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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少爷光临 ...

  •   刘婶子给她新做了一件靛青撒花的偏襟褂子,镶滚着阔大的玄色卷云状边。陈氏整日里占她家小便宜,占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翻箱底找出她做姑娘时穿过的一条深蓝百褶下裙送过来。孟冉冉谢过她们,暗自诧异陈氏现在的腰身比当年足足长了一倍还多。新衣上身心中三分美,蘸着刨花水抿齐头发,绞下花盆里一支并蒂石榴戴了。正笑盈盈地和刘婶子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一边捏制汤包,为午市做准备,她们现在的精力只够准备早午两次买卖,剩下的时间还要做很多半成品。何况孟冉冉也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主,没必要起早贪黑的拼命,反正养活她一张嘴,全家饿不着。
      忽然间,陈氏从她前门饭馆里蹬蹬跑来,全身肥肉波涛汹涌,一脸怪异的说:“孟家的,我们店里来了位阔主,啥都没点就要了你的汤包和点心,我就端给他了。谁知道他吃完一不付账二不走人,还说要你倒找给他钱。”
      刘婶子抄起擀面杖,怒道:“还真有吃霸王餐的,看婶子怎么收拾他----------”
      孟冉冉赶紧洗了手,跟着刘婶子去了前门。
      只见一张桌上坐了一老一少,正悠闲的呷着茶水,刘婶子的擀面杖已经在他们桌上敲得砰砰响。陈葆发总算有点眼力,见这两位气度雍容,穿戴不俗,不像是吃霸王餐的,拉着陈氏的胖手缩在柜台后面打量。
      孟冉冉一见侧影就认出来了,六少爷和去药铺找他的老者,吓得她立即躲在珠子门帘后。可是六少爷在她一露面的时候就把头转过来了,目光静静的看着门帘后的孟冉冉。刘婶子刚才还怒不可遏的模样,现在终于觉得气氛怪异,也转头看向门帘。孟冉冉此刻扭头走也不是,掀开珠帘出去又不敢。别扭了半响,绷不住了,心一横:“一个小屁孩怕什么,我孟寡妇都把他剥光看光了,还能吃了我啊?好歹老娘救过他的命,大不了还钱就是。”她现在每次要鼓舞自己的时候都自称孟寡妇,好像能够背水一战似的。
      珠帘一掀,她重重几步上前,恶从胆边生的嘴脸已经换成讨好卑微的笑容:“六少爷您好,好久不见啊。”十两银子再加上帽子二十两,不要利息也还不出来。
      六少爷嘴角漾出一丝笑意,温柔无害,但让孟冉冉心惊,忙又道:“您赏脸来我们小店吃饭,哪能要您钱啊,您吃饱了不,再来一笼汤包?要不尝尝我们的银丝包子,又鲜又辣------------”
      六少爷摇摇头,大病初愈的脸庞显得白净秀美,他站起身来,玫瑰紫挂面儿的玄狐巴图鲁背心穿身上还有些宽大。身边老者取出一两的小银块放在桌上,两人就往外面停的轿子走去。
      陈氏不可置信的捡起银子,孟冉冉劈手夺过,急忙追上去,把银子还给六少爷。六少爷也不推辞,收下后向她一摆手,坐轿而去。
      众人簇拥在孟冉冉身边,向她打听这公子是什么来头,孟冉冉说:“我向他借过钱。”
      陈葆发不信:“那怪了,他来讨债的,怎么反而给你银子呢?”
      孟冉冉心虚地解释:“还清了,还清了。他是有钱人,一两银子对他来说是小钱。”

      半个月后,面粉猪肉突然暴涨,市面上掀起抢购狂潮。刘大叔前两天下乡给一家富农办丧礼宴席,也突然提前回来了。对她们说起外面的形势:上个月邻近两县都发了大水,淹了许多农田,山上还滚石滑坡,砸了好些村庄。大水过后就是大旱,徽州附近的山峦都是花岗岩山体不储水土,本来春天育苗的时候来这么一涝一旱,眼见是颗粒无收了。许多难民都要往城里涌,所以他们立即收拾了器具家什往回赶,差点就被关在城外了。现在徽州城的四个城门都关上了,出不去也进不来,怕难民一拥而入,城里就不好控制了。
      孟冉冉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喃喃说道:“关在城外就行了?没吃没喝灾民不要造反吗?”在古代消息闭塞,恐怕再也听不到“党领导受灾群众共同抗旱,渡过难关”“中央政府关心受灾群众,心系灾区”等等这样稳定人心的话了。
      刘大叔指指城门方向,答道:“在城门口听几个书生说知府衙门口已挂出皇榜,不日就有救灾粮食漕运送来,就是不知道这股子乱劲还要多久。”
      刘婶子他们对这种灾荒年月历经过几次,都劝孟冉冉赶紧歇业,存着粮食观望,自己也赶紧回家收拾去了。

      的确,这几天街上多了很多乞丐,孟冉冉施舍过几次,但乞丐越聚越多,万一失控就不好了,看来暂时不宜开张。好在几个月经营下来已经小有存款,楼下还有2袋面粉,除了买不到新鲜蔬菜,其它也不用太担心。
      下午佳惠跑来找她,佳惠的大哥在西北边关作参将,只有父母和丫头奶妈陪着她。索绰罗大人家中无人相谈,常常对佳惠聊起朝政时局,她极喜欢和孟冉冉聊天,觉得她见多识广,也不是一般的闺阁中的女子。两人谈起了城外的形势。佳惠说他阿玛已经到运河边去迎接漕船了,孟冉冉这才略微放心,大清此刻国力昌盛,政府还是能够从别省调运粮食应急的。
      佳惠又说政府要求扬州盐商乐输银两,梁知府派他阿玛顺便去劝募,那些盐商如何应付等等。
      孟冉冉奇怪的问:“什么叫乐输?”
      佳惠笑道:“就是让他们出钱呀,盐商捐钱给朝廷,朝廷到别的省份征集购买粮食。”
      “还乐输呢,乐得起来吗?”孟冉冉对盐商也是略知一二的:明刚建国,西北还不消停,皇帝便在那里驻了军,但由于离京都太远,驻军粮草成了大负担,于是朝廷就想了个办法,让商人把内地的粮食运到边防,官府用什么来补偿呢?给你盐引,运多少粮食给多少盐引,然后拿这个盐引到盐场去领盐,这制度一下子就肥了离边关最近的山西人,于是晋商迅速崛起。后政府发现不行,虽节约了后勤支出,却损耗了大量盐税,于是改为不需要粮食,只要交足一定的银两,都能够领取盐引进行贸易。这样一来,怀揣大量钞票苦无用武之地的徽商就获得了介入资格。
      为什么扬州成了盐商聚居地?因为它位置好。扬州地处长江以北,淮河以南,西濒运河,东临大海,方圆数百里内,河道纵横,水陆交通便捷,是自隋朝开凿京杭大运河以来南漕北运船舶必经之咽喉。加之扬州附近有当时全国最大的海盐产场,历史上一直流传着“两淮盐,天下咸”的民谚,而两淮盐业的管理中心就在扬州,扬州自然也就成了两淮盐商的聚集地。
      清朝把帝国划成许多区域,经营盐的垄断权卖给30多位总商,总商再分给散商,然后以每一引(大约三百斤)征收盐课税,这种盐税因为一路上要经过层层关卡和官吏的盘剥,盐价会一路上涨。所以朝扬州交通方便的城市盐价低些,难走崎岖的省份盐价就高。这些总商必须要由政府任免,所以盐商和盐运官员是一种极为密切的关系,也就是和朝廷是分不开的关系。所以朝廷一到需要用钱的时候,除了想到晋商就是扬州盐商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旱灾的事情,因为闲来无事,孟冉冉也是难得休息,佳惠就邀约她出门玩耍。正值春暖花开时,两人一路步行来到城西繁华热闹的地方,这里高高的马头墙鳞次栉比,从练河引来的一弯湖水对面就是气势恢宏的三层酒楼“醉太白”,周围的商铺都比它矮了一截。佳惠笑着邀她去吃饭,并说:“冉姐姐,平日一直你做点心给我吃,我好生过意不去,今天我请客,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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