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过日子》丝媚

66、后悔吗

　　次日，宋老爷、宋云贤、两位女婿陪着李道员在燕喜堂闲谈，萨哈谅是佳惠大哥，因常年在外对妹妹心怀歉疚，满心要趁这难得团聚的日子陪她多说会儿话，与宋老爷敷衍了几句，就告辞出门来内院探望妹妹。正巧孟冉冉也在佳惠屋中，看她做小孩子衣衫。
　　今日宋老爷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安排宋云晟陪同娅虹小姐参观宋家花园啦，吟诗赋词啦等相亲活动，周妈带着牛牛被三少奶奶接去与梓纯玩，孟冉冉不想坏了人家好事，又想避免碰上狄远清，所以安心躲在佳惠这里。
　　“大哥。”佳惠打过招呼，但并不起身相迎。孟冉冉也不愿闹这些虚礼，点头道：“萨大哥好。”
　　“六少奶奶，你也在这里。”
　　论起来孟冉冉不该被称为少奶奶，而是应该称孟姨娘，但周妈经常这样叫她，平日里宋云晟也不介意，所以养成了习惯。至于四姨太等人叫她六少奶奶，那就纯粹是嘲讽的意味了。现在听萨哈谅也这般称呼自己，孟冉冉在这非常时期不敢不谨慎，道：“你还是叫我孟氏吧。”
　　“冉姐姐，你也真是太小心了，一声六少奶奶又怎样？”
　　“平日村长大师傅这样叫，可以说乡人不懂规矩，可周妈老是改不了口，没的落人口实。”
　　“你们别争了。”萨哈谅常年在西北征战，性格也相当豪爽，道：“你和佳惠是要好的姐妹，如今又成了妯娌，我也不见外，，叫你冉冉行吗？”
　　“行。”孟冉冉干脆答应了。
　　萨哈谅笑谈了一会儿西北的见闻，兄妹二人又说了小时候的种种趣事，孟冉冉十分羡慕他们兄妹之间的亲密关系。
　　萨哈谅又伤感起来：“大哥一直在西北戍边，未能在父母跟前尽孝，多亏了佳惠不至于父母膝下荒凉寂寞。如今大哥好不容易调回京城，可阿玛任期未满，你又嫁人了，我们一家还是不能团聚。”
　　“大哥不要难过，等阿玛再过两年任期一到，我们劝他辞官告老还乡，回到京城后不是又能互相常来常往了。”
　　“京畿护卫的健锐营几年就要轮换一次军官，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到时候，我可能又会被放外任。大哥实在-------”萨哈谅看来也是个真性情的汉子，说道父母兄妹亲情，就会眼眶发红，抚着佳惠新做的小衣衫长久叹息：“妹妹，我和阿玛额娘都不在你身边，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孟冉冉知道萨哈谅今天就会离开宋谅村，为了给他们兄妹留点时间说些梯己话，她识相的告辞出来。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以为狄远清他们还在前院燕喜堂陪客人李大人说话，打算从花园子里绕道回自己房间。没想到婉芝芸儿姐妹两在花园假山凉亭上小坐，狄远清则坐在假山下面的石玑上研究棋坪。孟冉冉正要避开，被眼尖的婉芝一眼瞧见，居高临下挥帕子叫她上来。
　　要沿着假山石阶上到顶上凉亭，必须从狄远清身边走过，孟冉冉无奈，硬起头皮走了过去。狄远清一眼未抬，专心致志的独自下棋，青玉和汉白玉的双色棋子交错布局，致死纠缠。花/径狭窄，他靛青色袍角与自己的绫裙下摆交错划过，衣衫悉嗦微响。
　　“新姨娘来我们宋家还习惯吗？”婉芝笑嘻嘻的问，见孟冉冉点头，她又说：“梓恺可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几日不见我还真想他呢。我这姑姑这次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就从家里拿了一套文房四宝，湖笔也罢了，砚台倒是正宗的鹦哥眼端砚，还算难得。等孩子五岁进学时正好用上。等会儿我让丫鬟给你送来。”
　　芸儿娇弱地向她问候了，然后道：“小嫂子照顾孩子一定辛苦了，我带了一斤阿胶一斤鹿茸，已经交给梓恺的奶娘收起来。”
　　“谢谢两位小姐。”孟冉冉勉强笑着，推说牛牛还等她回去，告辞退出凉亭，拾阶而下。

　　宋家花园中的这座假山十分巨大，若干条石阶通向几个出口，曲里拐弯的还要穿过几个岩洞。孟冉冉快要走到地面时，狄远清赫然出现在她必经之路的一个岩洞里。
　　孟冉冉立住了，怔怔地望着他。
　　“冉冉。”静默片刻后，狄远清伸手过来，像是要抚摸她的发丝。
　　“远清，我已经嫁人了。”她轻轻挡开，偏过脸庞掉开视线。
　　狄远清落寞地收回手掌，眼神悲伤，许久他调整过心绪，平静问道：“你后悔吗？”
　　孟冉冉惊愕地再次与他对视，想到一时冲动下逃离狄府后，两年多来遭受的种种心酸委屈，作为一个小妾嫁入宋家所承受的羞辱，以及即将面临宋云晟迎娶娅虹小姐为正妻的尴尬局面，她不能不正视自己当初的抉择多么错误。泪水慢慢蓄满眼眶，悔恨与惦念一同涌上心头。
　　“后悔吗？”狄远清的声音接近温柔，几乎要把孟冉冉溺毙。他将孟冉冉的身体慢慢拉近自己胸膛。
　　“牛牛。”孟冉冉用脑中最后的明智拼命说出儿子的名字，然后挣脱狄远清的怀抱，她生生逼住即将决堤的泪水，道：“我，我的儿子宋梓恺，他在等我。”然后转身欲逃。但被狄远清拦腰从身后抱住。
　　“冉冉，你后悔的，你过的不快乐！”他抱的那样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对你不好，你们根本不住在一起。你被宋云晟囚禁了，成了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可怜女人。”
　　“放开我，求你了。”
　　两人在假山下的石洞里撕扯，都尽量压低了声音，因为他们心下都明白婉芝和芸儿还在假山顶上的凉亭里。
　　孟冉冉终于哭了，两行泪水肆意流淌，沾湿了衣襟。她不敢再挣扎，任凭狄远清将她抱入怀中，哽咽道：“远清，当初我是被宋云晟强/暴的，才会怀上孩子。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你不要我了-------”
　　狄远清把脸埋进她耳畔发丝中，气息混乱，含混说着：“我也后悔了，我每天都在怀念我们一同创立绿萼雅筑的日子，可是无论我后来缔造多少个绿萼雅筑，都只有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再也没有人来和我分享那创业的快乐和辛苦。我想你回来---------那天，其实我已经猜到是这个原因，但我当时太多顾虑，不敢面对这个真相，冉冉，我错了，我太懦弱太自私。”
　　泪水汇成河流，也不可能让时光倒流，孟冉冉悲呛道：“我们回不去了，不可能的-------”
　　“可能的，可能的。”狄远清急促的说道：“只要你想，我一定会让你再回到我身边。”
　　孟冉冉抬头，愕然看他，泪珠还挂在腮上。
　　“你信我，给我五年时间，不，三年。至多三年，我一定有办法迫使宋云晟把你交出来，宋家不可能永远这样风光下去。”
　　“你想做什么？”孟冉冉心里升起一丝不安，她努力想从狄远清的双眸中看出些蛛丝马迹，但他的眸子一向是那样深邃幽黑，成熟斯文的外表遮盖了深不见底的城府心机。宋云晟也许并不看重自己，但他是绝对不会放手让她带牛牛走的。何况牛牛的确是宋家的子孙，宋云晟的儿子，从心底说来，孟冉冉并不希望宋家出现危机。
　　“远清！你去哪里了？远清——”头顶传来芸儿的叫声。
　　“我得出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狄远清用力看她一眼，欲转身离去。
　　孟冉冉却拉住他的衣袖，急切道：“远清，你告诉我你想对宋家做什么？你娶芸儿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冉冉，我真得走了。”狄远清用力抽出他的衣袖，走出岩洞，高声道：“我在这里，这里蚊子真多，我们回前院正堂去吧！”

　　回到房中，却意外见到宋云晟在外间和牛牛嬉戏玩耍，周妈则坐在门口给牛牛纳鞋底子。她红肿着双眼，不愿被他们看到，自行进到里屋，站在寿山石花鸟屏风后换衣服。
　　“妈妈，球。”牛牛绕到屏风后面，小手指指一只滚进来的毡球。
　　孟冉冉捡起来，交给儿子，尽量恢复往日平静的心态，说道：“牛牛乖，和爹爹在外面玩。妈妈累了，要休息。”
　　隔着屏风传来宋云晟的声音：“你去哪儿了？怎么袖子上沾了许多苔泥？你也去挖水窖了吗？”
　　“没有，你能不能带牛牛出去玩。”原来换下的衣衫搁在屏风上，被他看到了。假山洞中常年不见阳光，与狄远清撕扯时，不免衣服蹭脏了。孟冉冉没心情解释，只想快点打发他出去。
　　“你哭过吗，怎么嗓音这样怪？”
　　“我没哭，我在换衣服，你快走吧。”
　　宋云晟知道她的软肋，他斜靠在床柱上，缓慢清晰地吐出三个字：“狄远清。”
　　衣衫不整的孟冉冉气急败坏地拉开屏风，大声道：“宋云晟，你吃错药了吗，突然这么关心我？有空不如去找娅虹小姐讲讲你的文学创作史。我的隐私和你有关吗，轮得着你在这里刺探我吗？”
　　宋云晟抱起被吓到的牛牛，轻轻拍他后背，严肃道：“你的隐私我管不着，但你别忘了，这里是宋府，狄远清是我妹妹的丈夫。如果你做了出格的事，我也不能维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