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过日子》丝媚

35、清风送雅音

　　这次孟冉冉为了表达她的谢意，亲自下厨，用以往宋云晟在她点心铺中吃过的各色点心来招待两位贵客，还叫刘大叔，刘婶子，月明，明月相陪。宋云晟心情大好，不仅难得赏脸夸赞点心好吃，还送给双胞胎珠钗、镯子、檀香扇等小玩意。席间，少不了岚卿弹琴助兴，她非常喜欢明月，拉着她亲热说话不算，还亲手教她温习已经生硬的指法。
　　明月今日穿着上回岚卿送的豆青绣百蝶穿花的夹纱袄，月明为她梳起精巧的发辫，乌黑云鬓中点缀着翠兰花钿，已然是个豆蔻年华的小美人。轻挽纱袖，露出一节如玉皓腕，圆润整齐的指尖拨动琴弦，这副景象使孟冉冉甚感欣慰：她们姐妹两虽然来自农村，但天生丽质难自弃，今日这么一打扮，比起名门闺秀小姐们也不差什么。自己比她们年长十几岁，说是姐妹，其实还有一丝母女之情，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出落得美貌贤淑，才貌双全呢？
　　见她弹得认真，宋云晟道：“我老家还有一架雷击木古琴，改明儿拿来给明月练习。”
　　孟冉冉摇头谢绝道：“寻常人家的女孩儿，哪里用得起这么名贵的古琴，再说也没人教她。”
　　岚卿抬头微笑道：“我倒是愿意教明月弹琴，只要姐姐不嫌我多事，我每日来你家教明月可好？”
　　孟冉冉记起去年在岚璇书寓门口，当着宋云晟的面打明月的事儿，当初不就是怕她被人说闲话，才不让她学琴的嘛。现在岚卿要来家里教琴，被邻居看到一个书寓先生每天进进出出，那些妇人三寸舌头还不说得唾沫横飞满城风雨。正要拒绝她的好意，忽见宋云昇茶盏停在唇边，透过冉冉热气，他眼神斜睨过来，剑眉微皱，像是明白她为什么犹豫。孟冉冉不敢再开口，暗想多亏岚卿及时赶到报信，才救了她的酒楼，自己一个现代人怎么还那么介意她的出身，再说自古青楼女子也多有守身如玉、情坚不屈的例子，岚卿一看就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虽然和宋云晟多年交往，但还是进退知礼，两人私下都没有一点亲密的举动。于是改口道：“岚卿妹妹能亲自教导这孩子，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不过，我酒楼顶上三层，是一处极其空阔的屋子，在里头学习弹琴，既没有外人骚扰，我也能时刻看着明月，不让她偷懒耍滑。”
　　众人随她上楼，到孟冉冉的办公室参观。岚卿见对着湖面的巨大露台，清风送爽，波光粼粼，十分喜欢。又盘膝坐在洁净的地板上，试弹一曲，因为高高的屋顶穹庐，将琴声放大回弹，更显龙吟幽长，绕梁不歇。她喜不自胜，说在此弹奏心爱乐曲，真是毕生情愿。书寓鸨母见岚卿如此开心，也就同意她每日过来，只是辛苦自己每日也要跟着来回跟班。
　　书寓鸨母从十一二岁的女孩儿中挑选一两名有潜力的，然后倾力培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要请先生来教导，还要为女孩儿置办首饰华服，美食香茗供养着，丫鬟老妈子伺候着，在她们身上花的心血金钱，比自己亲生儿女都要多。可以说每个书寓先生就是为鸨母赚钱的工具，而最能吸金的黄金时期，就是她们尚未开.苞，还是清倌人的时候。无数的追求者会为了见一面岚卿，听她弹一曲，不惜一掷千金。这是，鸨母要时刻监视着，守住她们的童.贞，就是守住自己的荷包。待她们达到人气顶峰时，再出卖她们的初.夜.童.贞，当然不是那种一夜露水夫妻，也要找实力相当的名流绅士，出资将她们包养一段时间，被抛弃后，再换一个财主。直到年老色衰，无人追求时，好心点的鸨母会给些嫁妆，替她们随便找个人家嫁了；恶毒点的，则会把她们卖到娼.寮，成为低贱的妓.女。书寓先生最幸运的命运是被情投意合的男人出钱赎身，但鸨母绝不会因为朝夕相处的养育之恩，而少收银子，为了笔天文数字的赎身钱，往往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这些女子即使赎身后，也不可能做正房太太，只能当小妾姨太太，但已经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岚卿的鸨母也不算坏人，她还好心的向宋云晟暗示过几次，宋家财大气粗，几万两的银票给岚卿赎身不过九牛一毛，好让岚卿尽快有个归宿，自己也能把心思花在其它小女孩儿身上。岚卿的一腔情丝只系在他身上，摆出非他不嫁的架势，可宋云晟来书寓只是听曲，清谈，一句准话也没有，不知他是什么心思。

　　岚卿果然践约，每日上午来绿萼雅筑教明月弹琴，陪同的有时候是鸨母，有时候是两个贴身丫鬟。孟冉冉和她日益相熟，更加喜欢她。佳惠跟云庭搬到京城居住，只能偶尔书信来往，云庭教她认字写信，但教学效果十分缓慢，常常把信写得颠三倒四，乱用字眼。孟冉冉觉得岚卿善解人意，言辞合宜，和她聊天也很惬意。而且她举止得体，不是自己普通村妇能够想比，自惭形秽下，也暗暗学她怎样优雅端茶，怎样曼妙转身。
　　常来酒楼的多西珲能从琴声中分辨出岚卿和明月的指法区别，他一听岚卿的乐声，就会不请自来。岚卿曾经暗示过不希望有人打搅，但孟冉冉因为对多西珲印象颇佳，就把他成人之美的故事告诉岚卿，还赞他是个正人君子。岚卿想反正有鸨母、明月、孟冉冉多人相陪，遂答应允许他上三楼小坐，多西珲公子也很守礼，远远的坐着，品一盏清茗，听她抚琴，一曲完毕立即起身告辞。只是他每天风雨无阻地上三楼来，不免让岚卿还是心有顾忌。

　　狄远清特地派阿乐从扬州回来接孟冉冉，让她也去扬州。孟冉冉早有打算，于是安排好酒楼内的大小事务，明月要学琴，而且她人机灵，处理事情能应对合宜，所以暂时留在店里照看，只带着月明一起去扬州。
　　她出发前带了不少孩童玩具零食，想给狄远清的两个孩子留点好印象，月明一直怏怏不乐，但她没再说什么：姐姐快28岁了，在清朝年过三十就算中年妇人，虽说是填房，但狄远清没有兄弟妯娌，上头也没有公婆要媳妇伺候，一过门就能当家作主，这已经算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条件。肖锐对她姐姐一往情深，但毕竟少了一只手，也没什么家业，姐姐能找到狄远清这样的人家也算终身有靠。

　　盛夏里从水路行舟，颇为舒适逍遥，阿乐上次被狄远清教训过后，对孟冉冉她们尊敬多了，一路饮食起居都照料的很妥帖。没几天，木帆船就驶入扬州地界。
　　狄远清雇了两顶轿子，远远地就跑到码头来接，孟冉冉一下船板，就被他细心地扶上轿子，明月坐上随后的另一顶轿子。一路走来，见居舍房屋纤秀精美，街巷市井商贸昌盛，比徽州更为富庶繁华。
　　狄远清并未立即回家，而是吩咐轿夫绕路，往瘦西湖畔走去，自己骑马跟在轿边。是时，瘦西湖并未如现代砌围墙圈成公园，而是开放式的，文人雅士淑女闺秀均可在湖边徜徉。竹丝凉轿的帷幕都去了，从半卷起的竹帘看去，一泓曲水宛如锦带，如飘如拂，时放时收，较之杭州西湖，另有一种清瘦的神韵。
　　逶迤行来，只见十里湖光，清澄缥碧，花木扶疏，连绵滴翠，狄远清俯下身体，指点何处是二十四桥，何处是长堤春柳，何处是五亭桥-------孟冉冉微笑点头，不管现代还是古代，她都是第一次来扬州，但她从旅行杂志看过扬州介绍，心想：还有一处景致叫白塔晴云，可惜要到下任皇帝乾隆下江南时才会有，而且这白塔来得还非常传奇。据说乾隆下江南时，见瘦西湖景致秀美十分喜欢，只是遗憾湖边缺少一座白塔，被当时扬州盐商知道了，连夜指使工人用盐包堆积，涂刷白纸扎成一座白塔。次日乾隆清早起床，推窗见塔大吃一惊，不无感慨地说：“人道扬州盐商富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此刻要是告诉狄远清，自己可要成了能预卜未来的巫婆神妇，于是，只顾捂着嘴儿在轿中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