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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雪媚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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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宾客众多,不可能做耗时耗力的点心,两人俱是准备好了半成品食材。娅红备的是杏子水晶冻糕,食盒子带了来,只需要折下荷花花瓣作盏,一一分装就可送出。娅红离开众人后,硬装出来的闺秀风范顿时减退不少。她好奇地向孟冉冉张望,只见她从冰块木箱中取出一海碗雪白乳酪状东西,用擀薄了的糯米薄饼混着西瓜丁雪梨丁一并包入,鼓鼓的半透明包子,隐现出粉红色的西瓜丁内馅,在炒熟手粉中一一滚过,褶子藏入底部,齐齐排列在糯米纸上。
“这是什么?”娅红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探指从碗沿蘸了点剩下的奶油放入嘴里:“咦,化了,很奇特呀。甜甜的,也不像乳酪。”
“当然奇特,这是新鲜牛乳摇出来的奶油,费了很大的力气呢!”
“摇出来?牛乳怎么摇会变成这样凝滞的奶油?这点心又叫什么名儿?”
孟冉冉往每个胖包子上点缀樱桃,道:“牛乳放入皮囊里,使劲摇晃半天就得了。这点心叫雪媚娘,若是皮子硬点,做成方形荷包样儿,可以叫做班戟。”
“亏你怎么想的?我能先尝尝吗?”
“好,这个先给你尝吧。”
娅红吃了半个,赞叹不已,取出自己的水晶冻糕,笑盈盈地说:“我算是甘拜下风了,不过你好歹也尝尝我的。”正要送过来,宋云晟却进了厨房。
“六爷。”按照两人的彩排,宋云晟一进来,孟冉冉就蹲膝请福,敛声屏气毕恭毕敬的一幅贤淑模样儿。
“今日做的点心怎么外相差了许多?”宋云晟取个雪媚娘尝了一小口便掷在盘中,皱眉道:“这样的东西让我怎么入口?甜的太过,雪梨也不是上好的。你是越来越不上心了。”
“是,奴婢错了。”孟冉冉深深低头。
“今夜的宵夜若是还做不好,你就别想睡了,去磨房好好反省吧。”宋云晟扭头,对娅红道:“让娅红小姐见笑了。唉-------娅红小姐,这冻糕是杏子做的吧?”
“正是。六少爷要不要先尝一尝?”
“唉,不行,不行。杏子与我吃的药犯冲,吃不得---------”宋云晟像是悟过来,忙转移话题:“不过,这冻糕做的真好看--------冉冉,把我的丸药取来,我这就出去了。”
宋云晟喝水服药,离开厨房出去了。
“姐姐做的雪媚娘这样美味,他还说不好。六少爷嘴巴也太挑剔了。”
孟冉冉潸然欲泣的表情,道:“罚我去磨房还算好的,他性子横起来,打骂也是常事——哎,好在他过几日就要去李家求亲,等你过门后,我就算熬到头了。六少爷对越是亲近喜爱的人,越是苛责,他的饮食起居,一律不要丫头老妈子经手,怕下人腌臜不洁净更怕被人下毒,竟然所有事物都需我经手,时常要操劳到三更天才能歇息,就这样他还时常嫌弃我蠢笨,近日常说等娅红小姐娶进门,就打发我去下人院中住去,再不许我碰他的饮食衣物被衾。”
“这,这——”娅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想到刚才情景发问:“六少爷刚才吃的什么药,他得了什么病?早知他不能吃杏子,我就该换个点心做来。”
“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六少爷年纪轻,爱玩儿罢了,又受了纨绔子弟的唆使。等日后你们大婚了,娅红小姐多规劝些,也就收心了。”
“爱玩儿也会得病?”娅虹满眼都是疑问,忽然失声惊道:“难道是去了脂粉巷得的病?”
“没有,没有,我哪有这样说过!”孟冉冉暗叹自己的演技精纯,惶惶张张地低头忙碌着将点心放入托盘。
“好姐姐,你我都是女子,有什么事你可不要瞒我。”娅红从腕子上退下一支镌绳纹金镯,不由分说拉起孟冉冉的腕子套了上去。
孟冉冉欣赏了一下镯子,无奈道:“娅红小姐,虽然将来你是正妻,我是妾,但我可是拿你当妹子看的,我就告诉你吧。六少爷有病不假,不过大夫说不打紧,只要以后不去那种地方,徐徐调治定能好的。只是六少爷今□□着我与你比试,未免让人心寒。你也知道,我其实是个粗人,只会记个帐,打个算盘,哪里会什么联诗作词,都是六少爷偷偷派丫头给我传讯息。”
娅红愕然:“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虽有怀疑,但也信了大半,就凭联诗的最后两句,断然不像是孟冉冉作的,定是宋云晟暗中捉刀。
孟冉冉回道:“说来可笑,六少爷说您是老爷子相中的儿媳妇,他自己并不满意,怕您过门后依仗娘家势力,强过他去,日后河东狮吼不可不防,所以让我先给你一个下马威,今日事事压过一头,您过门后也需得好好调教,改掉大小姐的娇气毛病。”
娅红又气又怒,道:“他既然相不中我,不提亲就是了,何必做出这些姿态,就他家的资财还怕找不来一个好的?”
“六少爷自然有他的道理--------”孟冉冉吞吞吐吐地告知“真相”,:“依我的小见识,李大人对宋家日后大有裨益,何况娅红小姐您过门后,自然少不了嫁妆陪嫁丫鬟等。适才私下里,六少爷还说起您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模样好,不知将来会不会一并陪送过来。娅红小姐出自诗书礼仪之家,气量大能容人,妒忌吃醋的事儿定是没有的。娶了正妻后,往后纳妾就容易了,不必成天听老爷唠叨责骂。”
娅红已经气得发抖,也不伺候什么糕点了,一叠声叫仆妇丫鬟,赶紧套车回家。在外等候的众人均是诧异,不知发生了何事。李家一位姐姐解释娅红小姐忽感不适,就这样李家众人慌张走了。随后,婉芝芸儿等两家夫妇也相继告辞。
在大门口送别客人,两人在门庭聊起来。
“你再去提亲,恐怕就会连人带礼被李家扔出来了吧?”
“你和她说我有癫痫之症,她也不至于宴席未散,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走了。你是不是还多嘴了?”
孟冉冉心中暗想,花柳之症岂不是比癫痫之症更有效果,偷笑过后,她不解道:“我觉得娅红小姐不像是下毒之人,她虽有些骄纵,但还算心直口快,不似那种心机深沉的人。”
宋云晟未曾搭腔,换过话题问道:“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真是极好的句子,你怎会想到?”
孟冉冉道:“我家乡曾有位才子,写得极好的诗句,我虽驽钝庸俗,倒还记得这一联。”
“此人才情堪比李杜,你说他姓名我听听。”
孟冉冉被他逼得无法,总不能说江南织造家的曹雪芹吧,谁知道现在是在娘肚子里还是一个拖着鼻涕开裆裤的小毛孩呢,只好胡诌道:“是个闺阁女子,姓林,深宅大院的,谁也没见过,偶然几篇诗句流传出来。可惜,林姑娘身子娇弱,十七八岁上就病故了。”
宋云晟点点头道:“自古红颜薄命,才女更是如此。这样的句子固然极好,但听着也是悲戚沦丧之音。倒不如不做的好。”
一时管家来回话,说鸿福戏班的班头已经从账房领了赏钱,正收拾箱笼,又问搭设戏台的工匠们还等在门庭厢房里,是否现在就拆去戏台子,原本备下的酒宴,忽然用不到了,是否撤下。
宋云晟不管这些琐事,自行走开。孟冉冉一一嘱咐了管家,忽然想到这几日家中小厮丫鬟们也着实辛苦,让管家把酒宴都赏给下人们吃去。管家感激不迭,正说着话,见茜儿领着戏班众人往角门出去。那霓小仙也卸了装,随众人出来。孟冉冉见那些贵妇都喜欢听他的戏,也入乡随俗,叫管家再去封一份红包给他。霓小仙对着孟冉冉作揖不迭。
茜儿道:“管家事忙,不如我带他去账房一趟。”见孟冉冉点头,她带着霓小仙折回园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