
行人接着道：“今日是咱临枫两大青楼偎红阁和倚翠居的的斗魁比赛开场日啊，这家酒肆的老板曲姑娘是那偎红阁的首席嘉宾，自然是要去捧场的。比赛的这几日，酒肆都要暂时关闭了。”
黎千雪问道：“偎红阁在何处？”
“自棠街向东行，遇上第二条甜水巷口，入巷口，往北直走，二三十步内便见枫溪桥，桥对岸就是那偎红阁……”
“多谢。”
黎千雪来到东行第二条甜水巷口，墙上却忽而飞下一个人。她身子一偏，手比眼快，直直锁住了那人咽喉，将其摁在墙上。
等她看到这人的脸，她不禁一愣，低问道：“是你？”
叶有影来不及跟她寒暄，只眼球往上速滑，给黎千雪递了个意思：有人要追上来。
黎千雪眸子一紧，墙上风声扫起，她只扬起袖子，数点银针如细雨急弹，将墙上数人尽数刺倒，全都摔趴坠地。
她提着叶有影的身体，往后退了两步，没让鲜血沾上二人的衣裳。
叶有影拍着黎千雪扼住她脖子的手，重重的咳起来。
黎千雪只卸了手上力度，问道：“我记得那日月黑风高，有人说不想与我相见不相识，原来就是为了今日让我救你。”
叶有影道：“我要去偎红阁。”
黎千雪眸光闪动，道：“你去做什么？”
“无可奉告。”叶有影掸开了黎千雪的手，又后退了两步。
“不是说要与我当拜把子姐妹嘛，才几日不见，就如此生疏。”
叶有影冷笑一声，道：“那日仪式未成，说说而已。别真当我是你姐妹。”
黎千雪也跟着笑起来，眼里却没有什么情绪：“我只是没想到叶姑娘会这么跟恩人说话。”
“我又没求着你救我，我不想欠任何人，我会还你这份恩的。你不是也要去偎红阁吗？”她自怀中夹出一枚细竹尖，扔给黎千雪。
这枚竹尖上并无刻字，只是摸在手上的时候，有几分滑腻的感觉。
黎千雪道：“你怎知我要去偎红阁？还有，这是什么？”
“这枚竹尖你入阁时用得着，不然你想被拦在门外吗？”叶有影纵身一掠，便走了。
黎千雪并未追她，只是把竹尖收了起来，继续北行。
远处，是濯湛云锦，晴华如织，近处是静水深流，接天映碧。黎千雪伫立在枫溪桥前，心中久久称羡。
一座亭亭楼阁，便立于对岸，如娉婷少女，临江而羞，若出水芙蓉，又仿佛将身姿隐上三分，隐于袅袅江烟，没于碧水裙腰。
黎千雪刚一踏上对岸的泥土，就被各色吃铺迷了眼睛。
麻软细粉，似能柔抚胃脾，素签沙糖，似能水晶滴酥。
看三脆二色，百味羹头；
闻鲊脯埋香，好作盘游。
近街，鲜脍炙，十里襟铺，铺尽十里香；
远楼，卷珠帘，百媚争生，生争平生畅。
行拥飞花落絮，席枕柳色摇青。
炉烹棠梨白雪，冰镇玲珑液髓。
坐林中锦绣团烟，落九天满汉佳宴。
煎鹌炒笋，醋溜酱鸭，汤骨烤腰，琳琅果子，直教黎千雪目不暇接，胃里喊鼓。
她顿时就想将找曲听枫算账这码事抛于脑后，先在这条临溪香街上吃个痛快再说。她喂了自己几根姜辣萝卜，一时贪奇，还尝了一口鳝鱼包子，喝了一碗绿豆汤，便往偎红阁走去。
迎门站着一对女童，扎着双辫子，一位左辫子上绑了海棠花，一位右辫子上绑了海棠花。
站左边的女童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对着黎千雪伸出手道：“姐姐，掐竹尖。”
黎千雪便将竹尖从袖口里取出，递给女童。
女童拿起竹尖，举起来，把竹尖当阳照着，仔细瞧了瞧，道：“来者蓬蒿人。”
黎千雪正生奇怪，却听背后一个清朗声音传来：“便作贻笑客。”
她转过头，见一人轻摇白扇，缓步走来，留烟水悠幕于身后。他白衣上绣着竹纹，抬眸颔首间，俱是淡雅脱尘的味道。
她却觉得，这一丛竹纹，若是铺于玄色上，才更合他气质。许是杏林初遇时，对他玄色背影的记忆过于深刻。
右边的女童笑道：“偎红不留人。”
黎千雪疑惑道：“不留人？”
冷夜走到她身前，笑道：“她说的是仁义的仁。偎红不留仁，唯恐留人畜。”
黎千雪虽没懂，却不禁扑哧一笑。
冷夜将自己的竹尖递给两个女童查看后，她们各退一步，道：“请。”
“刚才你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偎红阁的‘请君对’，你不知道？两个女童看你是新客，所以要用‘请君对’考考你。”
“她们记忆那么好，可以记住熟客的脸啊，就知道我是新客。可是新客怎么会知道偎红阁的规矩呢？要考暗语为什么不是向你们这些熟客考啊？”
“黎姑娘真是喜欢把小生往坏处想，小生没说自己是偎红阁的熟客呢。”
“冷公子一看就是风月中人。”
“过奖过奖。考熟客的题目更多，比如有‘请君对’，就有‘入瓮对’、‘偷星对’、‘捞月对’。”
黎千雪啧啧嘴道：“莫不是这年头混个秦楼楚馆，都还需要文化水平了。”
“黎姑娘吐槽的正是。不过不论是什么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通常答不上的客人，就花银钱开道喽。”
“她们方才怎么没有考你？”
“我不是替你回答了么？”
“这也算？”黎千雪偷偷白了他一眼。
冷夜赔笑道：“小生每次碰见黎姑娘，总是能收获惊喜的。”
“可惜本姑娘每次看到你，都只有惊吓。”黎千雪推开他凑过来的肩膀，语气忽然冷下来，“冷公子，我记得我叮嘱过你，不要再跟着我添乱……”
他突然作捧心状，极委屈的哀怨道：“我都替你解围这么多次了，你张口闭口还是在责怪小生添乱，真是太伤小生的心了。”
黎千雪哑言一瞬。
这时，背后却有人拍了拍她。
她转过头，看见一女子唇色滴艳，如春风催熟的娇棠，她通身的粉罗裙，头上摇满珠翠，与甜水巷口处从天而降、惊慌失措的麻衫女子判若两人。
“叶姑娘？”
没想到，枫浦边不告而别的三人，在偎红阁不约而逢了。
但是，黎千雪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欣喜。她心中的警惕更甚。
叶有影却拉住她的胳膊，还将她的胳膊摇起来，笑嘻嘻道：“黎姐姐，你能来为我捧场，我真是太开心了。黎姐姐，我带你去红袖廊先坐着，吃些点心吧。”
黎千雪被她这不知怎的忽如其来叫人起鸡皮的热情堪堪愣住，才见叶有影身后帘帐里走出来一个人。原来刚才的话，叶有影是说给这人听的。
是时，吊窗清竹各垂袂，廊庑掩映花竞醉。红鸾帐暖解衾寒，婷婷坐羞香棠晚。一女子掀开红鸾房帘，走到黎千雪身前，对着黎千雪浅浅一笑。
这女子笑起来，黎千雪才知道什么是粉黛施得绵绵意，欲把剪烛换葳蕤。
黎千雪倒吸一口凉气，才让自己从对眼前人美貌的愣怔中脱离出来。
叶有影在旁开口道：“元姐姐，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过的，渡江时遇到的那个水天青做的美人。”
黎千雪听到叶有影这形容，倒吸两口凉气才控制住眉毛不乱扭。
“叶姑娘抬举了哈哈哈，哈哈哈……”
叶有影浅笑了一下，道：“这位是我们偎红阁的头牌，元晚淼。你叫她元姐姐就好。”
黎千雪道：“啊，啊……元姑娘，幸会，幸会。”她的手被叶有影拉起来，跟元晚淼的手堆到了一处，她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叶有影压着。
她这时往身旁用余光漫瞥，才发现冷夜已不知去了何处。
该死，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希望冒出那个家伙来拯救自己呢？
“既然你是有影的朋友，那一会儿斗魁大赛我便安排你往主观席上坐去。”元晚淼笑道。
黎千雪心念飞转，不知对方究竟是善意恶意，只点头应下。
元晚淼又笑着道：“我还有事忙，让有影陪着你吧。你多为有影打打气，她一会儿要去跟倚翠居的人争花魁，你别瞧她现在不慌不乱二五二五的，其实内心可紧张了呢。”
黎千雪赔笑道：“好，好。”
元晚淼离开后，她的手还被叶有影攥着。
黎千雪这时终于得以恢复本性，道：“戏演够了吗？”
“黎姑娘，我想求你办一件事。”她说着说着，粉唇往黎千雪的耳畔凑去。
“什么事？”黎千雪嘴上说着，眼神谨慎的随着她的动作游移。
她直接一记手刀，往她肋下劈去。
叶有影突然蹲麻在地，一群女子登时朝这边看过来。
黎千雪忽然大叫起来道：“这位姑娘怎么突然晕倒了啊！姑娘你醒醒啊！姑娘你没事吧？”
等到一群女子将昏迷的叶有影团团围住，黎千雪趁机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