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舌战却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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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冉冉被灌了一肚子的诗词，还没等消化，宋云晟已经约请多西珲即刻到对面茶馆相会，说佳惠小姐也在茶馆等他一晤。多西珲多日不得见佳人容颜，自然一叫即来。宋云晟包下茶馆二楼，不许放闲人上来，拉着宋云庭躲入一间雅座屏风后。
翩翩年少公子多西珲刻意修饰一番，玄金色套扣背心套在皂色锦袍外，腰间挂着平金措绣荷包和碧玉蟠龙坠子，颀长地身子玉树临风般帅气好看，真是男要俏一身皂，一身黑色行头掩盖了他生就女相的脂粉气。
多西珲上楼来，果然见到钦慕已久的佳惠小姐，不禁喜笑颜开，上前施礼。佳惠面色阴晴不定，只是一个劲儿的暗拉孟冉冉衣衫后摆。孟冉冉邀请他入座，倒水敬茶，多西珲连说不敢，有劳姐姐等客套话，态度极为恭顺，他在醉太白酒楼曾见过孟冉冉，知道她是佳惠闺阁密友，也并不奇怪。佳惠除了打招呼说过：“珲公子安好。”然后就一言不发，知道自己多说多错。
寒暄一番后，孟冉冉说：“珲公子文采斐然，书画俱佳，您的《倚兰诗集》早以传遍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多西珲又欠身谦逊：“过奖，过奖，是友人帮着出了诗集--------”
孟冉冉打断他，道：“珲公子不要自谦嘛，如果不好怎么会流传那么广呢？连我普通民妇都有幸拜读过几篇。”然后开始背诵：
“幽兰似佳人，不以色自炫。
忽漫度微风，芳馨袭庭院。
缅怀湘中君，含情发深眷。
乞君九畹英，足我三益友。
睛窗午梦醒，疏香暗消受。
保以伴蹇修，一卷离骚有。”
多西珲微笑倾听，在心上人面前被人称颂，自然十分得意，但赶忙又谦逊几句。
孟冉冉又道：“当真是好，我还记得更精彩的几篇，令人过目不忘，比如：
屈原已死潇湘空，蕙兰不生芳草丛。
揭来南阮萧斋中，美人不见相思瘦。
一枝折赠秋风后，夜雨西堂落红豆。
嗯-------哦，对了，一院古苔青不扫，重帘着地月黄昏。”
躲在楠竹屏风后的宋云晟不禁拍头暗骂，原来孟冉冉背的时间太短，最后那句是把另一首诗的句子拼凑过来，背得整个是乱七八糟。
多西珲脸色微变，但见佳惠不曾留意，也就不发声纠正。
孟冉冉道：“珲公子喜欢兰花，许多诗句都是赞美兰花的高洁品质。不知珲公子觉得我佳惠妹妹是否像兰花？”
多西珲急忙道：“当然，当然，佳惠小姐自然是一株珍贵蕙兰，容貌品德毫无瑕疵，小生仰慕之至。”
“从古到今，人们将为人的道德品质、精神面貌与兰花的坚贞、高洁、典雅的品格相喻一体。坚贞，尤其是对爱情的坚贞，更是一名优秀女子必须具备的品质。”孟冉冉见多西珲连连点头，又道：“佳惠曾经对我说过，她极喜欢几句诗，你且听听：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虽然珲公子博学多才，我还是想在这里班门弄斧，说一下这典故，昔日元好问遇见一捕雁者，设网捕雁，一对情侣大雁不慎撞入网中，捕得一只大雁，但一只脱网而逃。岂料脱网之雁并不飞走，而是在他上空盘旋一阵，哀鸣不止，然后投地而死。元好问看看捕雁者手中的两只雁，一时心绪难平。便花钱买下这两只雁，接着把它们葬在汾河岸边，垒上石头做为记号，号曰“雁邱”，并作《雁邱词》。遥想双雁，“天南地北”冬天南下越冬而春天北归，“几回寒暑”中双宿双飞，相依为命，一往情深。而“网罗惊破双栖梦”后，爱侣已逝，安能独活！于是“脱网者”痛下决心追随于九泉之下，“自投地死”。鸟雀尚有如此坚贞的情感，让我们人类也感叹怜惜啊！”
自小不爱读书的佳惠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是自己“极喜欢的诗句”所含的故事，听得也很入神，孟冉冉至此才说：“佳惠心中别无他愿，只求能与心上人比翼双飞，如失一雁，必折翼，追随爱侣于九泉之下。”
多西珲听得激动，刚要表忠心，孟冉冉一棒子挥下，击破他的爱情梦：“可惜，她心中那只大雁不是你。”
多西珲眼神直愣，不敢置信的看向佳惠。孟冉冉连忙将佳惠与宋家四少爷宋云庭从小青梅竹马，但因满汉不能通婚，必须求取功名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可，可他们并未订婚，我，我--------”
“珲公子，你真心爱佳惠吗？”
当时，男女情爱见诸于诗词不少，但很少有人直接了当的说“爱”这个词。多西珲犹豫开口：“爱------真心爱。”
“你爱她容貌，爱她年轻。她不懂诗词，不通音律，不善丹青，只爱骑马驰骋，若是一株兰花，你将来挖来，放在不适合的土壤中，它也会很快凋零。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在现实生活中，由于种种原因真心相爱的人并不一定能在一起；
你最爱的，往往没有选择你；最爱你的，往往不是你最爱的；只是在最适合的时间出现的那个人，才会真的和你永远在一起!
当一个人不爱你要离开你，你要问自己还爱不爱她，如果你也不爱她了，千万别为了可怜的自尊而不肯离开；如果你还爱她，你应该会希望她过得幸福快乐，希望她跟真正爱的人在一起，绝不会阻止，你要是阻止她得到真正的幸福，就表示你已经不爱她了。”
这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包括屏风后的宋家兄弟都听得瞠目结舌，无数的爱字，击打着他们被孔孟礼教禁锢的心灵，句句离经叛道的言语，但无疑是有些道理的。
孟冉冉见多西珲正被洗脑，接连说：“你成全了佳惠，她心中对你感激一辈子，永远记得你的好。何谓豁达？成全，看似放弃爱，实际却是爱的延续。”
暗推佳惠，佳惠忙低头哀求道：“望公子成全。”
多西珲哆嗦着嘴唇，站起身想拂袖而去，但还是坐下了，他终于点头，脸色青白。
孟冉冉感动道：“珲公子，您如此豁达的心胸，如此高贵的人格，让我们无以为谢。您对佳惠的这段感情，真如泰戈尔说的一样：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多西珲听孟冉冉的由衷赞美，心绪稍微转好，勉强挤出笑意，道：“这位大姐将我对佳惠小姐的一缕单相思，描述的如此纯净美妙，我也不能不成人之美，放弃提亲的念头。”转脸对佳惠说：“佳惠小姐，你放心，我明日就离开徽州，可惜不能喝你一杯喜酒。”
佳惠也是双目含泪，对多西珲蹲礼为谢。
待多西珲公子下楼离开，宋云庭过来和佳惠双手相握，泪眼汪汪，好似生死重逢。宋云晟也从屏风后转出来，对孟冉冉刮目相看。
直到众人分手时，宋云晟轻声问道：“泰戈尔是何人？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此句收于哪部诗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舌战却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