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泥》昕冰

5、第 5 章

　　韩子清到时，百里沐阳还是已经等在了那里，白衣银靴，在阳光下泛着柔柔的光芒，但她没有错过那双眼眸里以上而过的恍惚和犹豫，在心里她告诉自己，就放纵一回，就这一回。
　　“子瞻，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是刚到！”依然温文尔雅。
　　“这里空……真好，我也是第一次来，还是托子瞻的福呢！不知子瞻有没有兴趣和我赛一场？”韩子清抚摸着马脖子问。华帝格外开恩，准许她和沙和国二殿下来皇家狩猎场，她也乐意来吹吹风。
　　“子清可要做好准备！”百里沐阳说着飞身上马。
　　韩子清嫣然一笑，也翻身上了马，“看谁先到那里的树林边！”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挥起了马鞭。
　　有那么一个瞬间，韩子清觉得太不真实了，就好像是在童话故事里！
　　“子清，我先走一步了！”百里沐阳突然俯身加速。这便是真实的清和公主吧，她的骑术如此精湛，想必和湛王爷常年带兵有关吧。传言清和公主体弱多病，除了那天的千荷宴，她都是那么有活力。
　　“驾！”韩子清清喝一声，也加快了速度，在马上尽情地感受着速度带给她的快感。
　　一路飞掠过的是紫色的花，稍大些的黄色的花，还有非常小的白色的花，随风起浪，一波一波的，像是起劲地为二人喝彩加油。
　　韩子清总是差百里沐阳那么一点，怎么追也追不上。
　　“小心！”临近树林是，百里沐阳突然大声喊。
　　韩子清立刻附低身子，一支箭险险地从她的后背擦了过去，再抬身，百里沐阳已挡在了她的身前。
　　箭不断从林子里射出来，紧接着冲出来十几个拿刀的人，清一色的灰衣蒙面。
　　很快，韩子清就冷静了下来，百里沐阳挥剑挡过了箭，却也是跳下了马和那些人对战，虽然有些艰难，但是那些人也未能近得百里沐阳之身。长剑翻飞间，终是倒下了两人。
　　韩子清取箭，上弦，拉弓，一气呵成。这是她第一次将目标对准人，心理有些难以适应，一咬牙，箭还是飞了出去，一个灰衣人应声倒了下来。
　　百里沐阳扭头感激地笑了下。
　　剑影刀光间，林子里银光一闪，一支箭“嗖”地射了过来，韩子清恰好下马，箭射空了！
　　“子清！”百里沐阳闪到韩子清身前，“站在我身后，不要出来！”
　　“子瞻，小心！”
　　一个灰衣人的刀还是划伤了百里沐阳的胳膊。韩子清暗忖，这些人也真够厉害的，竟然能够伤到青竹山传人！也怪不得，他飘然出尘，一派淡雅，青竹山养出的人倒是差不到哪里去。
　　“呃，没事！”
　　终于华帝派的护卫队赶到了。随着一声声闷哼，灰衣人顷刻间全部倒下了，一部分护卫追进了林子里，另有一部分留下清理现场，还有一部分围在百里沐阳和韩子清的周围。
　　“子瞻，我看看你的伤势！”韩子清欲伸手撤百里沐阳的衣袖，抬眸却碰到了百里沐阳闪烁的目光。
　　“子清……”
　　“啊，快让我看看！”没有再废话，韩子清撕开了百里沐阳的衣袖，整个人凑了过去，瞧了一眼，便将撕下的衣袖绑在了百里沐阳胳膊的近心端，“幸好不要紧！”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一块干净的布包好了那伤口。
　　“子清……”百里沐阳扯出了一抹笑。
　　“没什么，别忘了我父王可是久经沙场哦，虎父无犬女嘛！”
　　护卫看二人再无事，都跟在二人周围，一同骑着马慢慢往回走。
　　“子瞻，谢谢你！”
　　百里沐阳看了一眼他胳膊上的包扎，“我们扯平了！”
　　韩子清无声地笑了下。那些刺客的目标似乎是她，而且她临时的决定华帝也是临时的准许，谁会消息那么灵通呢，得出的答案，让她不寒而栗。
　　“子清想什么呢，没有吓坏吧？”百里沐阳关切地问。
　　“子瞻，我竟狠得下心杀人！”韩子清黯然出声。
　　百里沐阳盯着韩子清，认真地说：“那不是你的错！”
　　“谢谢你！”韩子清努力笑了下，“子瞻今天失血虽不多，但还是要吃些补血的食物，比如猪肝、红枣一类的。”
　　在低垂的眼皮里，一晃而过的是类似于迷惑的东西，眼眸抬起的那一瞬间，却是笑意满满，暖暖的，“我记住了！”
　　韩子清正色道：“子瞻可否告诉我，这次你是为何而来华国？”
　　百里沐阳迟疑了一下，慢慢地说：“来求亲！”
　　韩子清心里一紧，“那子瞻求到了吗？”
　　“我……”百里沐阳望着韩子清那张期待的脸，说不了话。
　　韩子清的目光从百里沐阳的脸移到他的胳膊上，那伤口就像一个警钟敲醒了她：做梦，尤其是做白日梦早已不属于她了，“我知道，子瞻求到了！哈哈……”笑得她眼泪溢满了眼眶。
　　远处的天边飘着几朵云彩，陈色有些重。夏季的天气就是善变，本来晴得好好的，一会子后，云也越聚越多。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终是没有躲掉这场雷阵雨。
　　闪电连接了远处的天与地，闷雷一声连着一声，似是叫嚣着要挣脱天空的束缚。
　　百里沐阳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向静默不语的韩子清，“子清……”
　　“我没事！你要注意伤口！”
　　“我晓得，马上就到驿馆了！”
　　时间不长，一队人到了驿馆前，已经有人撑着伞等在了门口。刚进到屋里，就有人拿来了干衣服。
　　“子清，你就在这里换衣服吧，我到另一间去。先穿我的衣服吧。”百里沐阳拿起衣服走了。
　　韩子清散开头发，用干布擦了擦，换上了百里沐阳的衣服，袍子有些大，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打开门时，百里沐阳已经在门外站着，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还是一身白衣。
　　百里沐阳定睛看去，他的大衣服难掩她的芳华和她周身淡淡的香味。
　　“子瞻可看出刺客的来历？”
　　百里沐阳微蹙眉头，“没有，他们没有明显的特征！”
　　“恩！不过这件事发生在华国，皇兄一定会查清楚的。”
　　百里沐阳微微笑了下。
　　这个季节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天很快就放晴了，风里带着泥土的气息，清爽可人。
　　“雨停了，我该回去了！宫里的御医很快就回来，记得按时服药哦！”
　　百里沐阳点头。
　　“我明天再来看你！”韩子清带着换下的湿衣服出了驿馆，街上人很少，雨后的街道很干净，青色的石板路，青色的屋顶，蓝青色的酒望子，一切都晕染了属于这个时代的古朴的气息。
　　韩子清并没有急着回去，她牵着马，随意地走在大街上。有人说，要了解一个城市，那就走遍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只是这场雨还是轻易地就改变了谷梁城里能够看得到的面貌。
　　百里沐阳呆坐在屋里里。他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可犹豫的，这一次，他不得不重新考虑，他要的是什么。换做以前，他会肯定的说，是哪个位子，为了那个目标，他会娶青梅竹马的丞相之女，向着目标，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传言她体弱多病，可她谈吐不凡，还会骑射，还有她身上若隐若现的药香味是那么熟悉。
　　他来就一个目的，或许这便是一个考验！
　　第二日，韩子清将百里沐阳的衣物送还时，驿馆的官员告诉她，百里沐阳进宫了，她心里还是小小地失落了下。
　　“清儿，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王妃容色切切。
　　“娘，出什么事了？”韩子清心下一惊，莫非是爹爹又要出征了？
　　“阿白，圣旨！”王妃拿过站在身旁的阿白递过来的明黄的圣旨，“清儿，你自己看吧！”
　　韩子清孤疑地取过圣旨，“……赐婚予沙和国抒阳王子……”
　　“百里……抒阳吗？”韩子清喃喃地说，果然是求到了呢！
　　也幸好，她够理智，在之前就明白了，不是嫁给老皇帝已是万幸！
　　“娘，阿白，你们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啊，嫁个王子还是不错呢，说不定以后还会是高高在上的人，一国之母也未尝不可！”僵着笑，韩子清含糊地说。她自然会嫁，至于是怎样的过程，谁知道呢！
　　风卷起掉落在地上的花瓣，花瓣在半空中打了几个转，又回旋着落在了地上。
　　“清儿？”王妃搂住了韩子清。那个女子不怀春，哪家女儿不动情。怪只能怪她身在皇家啊，“想哭就哭吧！”
　　“娘，没事！”不值得而已。无缘无分，自是不必强求！
　　王妃伸手轻拍怀里孩子的后背，这孩子从小就那么懂事，那么理性，有时也实在让人心疼呢！
　　躲在走廊下的暗黑攥紧了拳头。
　　太阳就要落山了，天空一片橘红，傍晚的谷梁城炊烟袅袅，带着少有的安详。繁华的东大街，此时宽阔的大道上疾奔着两人，后面的一个年级稍大些，明显喘着气，前面的那麻衣少年，看上去跑的很惯常，不住回头催着后面那一个。
　　路上的行人似乎也早就熟悉这一模式，笑着向两人点头打招呼。
　　“阿白，快点啊，再晚又要挨训啦！”
　　“老大，我……老大慢点啊！”
　　“啊，你后面有一只老鼠！”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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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后面那个少年在眨眼间超过了前面的少年。
　　韩子清以她的方式和谷梁城她熟悉的一切告别，以后的日子就真正靠她自己了，而那个人们舒适的“老大”，从此之后只有说书人中场休息是穿插一点他的故事权作娱乐罢了！
　　奔跑的两人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也消失在那双忽明忽暗的蓝灰色的眼睛里，而他即将启程回国，复命然后做迎亲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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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白，为我挽发吧！”韩子清端坐在桌前，看了半日铜镜后说。
　　“这就给公主挽发！”阿白去过梳子，轻轻地一梳到底，“公主的头发真好，真柔顺！”
　　“可是我脾气不好，娘说头发柔顺的人脾气好！”韩子清笑道。
　　“公主的脾气最好了，对我们更好！”阿白甜甜地说。
　　韩子清一笑，“就你嘴甜！”
　　“公主早该梳妆打扮了，为什么以前总是简单手下就了事？”
　　“你还不知道吗，太麻烦了……”
　　阿白撅嘴道：“公主老是嫌麻烦！”
　　韩子清默然一笑。她她的确怕麻烦，从来都没有正儿八经地挽发，什么流云髻、反挽髻、双平髻，这些一直都离她很遥远，梳的最多的还是男子发式，如今要嫁为人妇了，不过她还是会懒得挽妇人的发髻吧，更何况她根本就不会。
　　“为什么不带着我们？”阿白麻利地动着手，问。
　　“父王、母妃也需要人来照顾，留下你们我放心，他们就托付给你和阿黑了。”韩子清诚恳地说。
　　“公主……”阿白有些哽咽。
　　“傻丫头，我扔给你们的可是苦差事啊！”韩子清端起梳妆台上的铜镜前后看了一遍，铜镜里的人影不停晃动着，看不真切，“阿白的手越来越巧了！”
　　阿白闻言，勉强笑了笑。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按照族制待嫁的前三天是要搬进宫里的，这一天也就是出嫁前的第三天。
　　“好了。公主以后可要照顾好自己！”阿白说着已经眼泪汪汪的。
　　“乖啦！我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是喜事，喜事，开心点！”虽然嘴上这样说，韩子清的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
　　“公主……”
　　二人说着话，王妃从外面进到了屋子里。
　　“清儿，你早就该这样打扮了！”王妃爱怜地说。
　　“母妃，父王肯定会说我不及当年的您呢！”韩子清偷眼瞧着门口的父王，在王妃怀里撒娇。
　　“你这孩子！”王妃嗔怪道。
　　“咳咳，清儿，真漂亮，是个大姑娘了！”湛亲王踱着步走到了王妃的身边道。
　　“爹爹，我和娘谁更好看？”韩子清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
　　“呃，一样好看，哈哈，一样好看！”湛亲王捋着胡子笑道。
　　韩子清趁机向着王妃做了鬼脸，转向湛亲王，却是脸色一正，“父王愿意孩儿嫁到沙和国？”
　　湛亲王沉吟了片刻，才说：“父王亦是人臣！”
　　“清儿知道了！”韩子清双腿一曲，跪在了地上，“清儿叩谢爹爹、娘亲养育之恩！”说着磕了三个头。
　　“清儿……”王妃已是泣不成声。
　　“唉……”湛亲王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白早就躲在门外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之前韩子清都没有考虑过这句话，这时想到却觉得非常正确，古代嫁出去的公主有哪个可以回家省亲呢，非常非常的少。
　　宫里来接人的车马早就侯在了湛亲王王府门外，阿黑将备好的东西一一放在了专门的车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亲自搬上去的，他的公主要出嫁了，他要让每一件公主的嫁妆都带上他的祝福。
　　“公主！”
　　“恩，阿黑，谢谢你！我走了，你是这家里的男子汉，他们就拜托你了！”韩子清轻轻叮咛，顺手将一个小布包塞给了阿黑，低声说：“遇到那个你认为是的人，就不要再用了。”
　　“公主放心，我发誓除非我死也不会让他们有任何差池！”阿黑一字一顿地说。
　　“谢谢你！”韩子清转身对着身后送行的人道：“我走了！”
　　韩子清暂时住在皇帝姐姐住过的长乐宫里，环境倒是很清静，也没有人来打扰，住进去的日子过得优哉游哉，饭后散散步，起床读读闲书。
　　廊檐几重，琉璃瓦片在月光下清清冷冷的。明天就是吉日了，韩子清还是不能适应她要嫁人了，而且她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听话的嫁给一个陌生人。放在以前，她会认为这人脑袋有毛病。可如今她就这么做了，甚至还带着点期许和好奇，命运会让她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