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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空竹留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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馐馔司外，一排排木桶等待着被运出宫外，不到最后一刻，依旧有桶盖边耷拉着的剩菜叶子被宫女塞怼进桶。
木桶车行至紫重门，宫女向守卫递上一枚玉穗，木通车便顺利出了紫重宫门。
车行二里路，宫女掀开木桶，木桶里霍然探出一个脑袋。
宫女拉着他从桶里跳出来，他通身玄衫，一反往日白衣黄衬的习惯。
苏皎皎把绑在后脑上的发髻扯下，黑发流了满肩。她又脱去身上的宫女服，原地跳了两脚，轻甩了下头发道：“终于可以脱了。”
江见尘看着她，她白裙依依，腰间红练未被黄昏染成橘色，仍是如新濯般，殷红入目。
“多亏殿下帮忙偷了红袖章出来。”苏皎皎把那枚玉穗递给江见尘道。这是江见尘在几日前，长公主进宫看他时，他让皎皎从长公主身侧擦肩而过取走的。
苏皎皎眼波微转：“长公主为何与殿下如此亲密？”
“二十年前，陛下亲征北渊，姑父陪同，姑姑便与我母后一同在凤仪宫中待产，许是那时相互扶持，结下了友谊。”
苏皎皎仍是不解，道：“奴……我觉得不对劲。”
她微蹙眉头，指节扣着下巴，下唇内侧与皓齿轻啄，江见尘生平第一次有了去撩逗猫咪一般的冲动，刚想抬指，耳侧却有一道冷箭擦过。
苏皎皎眸色一凛，将江见尘揽在身后，扯出腰间红练，打在地上重重一甩，明明是柔软之物，在她手上，如同红鞭，喇喇生响。
江见尘拍了拍她的后肩，静静道：“别慌，我知道是谁。”
苏皎皎却并未敢松懈下来，紧握红练，红练自指尖凝力，尾亦束紧，抵在地面有如锋利剑尖，仿佛是地上刮出了血痕，而不是红练自带血色。
此处，远山绵绵，空渺滩平，唯有旁卧竹林，飒飒风过，几更幽停。
竹林里一人靛蓝纹靴，头顶官帽，飘垂的幞头角轻擦竹叶，惊动了竹上一只雀。
江见尘绕过苏皎皎，向前走去，恭敬道：“老师。”
这人宽眉入鬓，印堂高厚，年近半旬却几无白发。此人，正是黎朝太傅，任断魂。
任断魂道：“我知道殿下从长公主那里偷走了红袖章，殿下此番溜出宫去，可有想过回宫时如何交代么？”
江见尘道：“老师，学生心里有数。”
“殿下回避臣的问题。”任断魂眼皮微敛，如凉风刻皱了竹叶，“殿下，你意气用事，便是故意落人话柄。三皇子失踪一事，不日便会惊动整个溯黎宫。届时夙阜必出动人马全程搜寻……”
江见尘微微笑道：“到那时，太傅就让夙阜的人有话照说。”
褶皱从眼皮倏地闪至唇侧，任断魂轻巧勾笑道：“说好听点是搜寻，说不好听点，叫搜捕。殿下连全城搜捕一事都不惧怕，这番胆量，不愧是老臣的学生。”
江见尘道：“老师过奖。”
任断魂抓住他的手腕道：“请殿下赐给老臣一个理由。”
他的手指如五爪老树根，嵌进深泥汲水一般，江见尘被他攥得暗暗吃疼，但仍保持微笑道：“父皇不是跟太傅商量过了么？”他声音忽而低下来，轻飘飘如半落地的竹叶，即便剩一微动也似毫无波澜，“就说北渊奸细，劫走了三皇子。”
任断魂的眼角浮出了皱纹，但唇边的笑意略僵。
他当着江见尘的眼神，瞥了一眼苏皎皎，对江见尘道：“有一事需要叮嘱殿下，是不是北渊奸细带走了殿下，这臣不宜揣测，但，”他的声音也低下来，压抑得如盘枝下的伏蝉，“夙阜内，确有北渊奸细。”
江见尘笑了笑：“多谢老师提醒。”
“为了大黎将来师出有名，委屈殿下一阵子了。”任断魂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江见尘低声喃喃：“无妨，我本就是个多余的皇子。”
苏皎皎此刻才从一旁跟上来，把他全身打量了一遍。
江见尘疑惑道：“怎么了？”
苏皎皎道：“我怕那个太傅给你下药啊……不过看起来，他除了用竹签嘴跟你叨叨之外，什么也没做。”
竹签嘴……这是讽刺太傅嘴毒嘛。
江见尘没忍住笑，噗嗤道：“老师怎会给我下药，我这副身子骨可经不起任何手段。”说着，他倒反过来打量起苏皎皎来，“咦，老师不是夙阜的护阶长使吗？你一个护阶副指挥使，见了他不用行礼吗？方才你看见他远远回避，几乎当作没有看到，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苏皎皎手上红练轻轻旋了旋，道：“夙阜一直是单向效命机制。他的身份是雪姐姐偷偷透露给我的。雪姐姐因对我绝对信任才透露给我，但这么做有违夙阜规定，所以我当然只能装作不认识他。”
江见尘道：“你觉得凭老师的眼力，会看不出来吗？”
苏皎皎道：“看出来就看出来，互相装傻，才好办事。”
江见尘负起手，与苏皎皎一同走进竹林，并肩行去。
“你们夙阜，简直上梁不正下梁歪。”
江见尘可不知道，苏皎皎暗暗在心里接了一句如何大逆不道的话：如果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话，我们的上上梁，难道不是当今圣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