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过日子》丝媚

11、重见天日

　　第二天清晨，女牢里鸦雀无声，人人睡死过去，吓得狱婆送早饭时以为女犯都越狱了。孟冉冉靠在稍微干净点的门口，接过瓦盆里的早饭，自然是些不堪入口的窝头之类。她没胃口，送给另外两个女人。整整等了一天，也没见衙役过来提审，不由得着急，眼巴巴地往门口看。
　　一名女犯对她笑说：“你以为通判大人马上会来审你的案子吗？我们都来这里半个月了，还没轮上呢。”
　　“徽州府案件很多吗？通判大人难道不是每天升堂审案的吗？”
　　另一名女子用稻草杆剔牙道：“那谁知道，反正拘来的犯人都要关一阵再审理。一是为了给犯人收敛性子，更主要嘛，是让你的家人赶快通关系送银子，银子送足了，才升堂呢！”
　　听了这话孟冉冉急得似油锅上的蚂蚁，呐呐骂着陈葆发夫妇，又担心双胞胎姐妹。
　　第三天，粒米不曾打牙的孟冉冉已经憔悴得眼袋深凹，口干唇裂，披头散发和狱中其他女子无异了。她再也无力挑剔环境，躺在污秽的稻草堆上。

　　终于第四天清早，狱婆带了两人进来，一人扑到栅栏边，高声叫道：“孟姐姐，孟姐姐，你快醒来！”因为逆着光线的缘故，只见他身体周遭发散着金色光芒。
　　“啊——”等看清楚来人，孟冉冉觉着肖锐简直是带着翅膀的天使降临凡间，来救她于水火之中了。连滚带爬地上前握住他从栅栏间隙中伸过来的双手，哭得喘不过气来。
　　索绰罗佳惠督促着狱婆快点取钥匙开牢放人，又骂她们虐待孟冉冉。
　　孟冉冉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恸哭出声，死死抱住肖锐不肯撒手，肖锐只得把她抱出监狱。直到放入马车厢中，她还拽住肖锐的手不肯放，经佳惠好说歹说才松手。

　　在马车辘辘声中，终于回到家中，肖锐再把她抱上楼，放在床上安置好，双胞胎姊妹早已准备了热水和粥饭端来伺候。
　　原来那日衙役抓人后，陈氏吃了变质的猪肉也上吐下泻起来。双胞胎姊妹一人留下照顾她，另一人奔到刘婶子家告知情况。刘婶子立即想到求助于佳惠小姐，但她只知道佳惠是官小姐，她父亲是什么官，住哪里却一概不知，和刘大叔急得没办法。次日又忙着给陈氏找大夫抓药，正惶然间，肖锐从广州行商回来，来拜访孟冉冉，得知情况后，肖锐四处托人打听宣抚使司同知索绰罗大人的家宅。忙了一天终于找到佳惠家，佳惠央求父亲去和通判讲情，这才放了孟冉冉。

　　“痒——”孟冉冉经历了这么一次牢狱之灾，再回家中觉得简直是天堂。只是满身的跳蚤咬痕讨厌无比，虽然洗完澡换过衣服，还是奇痒难忍。
　　刘婶子带着月明在楼下照顾点心铺生意，明月被派去照看陈氏，猪肉她吃的最多，所以还在腹泻，上茅厕喝药端茶需要人照顾。肖锐左右没事，就成了孟家专职跑腿，买菜抓药。这不刚刚给孟冉冉买回药膏，见她躺在床上，毫无顾忌的拉高衣袖，抓挠胳膊。
　　肖锐脸红，正要叫明月过来给她擦药膏，孟冉冉已经呵斥起来：“快，快，擦这里，很痒啊。你愣着干嘛？”
　　肖锐无奈，只好帮她擦薄荷膏。孟冉冉左抓右挠，干脆把手伸到背后衣衫中抓痒，还打算让肖锐帮她涂抹后背。这回肖锐的脸涨得几乎猪肝色，支吾着不肯动手。孟冉冉这才意识到就是在现代让男生触摸后背也不是很妥当，何况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时代，她也面红耳赤的叫肖锐去找明月来帮忙。

　　下午，佳惠骑马来，帮她擦过药膏，又带来好些零嘴吃食。孟冉冉和她无所忌讳，也没什么尊卑观念，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要佳惠喂给她吃。
　　佳惠恨恨地塞她满嘴酥糖，骂道：“本小姐在家里都是奶娘丫头喂我，我还从没伺候过别人呢。又不是缺胳膊断腿，早知你这德行，就让你在牢里多关几天--------”
　　听她们在房中笑闹，一墙之隔的陈氏让明月搀扶着走过来，一见佳惠就跪倒在地，呜呜咽咽的哭求搭救他家男人。
　　一向争强好胜的陈氏这几日是半分气焰也没有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形容憔悴可怜无比。这几日吃坏肚子的食客来店铺吵闹，砸坏桌椅板凳酒壶锅碗，饭馆也关门了。孟冉冉正想帮腔对佳惠开口，佳惠使个眼色，示意她住口。
　　等陈氏走后，佳惠撅起嘴说：“他们家是自作自受，你被他们牵连得白白受罪几天，还要为他们求情？再说平日里总占你家小便宜，未曾见过对你半分好处。”
　　孟冉冉讨好地笑着，剥去酥糖纸，塞进她口中。
　　佳惠还是摇头：“真的不行，我阿玛为人刚直，你的事情还是我万分保证你没有卖瘟猪肉，他才答应去找通判大人的，陈家的事情我真的无能为力。”
　　她从袋中取出一封书信，笑嘻嘻地请孟冉冉为她念。佳惠只懂骑马射箭，字却不认的不多。孟冉冉毛笔书法不好，但看看书信还是没问题的。
　　原来是佳惠的青梅竹马宋云庭从京城寄来，说他住在索绰罗大人在京城的好友家，衣食俱有仆佣照料，一切周全毋庸挂念。下月即将开考，对外场骑马射箭还是内场策论文章皆有信心等等，什么考完即刻归乡，思念恩师教导训育，冗长无比，最后才隐约流露出情意：万望惠妹妹保重身体。
　　“什么呀，就那么一句。应该写：亲爱的惠妹妹，我每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满脑子都是你可爱的笑脸才对嘛！”
　　佳惠羞恼道：“你这小寡妇好不害羞，这封信是写给我父亲的，我偷偷拿来的嘛。他怎么能给我写信，我们还没定亲--------”
　　“写了你也不认识。”孟冉冉又好奇问道：“这封信又没什么，让你阿玛念给你听不就行了，巴巴的拿过来，想在我面前炫耀？”
　　“阿玛已经给我念过了，人家还想再听一遍嘛！冉姐姐，你再给我念一遍吧。”
　　孟冉冉晕倒，原来这小丫头为了听最后一句“万望惠妹妹保重身体”特地来找她的。架不住她的揉搓，拥被蒙头，大叫道：“万望惠妹妹保重身体！万望惠妹妹保重身体！万望惠妹妹保重身体！----------”这样无聊的家信也值得四五遍反复念诵，也只有恋爱中的人才能做出的傻事。

　　次日，陈氏哭哭啼啼的捧着首饰盒来，交给孟冉冉，道：“孟家娘子，我是个没脚蟹，如今我家死老头子不知指望哪个来搭救。你帮我想想办法，我的陪嫁和几年的积蓄都在这里，只求人平安回来。哎哟哟，怎么好啊--------”说完又大哭起来。
　　孟冉冉觉得房东夫妇虽然有过错，但并非有心害人，何况这次事件的几位受害人不过是拉几天肚子，也没死人嘛，非要赔上陈葆发一条命也太过分了。见陈氏夫妻情深哭得可怜，于是再次和肖锐商量此事，肖锐本不同意多管闲事，但架不住陈氏和孟冉冉一再说情，就说：“通判的师爷姓穆，常和几个书吏在客栈酒馆喝酒，我倒是认识，他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要是能说动他不告陈掌柜，想必就能放人。你们要不先把首饰换成银票，我去试试。”
　　陈氏和孟冉冉一同来到用祥晟当铺，把首饰当掉，连同散碎银子共计换得140两的银票。遂交给肖锐去找穆师爷。
　　夜里下雨，连绵不绝的雨丝夹着沁骨寒气而来，刚冒花骨朵的月季海棠等花卉被雨水浸湿，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叶子。陈氏和孟冉冉掌灯坐等肖锐的消息，几番起身去门口张望。明月月明将店铺里客人砸坏的桌椅清理过，丢弃了不少报废的东西，店堂显得空落落的。孟冉冉再三安慰，陈氏仍然呜咽不止。
　　终于肖锐打着油伞冒雨而来，告诉她们穆师爷收下银票，答应放人。众人这才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