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过日子》丝媚

77、才艺

　　按照宋云晟的意思穿上藕荷色喜字百蝶大褂，雨过天青水泻长裙，水蓝闪金如意挖云式鞋，鬓发插着三枝翘凤软金翅儿宫花簪，枝上头珍珠盘攒嵌着一粒祖母绿，手腕上套了迦南香念珠。宋云晟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觉得毫无瑕疵了，才挥手让她自行去化妆。
　　其实这番大阵杖就是为了今日的堂会宴席。宋云晟回请婉芝芸儿两家，并通过婉芝请到娅虹小姐和她的两位姐姐和哥哥嫂嫂等家眷，李家与宋家多少沾亲带故，也不算外人，所以并不特别避讳男女之别，只与于王姐夫狄远清和李家哥哥坐在另一个棚内看戏。请的戏班还是鸿福戏班子，家里花园子里压水用毛竹搭设了戏台子，并支起凉棚，供客人们看戏。
　　但来的女眷们都知道今日并非单纯的看戏而已，而是一场女子才艺较量。因为宋云晟托婉芝去邀请李家女眷时，说他的姨太太孟冉冉精通女红厨艺，很想与娅虹小姐交流，听闻娅虹小姐也是心灵手巧，特请她带些女红刺绣来，也好观摩学习。此话一出，不就是一场竞技较量吗。宋云晟的主意就是让孟冉冉用压倒性的优势胜过李娅虹，好让她知难而退。孟冉冉觉得这主意有点悬，但为了牛牛和自身性命安全，就算螳臂挡车，也只能试试了。

　　今日的娅虹小姐除了以往的美丽端庄外，打扮更多了几分贵气雍容，想必是认为即将成为六少奶奶，需得彰显身份，插了满头珠翠，一袭水红腾梭式菱花锦褂子，月白水泻裙，通身优雅华贵。在她家两位姐姐和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款款而至，先向婉芝等人见礼，再拜见了王姐夫和狄远清，最后才向宋云晟和孟冉冉问安。
　　众人入座，点了几折子戏，但众人心思并不在戏台上。婉芝很快就问起那女红刺绣的事来。
　　娅虹含羞待笑地命丫鬟取出她绣的几方丝帕，有蝶戏牡丹、荷花鲤鱼、岁寒三友等图案，有一款丝帕绣的是海棠春色，留白处用玄色丝捻金线细细密密的绣上了宋云晟的诗句。一笔一划的颜体工巧娟秀，这不仅考验的是刺绣，更像是考验书法。此帕子在众人面前传递，人人夸赞。
　　婉芝赞叹道：“哟，娅虹妹妹的女红真是绝了，这花儿这蝴蝶儿，竟像是活的。啧啧，这诗词，哎，云晟，你瞧瞧，娅虹花的这番心思花的，竟是个石头人儿都要被感动了。”
　　宋云晟点头道：“果然出色。”
　　娅虹听他称赞，低下螓首，一脸红晕的谦逊道：“婉芝姐姐过奖了，不过是闲暇时的消遣，还是六公子的诗写得好------”越说越轻，那款款情意不言而喻。
　　她的一位姐姐笑道：“我们娅虹妹妹虽说手巧，但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并不敢托大。这位姨娘既然今日特地相邀，想必也有过人的绣片给我们一观，也好让我们这些足不出户的妇人长长见识。”
　　众人都把视线集中到孟冉冉身上，孟冉冉摇摇头，坦白道：“我不会刺绣。”闻声一片哗然，不会刺绣还说什么精通女红，这不是自曝其短吗。
　　孟冉冉继续道：“我虽然不会刺绣，但会一种编结法，给大家赏鉴一下吧。”然后吩咐茜儿把她前日准备好的六片编织片呈上来。
　　女子们纷纷取来观看，只见粉色的粗棉线被编结成一朵朵小花，又连成一片，镂空繁复精美可爱，。但这样的编织片却没什么实际用途，当帕子它是镂空的，当桌帏床帷又太小，而且形状还不规整，有长条的，有方形的。孟冉冉一笑，取出一支银簪，长长的银簪尖头上被烧热折弯成一个小钩子，她用银簪勾着棉线上下翻舞，将两片编织片缝制在一起。速度极快，观者之见梅花银簪头上银光点点飞舞，很快一件小孩衣衫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清朝尚未出现编织线衫，只有串珠的珍珠披肩或用竹丝编成的夏日马甲，孟冉冉在现代既然是剩女一名，只能守着老妈每晚坐在电视机面前，久而久之学会了勾针，自己勾个围巾帽子什么的，当作消遣。为了今日的才艺较量。她让茜儿去寻找适合编织的棉线，所幸找到了这些不粗不细的棉线，托染坊染色后，拿来编织。宋云晟知道她自有鬼主意，也不来过问。今日这件镂空花朵图案的小女孩编织线衫横空出世，领口镶了更细密些的白色蕾丝状领边，颜色搭配雅致，工艺更是让众人小小的惊异了一番。
　　孟冉冉将小衫送到婉芝面前，道：“婉芝，听闻你女儿快过生日了，这件小礼物不成敬意，给孩子穿着玩儿吧。”
　　婉芝当着李家姐妹的面不好过多夸赞，但心中喜欢，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心想这编结子打丝绦的手艺居然能做成一件衣服，也太稀罕了，这花朵儿是怎么用那小钩子钩出来的，真是奇妙。
　　宋云晟含笑道：“有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心中深不以为然，女子吗，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要知诗书礼仪，才能相夫教子。”
　　“当然，当然。”李家另一名姐姐急忙接话道：“我们大家闺秀不仅要懂女红厨艺，治家操持，更要精通诗词歌赋，出口锦绣文章，这样才不至于丢夫家的脸面。”
　　婉芝道：“今天也不是什么正经比试，难得李家姊妹赏脸，听闻府上姐妹们均是精通诗词的文雅妙人，不如大家联句游戏可好？”
　　娅虹见孟冉冉拿出的编织小衣新奇，心中不服，六少爷所说的另外几个比赛项目都是自己的强项，没理由会输给孟冉冉。上次在松涛斋前，孟冉冉连宋云晟的诗词都听不懂，显见是个只会操持家务的无知妇人。待众人离了戏台凉棚，到正堂按席落座后，她微笑道：“如此甚好。不如先请刘公子出联。”
　　宋云晟逊谢道：“娅虹小姐是客，还是您先请吧。”
　　娅虹俏脸微红，避侧身子道：“今日众位世兄和姐妹们都在，我怎敢僭越。”
　　推脱了一番，众人便请王姐夫赐下首句，王姐夫笑道：“我不过是个商贾俗人，难得你们高看我，只是我一丝诗情才思都没有的，如何应对？”
　　宋云晟道：“姐夫莫谦，随便一句五言就可。”
　　王姐夫从丫鬟托盘中取茶盏，见上的是莲芯茶，笑道：“那我就胡诌一句罢，莲子心中苦，你们看可使得？不行，就另换人来吧！”
　　众人拍手道：“极好。”
　　按次序，该是狄远清，他沉吟一下接到，指点席面上果品碟子，道：“梨儿腹内酸。”又道：“兰舟晴午发，”
　　宋云晟轻松接道：“翠伞遮凉阴。红藕泥中采，”
　　李家兄长接过，道：“乌蓬萼底寻。榴裙清露染，”
　　这会该轮到女眷一桌，李家姐姐沉吟片刻，道：“蕙带暗香侵。结子圆如玉，”众人赞叹，回应了首句莲心，李家姊妹果然十分了得。待芸儿对上：“菩提一妙心。”众人又是一阵赞赏。“兀地休博去，”待婉芝想了许久，最终自嘲道：“愕然无言语”，众人莞尔笑她倒也勉强对上了。婉芝因想不出句子，于是自罚一杯酒，让宋云晟出联给娅虹：“凝眸呼玉友，”此句倒是十分简单，也容易对上。
　　娅虹不假思索道：“何日再倾樽。”然后转脸对孟冉冉轻声道：“忆昔珠玑韵”
　　孟冉冉听他们讲了半日就是荷花莲子之类，可惜自己没玩过这类文字游戏，好在她和宋云晟早就串通好作弊手段，宋云晟特特挑选了一件阔大袖子的大褂，袖里藏了一截炭条与纸条，飞速写了对句。孟冉冉假意思索片刻，丫鬟已经捧着茶盏过来，她接过，揭盖作势抿茶，已经看见空碗中的宋云晟字条，道：“伤今缱绻吟。”
　　因为孟冉冉是末座，后面并无宾客，所以联句该结束了，没料到娅虹笑道：“姐姐对得好工整，不知还能否？也给妹妹出一联？”
　　孟冉冉瞥一眼宋云晟，心想你这个笨蛋，为什么没料到她会这一手，应该把下一句也作出来嘛，眼见只能丢丑了，娅虹举扇悄声一笑，她悠然的等着，仿佛知道孟冉冉不懂韵。宋云晟的袖底乾坤又暗动，但如何再送过来呢，总不见得丫鬟刚奉过茶，再奉上岂不惹人注目？孟冉冉脑中回顾，其实刚才那些句子她一句也记不得了，倒觉得最后几个字发音雷同“樽”“寻”“韵”，“阴”“吟”什么的，可恨书到用时方恨少，自己受过仅有的联句熏陶，无非《红楼梦》里凹晶馆黛玉湘云联诗。想到林妹妹，那句最经典的也就脱口而出：“寒塘渡鹤影，”
　　娅虹听了此句，脸上微变，凝神思索起来，许久才吟诵道：“雪地觅鹿踪。”
　　听了她的对答，孟冉冉脸上不禁也露出嘲弄的意味，前些诗句均是夏日光景，何来雪地一说，就算自己不太懂诗词，也听出对的不妥帖。孟冉冉的神情变化均狄远清收在眼底，他道：“孟姨娘想必有好的，不如说出来。”
　　在四周殷切的目光中，孟冉冉缓缓启唇吐字：“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妙极！”
　　“何其清冷。”
　　“孤傲清华之气！”
　　一片惊叹中，孟冉冉隐约觉得羞愧：曹公啊曹公，好在您还没出世。
　　娅虹脸色苍白，被婉芝等众女注目后，也只得赞道：“孟姐姐才学果真不凡，妹妹我佩服之至。”
　　宋云晟道：“此句甚佳，娅虹小姐又是名满淮扬的才女，所对雪地觅鹿踪也不差。”此话明显是照顾李家脸面，听得李家兄妹们俱是点头，他又道：“今日机会难得，不如请娅虹小姐再为我们展示一下厨艺，可好？冉冉，你也颇能做几样点心了，凑个热闹，陪娅虹小姐比试游戏一番，可好？”
　　孟冉冉点头，与娅虹到了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