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人》过江洲

2、转机

　　黑衣保镖看着元问青被俞念宜扶着上车坐好后才离开。
　　商k门前的灯光昏暗无比，在阴霾的天色中沉寂着，元问青头痛欲裂，但意识却无比清晰。

　　俞念宜开着车驶出停车场，在等待缴停车费的时候扭头问向元问青，“你家地址？”
　　元问青报了个地址后，浅浅道了声谢。

　　俞念宜“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夜色蔓延在回家的路上，元问青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酒臭味儿，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就好像狗听到敲盆儿的声音就会兴奋一样会让她神经紧绷的警惕起来。
　　她想到了那个存在于齐柘和保镖口中的方总，那个人被齐柘称呼为二叔，看起来齐柘这样身份的人都是他尊敬有加，只能说明所谓的方总是个比齐柘身份还要矜贵之人。

　　再想到那个传闻中的方家，元问青才有些了然，大抵就是那个方家的什么人。
　　但元问青有些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何要帮她。

　　或许是为了别的吧，元问青如是想着，却没想到就在她神志即将被酒精占领的时候，俞念宜开口打破了安静。
　　“别睡着了，不然等会儿我叫不醒你。”

　　元问青闻言，强行把自己的意识拉回来，她扭头看向开车的俞念宜。

　　似乎是为了找话不让元问青睡觉，也似乎是为了打探消息，俞念宜与元问青搭起了话。
　　“你和方总怎么认识的？”

　　“方总？”元问青重复一遍。

　　俞念宜还以为是元问青不愿意说，只继续道：“齐柘的二叔、鸿众集团的总经理兼董事，不然他这样的人为什么叫人来替你递话儿？”

　　元问青用胳膊撑着座椅，试图让自己坐的端正一些，但特供茅台却不打算让她体面一点儿。
　　挣扎似的坐了半晌，元问青依旧斜跨在安全带和座椅时间。

　　等红灯的间隙，俞念宜看出了元问青的窘迫，她不在意元问青没有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只把胳膊伸过去，让元问青抓着往起坐坐。
　　红灯还有20秒的时候，元问青终于坐直起来。

　　俞念宜从车扣中摸出一包烟，自己兀自点燃后，又将烟递给元问青。
　　元问青垂眸看了看，接过那包烟。

　　烟草的味道在车内盘桓起来，俞念宜打开车窗，夜晚的低气温窜进车内，再加上尼古丁的刺激，元问青终于又清晰些许来。

　　“我不认识方总，兴许是他有些慈悲心肠，瞧不得一个活生生的人被齐柘灌死了吧。”元问青吐出一缕烟后，半开玩笑地回答道。

　　听到元问青这话，俞念宜笑出了声，“慈悲心肠？你也不愧是个导演，有些话还真能编出来。”

　　俞念宜比元问青早入圈子，这些人的事虽说不完全了解，但大概也门儿清。
　　“怎么说？”元问青弹了烟灰，轻轻问道。

　　俞念宜倒是没打算给元问青做什么普及工作，只说道：“我倒也是明白，你能把自己搞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原因了。”

　　元问青不在意俞念宜话题的扭转，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多对那些上位圈的人评价一句就是在给自己埋雷，何况还是自己这等一面之缘的人。

　　俞念宜继续说道：“若是放做了旁人，今日我这么问，她们必然都会回答的模棱两可，既暗示的像是和方总有些不清不楚，明面上又会看似毫无关系，让我们这些旁人去猜、去羡慕。”

　　“有用吗？”元问青扭头，将烟头熄灭在车中的车载烟灰缸中。

　　“怎么没用呢？旁人又不会去当面质问方总，只会依照那些模棱两可的回答，和今日救你的情分猜测，然后为你身后那杆秤上加上些砝码。”
　　俞念宜回答道：“就好比今日我来送你，改日那些想要打探消息的人就会来问我，这里面，我占到的好处虽然比你少，但也不是没有。”

　　“人来人往的问，这有些事情或许就成在里面了。”元问青接着俞念宜的话，往明白了说道。

　　这话似乎是俞念宜没想到元问青会说的，她以为眼前这个小姑娘还是清高孤傲那挂的，不然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拒绝齐柘。

　　“你懂为什么还那么说？”俞念宜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和元问青说这些，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还挺有趣儿，似乎并不是以往耳闻那般蠢笨。

　　“车里就我们两个人，我说什么，你都会替我想一个完美的答案，我刚喝了那么多酒，头疼的要死，为什么还要自己想？”
　　元问青朝着俞念宜眨巴眨巴眼睛。

　　俞念宜笑了笑。

　　“我们这些没背景想要在娱乐圈这个资本游戏中获得一席之地，靠得无非两样。”元问青继续说道。

　　俞念宜问道：“什么？”

　　“满足那些资本们的欲望，要么利，要么色。”
　　元问青回答道：
　　“但是以色侍人，难以长久，能为他们带来握得住的利益，才是长久之计。”

　　俞念宜闻言，又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点了支烟，片刻后才说道：“我小瞧你了。”

　　“我知道。”元问青笑了笑，不甚在意。

　　俞念宜将一个手机丢给元问青，道：“听说你是导演，不然加个联系方式，说不定我们以后会有合作。”

　　元问青打开手机，就瞧见有两个微信，她侧目问向俞念宜：“哪个？”

　　“下面那个，那是我私人号，随时都能找到我。”俞念宜没有犹豫地说道。

　　听到俞念宜这话，元问青从包里又重新翻出来一个手机，扫了俞念宜的二维码，随后将手机放在车中。
　　元问青很迅速的又在自己手机上操作起来，备注好后，她说道：“这也是我的私人号，随时都能联系到。”

　　俞念宜听闻这话，没说什么，只盯着车窗外的前方，唇角微微勾起一丝会心的笑意。

　　车子平稳地停在元问青家楼下时，俞念宜解开安全带，“我送你上去？”
　　元问青拒绝了。
　　随即便脱掉自己的高跟鞋，下了车，摇摇晃晃地向俞念宜拜拜手示意再见，然后客套式地说了句“下回请你吃饭。”

　　“好啊，等你约我。”说罢，也没坚持，只看着元问青进了单元门后，给齐柘打了个电话。

　　“问出她和二叔什么渊源了吗？”齐柘哑着嗓子，声音染着的酒色明显过量。

　　俞念宜看了眼那栋楼上突兀亮起的灯光，说出了元问青早就预料到的那个完美答案。

　　“喝得有点多，粘粘乎乎没说几句。”
　　“只知道好像之前有过几面之缘，再往深也不太清楚。”
　　“嗯，对，没有，她倒是没说这些。”

　　“我知道了。”齐柘在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下半年赵朋的那个电影，是你的了。”

　　“谢谢齐少。”俞念宜甜腻腻地说了句谢后，电话那头便挂断了电话。

　　齐柘挂了电话，身侧的女人往他身边贴了贴，齐柘有些烦躁，朝着女人摆了摆手。
　　那女人也是个有眼色的，没再多纠缠便下了床穿上衣服走了人。

　　如同两人所言，这完美答案落到别人耳朵里就是拿不准的暧昧，谁都不敢多想，但也不敢少想。
　　便是齐柘这种把方弋江叫二叔的亲戚，他也不敢去问方弋江是不是看上元问青了，他只能通过今晚方弋江的举动和所谓俞念宜打听到的“几面之缘”来判断。

　　沉思片刻，齐柘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元问青的事情，让所有负面消息消失，替她澄清。”
　　舆论，可谓碾死多少人的无形利刃，但对于这些极个别握刀柄的人来说，真的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强行调动四肢洗了个澡后，元问青扶着墙，瘫倒在沙发上，想睡也睡不着，便摸来手机查起方弋江来。

　　半晌后，元问青扶着脑袋顶着顶灯发呆。
　　她在想，到底什么时候和这尊大佛有过纠葛。

　　答案是没有。
　　最多最多就好比俞念宜说的那样，在几次晚宴上的几面之缘而已。

　　当时人比外人看着更迷糊。
　　她想不通这到底是方弋江大发慈悲的行为还是带着目的而来的举措。

　　她是否需要去感谢一番，又该怎么有分寸的去感谢。
　　元问青承认自己这会儿的脑子里装着的好像一团浆糊，始终想不到一个漂亮又合适体面的方案。

　　思虑万千，茅台酒精终于还是占据了上风，元问青终于还是睡着在了沙发上。

　　翌日。
　　元问青是被集团人事部门总监的电话叫醒的。

　　信息时代，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呼啸着袭卷而来，何况，原本泼天脏水在一夜之间逆转。
　　元问青从人人喊打、过街老鼠般的小三成了兼励志、隐忍、被误会、可怜、天才导演等等一系列积极向上标签的代名词。

　　昨晚方弋江的举措、齐柘随之而来的态度、舆论翻盘的导向，都给了这些最会看眼色行事的人明白的指示。

　　人事总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问青，昨天集团的安排只是为了公关方案的考虑，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一下，集团说给你带薪休假一周，下周你再回来上班吧。”
　　不等元问青说话，人事总监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还是去年年底你提交的项目策划，虽然泄漏了，但赵总今早上亲自过了目，说项目内容很新颖，可以适当修改部分，这次就可以当做预热和提前宣传，之后我们加快推进的速度，很快就能开始这个项目。”

　　元问青有些讽刺的笑了笑，但那些讽刺的话却始终牢牢的咽在肚子中，温和地回答道：
　　“好的，李总，我尽快调整状态，修改方案。

　　挂了电话，元问青看到手机通知栏里半个小时前李总监发来的回岗邮件，才摁不住想骂人的冲动。

　　昨天通知离职是人事部门的实习生发来的邮件，瞧着昨晚的架势，今天就是总监亲自发邮件，发现没回还专门打来电话。
　　去年年底，一模一样的项目方案被骂到狗屁不是，今天突然就很新颖。
　　感情你们家新颖的准则是方弋江啊？

　　骂完一通，元问青心里的气才算通常。
　　她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一番，又给自己搞了杯蜂蜜水暖暖胃，才开始收拾昨晚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客厅。

　　脑子里又想起那个一个礼拜的带薪休假。
　　狗屁的带薪休假，只不过是集团想等着看看方弋江之后的举措。

　　娱乐圈的这些资本，最是会见风使舵。
　　惹不过方家这样的老派家族与资本，又从来不会好好栽培人才。
　　元问青都能想到，如果一个礼拜之内，方弋江如果没有任何后续的动作，自己就是集团拿来彰显自己公关手段、增加热度和归拢其他人心的棋子，简单用完就一脚踹到阴沟儿里。

　　元问青也窝火，虽说要进入娱乐圈这个资本棋盘的游戏里，第一步就是学会做棋子，但元问青不想将主动权交给其他人。

　　作为一个最会从缝隙往出钻的人，元问青并没有被这暂时的困境困扰，她的视线略过那个被自己丢在书桌上项目策划，感觉到了这件事情里形势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