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过日子》丝媚

33、凤冠霞帔

　　过了一日，宋云晟携岚卿来店里，孟冉冉有些难为情的接待了他。宋云晟落落大方，也并不提及她为何不实现诺言，反而在此开店与他大哥抢生意。岚卿小姐温柔地向孟冉冉施礼，以谢前日相助之情。
　　宋云晟还带来一样礼物，前朝成化“一束莲”青花大盘，盘大如笠，瓷釉均匀，花纹细腻，十分珍贵罕有。孟冉冉让明月小心捧了，端放在大堂条案正中央。
　　众人在二楼“数萼初含雪”包厢中落座。此间包房是装修风格最为诗意，一整面白墙由杭州知名画家作了一幅泼墨雪梅图，屋内摆设的桌椅也不是寻常大圆桌，而是按人数摆好梅花形的小几和圈椅，围成一圈，中间可以坐酒令官，也可放置书案写诗作画。房中摆设均以梅花为主题，连待客的茶盏碗碟都是定做成梅花形，此房最受文人雅士推崇。今日为了招待宋云晟和岚卿特地推掉了几位前来订座的顾客。
　　宋云晟进屋后，连连点头，举起孟冉冉亲手端上的白瓷绘红梅茶盅，掀盖只见一层薄薄的白雾漫在杯口，幽幽清香沁人心脾，一品之下竟是岭南露坡的纯正大红袍，心中想起当日好吃点快餐馆刚刚开张时，刘婶子塞给他一托盘的饭菜，又扭头观察孟冉冉，心下诧异：这女子行事没法猜度，要么大俗，要么大雅。真是-------真是-------不知怎么形容才好。
　　二妹明月与岚卿曾在岚璇书寓见过几次，岚卿还曾亲自教她弹琴，只是后来孟冉冉不让她学琴，就放弃了。岚卿也带给明月一份礼物，是件豆青绣百蝶穿花的夹纱袄，光看绣工就知出自名家绣坊。明月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惹得众人微笑不止。
　　“听闻你修了冰窖，还在开业当日展示一尊冰山美人，可否让我一观？”宋云晟见明月呈上玻璃盏红豆刨冰，想到此事就随口问来。
　　若说孟冉冉对骗他买下快餐馆的事情还有所心虚，但想到宋云晟偷窃她的刨冰创意，仍然愤愤（虽说不是她的创意，但在这里也算她首创吧），于是道：“冰山美人事隔多日，早已化成一汪清水。六少爷要看，我还需联系雕刻名匠，重新打造，只有这杂果冰饮可以即点即食。哦，我忘了，六少爷家的醉太白也做杂果冰饮，可巧，和我做的是一模一样呢！”
　　宋云晟微笑，道：“原来为此不快。我记得你当日说过，这只是闺房游戏，不是正经生意，如今怎么，你也拿来做起正经生意了？”
　　孟冉冉微恙，道：“此一时彼一时。”
　　宋云晟道：“我的确让厨子学来品尝，不过我三哥拿去卖，我也管不了啊。这杂果冰饮做法简单，只要吃过的人都能模仿。”
　　岚卿见两人起了争执，连忙过来打圆场，道：“孟姐姐做的冰饮，色彩绚丽，花色繁多，自然更胜一筹。小小一盏，足见孟姐姐心思巧妙。”
　　孟冉冉听岚卿的赞美之语连绵不绝，也就搁下不快。岚卿又主动说要为她演奏一曲，指挥随身丫鬟置好琴案，用心弹奏起来。今日她有情郎相伴，心情舒畅，琴声格外清脆欢快。
　　明月给宋云晟重添一盏刨冰，他从袖中摸出两枚金佛吊坠，说：“明月，拿着玩儿吧，现在你可是越长越漂亮了，快成个大姑娘了。哎，你姐姐月明怎么不在？”明月见他能一眼分辨出她和双胞胎姐姐月明的差异，十分高兴。宋云晟对她也是格外和气。
　　孟冉冉知道他是为了报答宋老伯的救命之恩，并不阻拦他送礼物给姐妹俩。
　　西南角雅阁里的客人闻得琴声，沿栏杆围廊绕过来，原来是多西珲公子。
　　多西珲从开张之日起，常常光顾“绿萼雅筑”，今日又是与几位风流才子，在雅座里谈诗论画。他精通音律，闻此琴声不俗，就过来看看。
　　宋云晟和孟冉冉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寒暄过后，请多西珲公子落座，嘱咐岚卿调弦更张，另起新调。岚卿盈盈一笑，顺从答应，在宋云晟的目光中，秀美容颜泛起幸福的红晕。
　　岚卿貌美出尘，气质若兰，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很快让多西珲击节赞叹，痴醉入迷。孟冉冉见他今日这副样子很像当日初见佳惠，痴痴傻傻的，不禁暗笑。
　　曲终人散后，孟冉冉见宋云晟与岚卿同坐一乘竹丝凉轿离去，心中暗暗可惜：本是一对金童玉女，可惜岚卿深陷风尘，做正室妻子是不可能了，但宋云晟如果有心，该早早替她赎身，给她一个名分。

　　一切都仿佛走上了正轨，孟冉冉眼下并无烦心的事情，除了湖对岸的醉太白。只要绿萼雅筑一出新式菜品，宋云贤必然要叫他手下厨子模仿，不出三日，他店中也会推出相同菜品。本来酒楼之间互相传播模仿新式菜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孟冉冉对此也看淡了，只是觉得他有点傻，绿萼雅筑的菜式和酒楼定位配套，均是清淡雅致为主。醉太白放弃自己的雍容奢华路线，盲目跟风，反而学了个四不像。本来用于大摆筵席的翅参鲍肚，非要吟风弄月般的卖弄，生意自然一落千丈。只是没料到他们最近推出一款鲜香鱼羹，卖得相当好，听闻吃过的人总想再去光顾。也许是请到一位出色的大厨，宋云贤见到顾客重新云集大堂，心情转好，也就不再处处针对绿萼雅筑。
　　过去她一手创立的“好吃点”快餐馆，果然被宋云晟收购后经营一段时间，然后转手送给他大哥。孟冉冉对此事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太高兴，好在后来听说“味霸餐馆”的王有福被宋云贤开除了，另找掌柜来经营，也就稍微气平些，不再过问此事。
　　看来狄远清给她的建议是对的，不要和他们争锋相对，只管树立自己酒楼的高雅定位，就不愁没有生意上门。孟冉冉想到狄远清，也是心头暖意融融，他已将结婚事宜正式提上日程，什么司仪喜娘，酒宴请柬，许多事情都叫孟冉冉按照自己的心意操办起来。免得盛夏一过，婚礼在即时，弄得措手不及。
　　喜宴自然是放在绿萼雅筑，但孟冉冉觉得应当在婚礼前与狄远清的两个孩子见见面，将来是把孩子放在他老家扬州，还是接到徽州来亲自抚养，就等见过面再考虑。狄远清听她想法，先是有些犹豫，但想孟冉冉如此大方的接纳了后妈这个事实，也就宽心不少，答应下月就带她去一次扬州老家。

　　孟冉冉正在细看城内最大银楼五凤珠宝阁送来的凤冠霞帔，金丝点翠的如意状卷云片中，五只活灵活现的盘丝彩凤，每支口衔珠滴，羽嵌红宝，作翱翔云天之态。勒额玫瑰金丝编织的阔带上镶有颗颗绿松石和黄宝石，额头垂下一排齐眉玻璃细珠璎珞。最耀目的是，中间的彩凤头顶一颗硕大南珠，莹润生辉，颤巍巍的，令人爱不释手。霞帔就是一条精心绣织的彩带，大红底双色金，两桃形尖底上各缀有一颗金铃铛，绕脖一圈，让它垂下。每走一步，膝盖触动金铃发出微响。正红耀目的丝缎嫁衣，泛着柔和高贵的光泽。此套凤冠霞帔是城内中等人家梦寐以求的奢华礼服，更是满意狄远清的眼光和大方。
　　月明帮她一样一样披挂上身，整理璎珞金铃，正准备戴上凤冠时，刘婶子忽然来到她们住的小楼，还带着她儿子小璐子。刘婶子常来常往，和孟冉冉已是亲如一家，所以也没什么顾忌，径直上到她们姐妹起居的二楼。
　　看来是无人听她诉苦，刘婶子才落座就竹筒倒豆子般，把心里的事儿都说了。原来是小璐子在醉太白已经当学徒好几年，现在刘大叔和刘婶子都在绿萼雅筑里工作，宋云贤一反常态的不仅没有辞退小璐子，反而好言相劝，让他安心留下工作，还特地安排一位徽菜名厨当他的师傅。因为当初学徒契约订的就是十年，尚未期满，何况东家一改往日苛刻态度，刘家夫妇也没有让小璐子回家。只是小璐子自己不争气，昨天偷大厨师傅的东西，教人当场按住，人赃俱获。刘氏夫妇自觉没脸，臊眉搭眼地灰溜溜去醉太白将孩子带回，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小璐子只说有事情要告诉孟冉冉，只好带他来。
　　刘婶子说完指着小璐子骂声不绝，姐妹三人连连相劝，她才勉强住嘴。
　　一直低头挨骂的小璐子，此时才出示手里攥着的一只小布袋，说：“孟姐姐，你瞧瞧这是什么？我师父就是新请来的，专做鲜香鱼羹的大厨。他平素对我也好，只是每次做鱼羹的时候，就把我赶出小厨房。那天有个怪模怪样的小贩来找他，我就是偷偷从门缝里瞧，见那人把一袋子香料交给师傅，师傅拿了一些放进鱼羹里，剩下的锁进柜子。”
　　刘婶子猛拍他后脑勺，道：“人家做买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去撬锁，去偷东西？你个不争气的死孩子！”
　　孟冉冉阻止刘婶子打骂，问道：“就是这布袋里装的香料？”然后从小璐子手中接过，倒出一颗来看。掌心里一颗尖嘴椭圆形，核桃大小的褐色果实，剥开还有许多深色的种子，闻起来也没什么香味。
　　小璐子挡开母亲又挥过来的巴掌，道：“我没想偷，就是想看看这是什么物件，值得师傅藏起来不给我瞧。他们非说我偷东西，我也没办法。昨天那个小贩找到我家，说这种香料叫御米壳，是暹罗国运来的，醉太白买断了他的货，但还有一袋子他存着没卖。如果我想要，就卖给我。”
　　刘婶子和孟冉冉仔细瞧了半天，也弄不明白，只好把厨房大师傅请来，师傅也不认得。
　　刘婶子道：“名字倒是好听，但吃了不会拉肚子吧？”
　　小璐子分辨道：“怎么会？来醉太白的客人就是冲着这味香料来的，每天卖出的鱼羹不计其数呢！”
　　一道鱼羹就能让醉太白起死回生，看来的确和这奇异的香料有关。孟冉冉让小璐子把那小贩找来，当场让师傅做了一道鱼羹。众人咂舌品尝，觉得似乎有了那么点鲜味，具体的酸甜苦辣也说不明白，孟冉冉于是出资买下这袋昂贵的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