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过日子》丝媚

28、新龙门客栈

　　李二狗结结巴巴的找到孟冉冉说事儿：“我打前门过，遇到有------有福------大-----大哥，他说-------说------让我去他那--------那-------”
　　月明等不及他的结巴劲儿，接口道：“他叫你去他店里做事，还给你加工钱对不对？”
　　李二狗老实的点头。
　　孟冉冉问：“那你愿意去吗？”
　　李二狗老实的摇头。
　　孟冉冉叹口气，道：“你回去做事吧。”
　　月明气道：“王有福太过分了，我们当初也没亏待过他，他就这样来挖老东家的墙角。上个月雷胖子就被他们高薪挖走了！”
　　孟冉冉道：“别说雷胖子每月拿薪水的掌勺大师傅，就是李二狗这样定过契约的学徒，他如果要走，我也不能拦着。为情分还是为薪水都是每个人自由选择的权利。”
　　肖锐听到她的解释，不服道：“你也太心善了，各行各业通用的规矩，学徒就算出师了，最起码要帮师三年，不拿分文酬劳。李二狗这样的小学徒他们都不放过，实在可恶。”
　　“算了，这几个月我们的销售------------”
　　这时候刘大叔匆匆过来，道：“前门店堂来了几个怪人，像是不怀好意来捣乱的！”
　　众人赶忙到店铺去看。
　　店堂里只坐着六名客人，每人分别霸占一张桌子。这些客人打扮也很奇特，大多数是土布靛青截衫，脚下一双“踢死牛”粱布鞋，腰缠牛皮阔腰带，有一个秃子还带着九连环大刀拍在桌面上。准备来店里用餐的其他客人，见了这几位的架势都不敢入座，围在大门口指指点点。
　　账房先生夹着算盘，战战兢兢的挪步到孟冉冉身后，只有刘婶子还撑着架子，怒目瞪视他们。
　　肖锐上前，好言问道：“几位客人光临小店，是我们的荣幸。怎么，饭菜不合口味吗？”
　　一名秃子把筷子一举，道：“你们菜里有苍蝇！”夏天有个把苍蝇在店堂里飞旋不假，但落到菜里，毕竟从没发生过。另外几人也纷纷拍桌子，附和这秃子又吵又闹的。
　　肖锐相劝半天，秃子说每人赔10两银子，就作罢，不然非要砸了这家店不可。
　　孟冉冉上前，问道：“众位好汉不知什么名号？给银子的时候我也好记账啊！”
　　那些人听店主打算给银子，连忙各自报上名号，什么“岭南刀客”“关中双杰”“铁头凶疤”，秃子自报“白鹤岭大刀粱”孟冉冉听得暗自好笑，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九连环大片刀，也不知这些跑江湖的从哪个戏班里寻来的，刀锋钝得可以。
　　她诡异一笑，道：“众位豪杰想必听说过我柳叶娘子的名号吧？想我当年在关外新龙门客栈，那里风沙漫天，难得见个人影子，只好做些没本钱的营生。什么人肉包子啦，人肉灌肠啦，香辣颈脖肉啦------也就是点小生意。”说道颈脖肉，还故意往秃子的脖子上，用手轻轻一拂。
　　“哎，其实我最出名的一道菜，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孟冉冉见那几位主儿都脸色煞白的盯着自己，扬眉悠然道：“那道菜呀，叫爆炒双柳，就是普通的刀削面，削成柳叶形的面片，这不，才一种柳叶吗，还有一种就麻烦点。宰肥羊后，哦，我们把客人叫肥羊，夜里蒙汗药迷倒了，拖到地下室，热热的狗皮膏药糊上嘴，活生生剖腹抽筋，把那还冒着热气，突突直跳的瘦肉，也切成柳叶形--------”
　　话没说完，边上一个胆小的，已经受不了，把刚才吃下的饭菜全吐了出来。旁听众人包括刘婶子都有恶心欲吐的感觉。
　　那名秃子仿佛是他们的头领，还稍微有点定力，瞪眼道：“你不要扯远的，快拿银子来！”
　　孟冉冉猛地挥起手中大刀，九个铁环乱响，吓得那秃子往后急缩，她运刀如风，全力斩下。虽然是把钝刀，在她全力之下，也砍下一角桌面。秃子连滚带爬，从桌下钻出往门外逃去，其他众人都是临时拉来凑数的乌合之众，见头领跑了，遂争先恐后的逃窜。
　　肖锐他们早就看出这帮人根本不是什么武林刀客，纯粹是一帮流氓地痞，一拳打去，一人摔了个狗啃泥。其余店员纷纷拿起锅碗瓢盆，扫帚拖把，前来助战。一直追了两条街，这些混混四散奔逃，他们才鸣金收兵，班师回店。
　　众人回到店堂中哈哈大笑，忽听天井中传来打斗呼叫声，只见六个混混中一名跑晕头窜进天井的小子，正和刘婶子厮打，刘婶子用她的常规武器——擀面杖打得他抱头乱窜。一向斯文老成的账房先生则举起他的包铁算盘，冷不丁砸向他的脑袋。那小子顿时被敲破头皮，鲜血直流，他连忙跪下求饶。
　　肖锐把他拖到众人跟前，审问是什么人指使他们来店里捣乱。众人捋袖伸拳，横眉竖目地齐声喝问。
　　那小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立马就招了，原来是王有福让他们来店里捣乱的。这结果，孟冉冉早就猜到了。王有福的味霸餐馆一直靠压价来控制客源，但时间长了，他的后台老板也不能总赚少赔多吧，就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来捣乱。宋家兄弟一定是背后的操控者，说不定还是自己前日言语冒犯了宋云晟的意中人，他今天来报复的呢。平时挖挖墙角也就算了，今天雇佣打手来砸场子可真是过分！偌大的宋家产业，光光是行盐这一块的利润就是日进斗金，却和她们这种小市民抢饭碗！

　　冷风带着初雪飘零，徽州城罩在蔼蔼阴云下，雪花儿夹杂着米粒大的冰雹旋下旋融，未能为世界裹上银装，地上却更为泥泞，只有轿夫们抬行的轿顶上留下纤弱的白雪痕迹。
　　祥晟当铺，从名字上看来就属于宋云晟的产业，它们当日就能将孟冉冉当卖帽子的消息传到主人耳朵里，想必也起到商情耳目的作用。孟冉冉在当铺的会客室里坐等，炭盆劈啵微响，她捻起桌上待客的红枣，丢一颗进去，屋内便弥散着红枣的甜香。当铺的会客室连着一个小小庭院，青砖地白粉墙，只见头上四角的一片天空。
　　其实在这个小小庭院后头还有偌大的一进宅院，角上一座八角飞檐砖楼，从圆形花窗看来，刚好能见到孟冉冉的侧脸。宋云晟紧紧身上的白狐裘，他怕冷，小楼四角都设有炭盆，可还是把脚伸到一只镂花黄铜熏脚炉上，孟冉冉不动，他也不动。
　　不知道自己对这女人有什么心结，总是不由自主的去关注她的举动。当日，她无故偷取包袱，改换男装，为他舍命吸毒，星夜送他求医。待自己真切看清她的容颜，却是在生药铺小屋中，深夜醒来时，这女子趴在床榻边，因为照顾他，辛苦熬夜，支撑不住才沉沉睡去。她已经得了貂毛大衣，荷包里的银两，却没有弃他离去，身上的数千银票也没有取走，真是奇怪的盗贼。忍不住伸手去抚她未戴帽子的发辫，当时自己还不知道蛇□□命，只觉得身躯疼痛难忍，辛苦至极，还当是即将命丧黄泉。往日种种豪情，百般憧憬即将化为泡影，但因有她一直陪在身边，萧瑟悲凉中还有对方身体传来的一丝暖意。后来发烧，脑中混沌，但还感觉到她为自己脱衣，用冰凉的毛巾擦拭他赤裸身躯。当时意识糊涂中，也没有任何道德伦理，纲常羞耻的概念，只觉得清凉舒适。种种往事想来，她身世神秘，行事大胆，言语奇异----------真是谜一样的女子。
　　想了许久，宋云晟才对希伯道：“你去把她请来。”
　　孟冉冉只穿着水红绫子袄儿，外罩呢料琵琶襟坎肩，玄色棉裤，只在裤腿上有寸许高的绣花，一色的半新不旧。宋云晟惊讶她连一件斗篷都没有，不知是真穷还是小气。
　　孟冉冉也在打量他，俊秀脸庞比秋天更白净，也更消瘦了，窝在黄花梨圈椅中，狐裘暖帽，像是怕冷不愿动弹。造型整个看来，像位草包富贵公子。
　　宋云晟朝后略挥手，希伯带着丫鬟们下楼后，问：“你看什么？”
　　孟冉冉道：“看你啊，既然怕冷，干嘛在这四面透风的小楼上呆着。”
　　宋云晟不答话，指指窗外, 孟冉冉看去，原来一墙之隔的邻居院子里有一株腊梅和一株单瓣白梅，开得正旺，黄白交映，疏影暗香，挺好看的。
　　她奇道：“你这么有钱，问人家买下移植过来，种在自家院子里，尽情观赏就是了，何必天天爬墙头看？”
　　宋云晟咳嗽，指住她，待缓过气儿来，才说：“焚琴煮鹤，说的就是你！”
　　孟冉冉一晒，不理会，又道：“用了四个炭盆子，还要手炉脚炉，你身子骨还没从蛇毒中恢复吗？”
　　“谢你关心，这不是蛇毒的关系，我从小就这样，遇到阴冷潮湿的天气，就会咳嗽不止。”
　　“大男人咳嗽几声有什么关系？你看你一个人用了那么多木炭，多浪费啊！”孟冉冉想自己晚上都不在卧室里放炭盆，一是怕炭气中毒，二是舍不得。
　　宋云晟复咳嗽，更像是被气着了。
　　孟冉冉忽然换过笑脸，道：“六少爷，您上次来和我说转让店铺的事情，你还有印象吗？我们商量了，觉得六少爷这样有诚意，我们也不能不领情不是？”
　　宋云晟一下子不咳了，警惕的看她，不放过她表情的每一个细节。然后换过一副淡漠的神色道：“买店的事情我有些记不得了，不过，上回我们好像是不欢而散的吧？”
　　“哪里？有吗？我还记得六少爷好心送我一程路呢。您上回特地到我店里，说愿意出一万两银子盘下我的餐馆和加工铺，在后厢房里，嗯？”
　　“这么说来，我想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儿。你上次不是没答应吗，今天怎么又来找我？听我三哥说你的外送买卖还不错，怎么，该不是闲来无事寻我开心吧？”
　　“真的，真的。如今生意不好做啊，我也想金盆洗手，不，回头是岸，不，早日上岸，嘿嘿-------”
　　“生意不好啊？生意不好，我还买你的店干嘛？”宋云晟玩味的看她。
　　孟冉冉感觉出他的戏耍之意，但人在屋檐下，只好马上改口：“好，好着呢，我刚才的意思只是太忙了，生意忙得做不过来，我觉得太辛苦了！”
　　“嗯，我要重新考虑一下，毕竟隔了半年了。”宋云晟故作深沉，见孟冉冉期待的眼神，道：“这价钱，哎，你也知道，东西都旧了嘛，我买下来也要重新装修店铺啊！”
　　“折旧费啊！我懂，一万两不行，少一点也可以--------”
　　宋云晟又问：“那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对此问题，孟冉冉早有准备，流畅地回答：“存在钱庄里，要不，拿去放贷，利息够我吃香的喝辣的，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宋云晟怀疑的看看她，但还是点头，道：“你我也算故交，也不压你价钱，还是一万两。你以后若有钱财上的麻烦，还可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