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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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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明苍没了踪影,三爷也没有跟上去的意思,反而转头朝后面的廖娘问道:“你奶奶当年失踪的地方叫做万鬼冢,你是要我和你走一趟,还是带着族人自己过去?”
冢,高坟也。
鬼既然是已经死去的人,那冢又从何而来?廖娘第一次听到这地方蹙起了眉头不解。
鬼的冢,奶奶在那里,难道她老人家还活着?
再联想到三爷刚刚说的话,廖娘立马明白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她要过去鬼冢只有两种方法,第一个是借助秦三爷的实力毫发无伤地过去,第二,便是趁着进入鬼冢的艰难把族中不服她管教的族人一并铲除,用作马前卒,探路羊还是不错的。
等廖娘沉思的时候金灵槐才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抬头一脸惊愕地看看秦三爷,转头再看看黑子,见他俩不搭理她,又一副能理解但又接受不来的模样。
清澈又带着点愚蠢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领导者本能的冷硬,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会点头表示赞同,还挺不可思议的。
“您容我想想。”廖娘心里乱糟糟的,也没什么心思维持先前的恭敬,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没管身边的头盖骨是不是覆着怨灵啥的。
秦三爷知道这个决定不好做,闻言点头和黑子对视一眼后朝着明苍刚刚离去时的方向快速挪动,空中只留下一句“去去就回。”两人便没了踪影。
金灵槐见状蹲下身叹了口气:“你直接求三爷带你进去不就行了么,咱们做少主的,就算是真的有些什么矛盾,也不能把族人往明知的火坑里推啊,你以后还需要他们辅佐,不然水仙花这一脉势弱,咱们整个五花都讨不了好。”
金灵槐说得真切,廖娘也知道这是真朋友才能说出来的话,只是廖氏族里的情况和金氏大有不同,自从奶奶失踪后她一个实在独木难支,趁机清理一些刺头她也能扯着三爷的大旗做点什么事。
金氏还有两位长辈在上头顶着,跟在金灵槐身边的人也都忠心耿耿,他们通灵的一脉看重的是血统,出生的时候就奠定了大部分的基础,再乱也乱不到哪去,毕竟金氏还得靠主宗撑着。
可廖氏不同,自从奶奶失踪后族里的大半权利都被廖玉龙收拢,族中的人站队的有一些,中立等着浑水摸鱼的更是不少。苗疆的蛊毒之术不看血脉,只重体质和天赋。通灵还有喘口气的时候,可蛊师一旦和蛊毒绑上,便再没了能安歇的时辰,终日为伴,再挣脱不得。他们这一脉只要豁得出去一股子狠劲,总有一个能活着从万蛊窟中走出来,蛊么,从来都是你死我活,胜者为王的存在。
廖娘有时候也会恍惚,自己究竟还算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呢?或者,自己当年情急之下强行和蛊王融合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现在活着的是一只蛊王,当年的廖娘早已死在了邙山的尸山血海中?
“养蛊之人需将上百条虫子放在缸中让它们自相残杀,活到最后的虫子就有了最强的毒性,被称之为蛊,而在这上百条虫子里活着的蛊再经过厮杀,最后活着的被称之为蛊王。”廖娘没在乎周遭的脏乱直接躺了下去,头靠在一块染满了陈年血迹的石头上也没嫌弃,两手搭在后脑勺上盯着头顶上吊着头发的人头毫无波动神色悠远:“灵槐,除了族中的蛊皇是自古传承下来之外,廖氏的人和蛊也没什么分别,我们从小厮杀,都是这么走来的。现在一切的平静都是暂且的平衡罢了,今日我势大他们便乖顺,倘若有一日我露出一丝怯懦,或者不幸受了重伤,没有人会救我的。杀掉我夺取蛊王,剩下的人继续厮杀,还活着的那个人就是下一任的少主。自从奶奶失踪后我终日防着他们,相互利用、互相制衡,整个廖氏和蝗虫没有任何区别,直到把我吸干为止。蛊,是我们生活的手段,也是我们生活的规则,谁是虫子,谁是人,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只有在这个时候,在荒无人烟的地府,廖娘才能撤下平日里虚假的笑面,在好友的面前坦露出一丝软弱。
今日如果再找不到奶奶的消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整个廖氏都给奶奶陪葬好了,这么多年留着廖玉龙的狗命,不过是抱着奶奶还活着的心思,夫妻一体,他自然也是要下去陪着自己夫人的。
“你爷爷那……”说起这个事儿金灵槐有些艰难,她一个外人都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只是她日子过得顺心,不好在好友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这个话题提起的分外犹豫。
“他做初一我做十五!”说起廖玉龙廖娘就来气,腰腹用力挺起上身盘腿坐了起来,“啪”的一掌拍在刚刚依靠的石头上,血色的石头在翻飞的灵力下被拍成了粉末依旧抵挡不住她的怒火:“入赘的软饭男还敢夺权!他还真以为我苗疆廖氏是城市里那些被吃绝户的傻白甜小姑娘么?即便我死了,族里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当家做主!哼,现在那群老头捧着他那个蠢货无非是钳制我罢了,他倒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有做族长的能力。”廖娘嗤笑,两人聊了会天她发泄一通面色倒是好看不少。
“他怎么敢!”与此同时,后山鬼门中封印之地,一个身着血红嫁衣的女子比起廖娘的怒气有过之而不及。
只见她披散着青丝透过无尽的阴气看着脚步仓皇的明苍,眼中却满是对晚辈的疼爱。
这可是她们公输唯一的子嗣,秦三爷他竟然真的把人扔了进来,丝毫不顾及这么多年抚育这孩子长大的情谊,心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硬。
明苍如若遇到不讲理的鬼魅,她便会用煞气给予阻止,如若表现还不错,她笑得便无比明媚。
明苍凭借着一腔孤勇跑了好久,等双手撑在大腿上弯着腰气喘息了好久,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安静,非常的安静,除了不知道从哪吹来的风往毛孔里钻去,他听不到一点声音,除了自己胸膛里的心跳声再没了别的声音。
他往身后来时的路上看去,不成想原本走过的硬石子儿路已经变成了万丈深渊,黑色的雾气挂在山崖间,明苍试探地往下扔了块大石头,却连个声响都没听到,心顿时凉了半截。
后路无望只能往前走,再回过头来就见先前的空旷眨眼间被一个个通道占据,明苍眼睁睁看着这些通道就像是有灵智一样不断的成长,不到片刻便布满了整个空间,一个个黑压压的洞口像巨兽的獠牙,等待他的到来,也等待他的选择。
明苍被这一幕惊呆在原地,他刚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想仔细看看,脚下仿佛踢到什么东西似的,软绵绵地把他绊倒在地,“小哥哥,你踢的奴家好痛,快给奴家揉揉,好不好嘛。”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苍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抓住,顺着目光就看到了一位风情万种的女人,她雪白的面颊泛起一抹嫣红,看起来分外娇俏可人,正握着自己的手要往她胸口放去。
雪白的肌肤随着呼吸微微颤抖,明苍咽了下口水吧唧着嘴,就在马上要触碰到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老鬼叔叔的教导:“小明苍啊,行走江湖,最忌讳的便是狗眼看人低,尤其是当你面对的人是一个小孩、女人、或者是老人的时候,一定要把心提起来,人间如此,冥界更是如此。”
当年的明苍不解,为什么做了鬼的女人更加可怕,当时老鬼叔叔怎么说的来着:“从前的年岁不比如今,那时候的女人和物件没什么区别,谁也能踩上一脚,单独行走的女人谁手里还不沾点血?至于做了鬼的女人,都是一群苦命人,这么多年不投胎可见心愿未了,但更多的时候是仇恨未消,满身怨气的厉鬼,你别招惹他们。”
“嘻嘻嘻,姐妹们,你们快来看呀,这里有个小哥哥长得可真俊呐。”明苍缩回手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身旁的女子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招呼起来,没一会儿明苍的面前就围满了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一个比一个好看,期间还夹杂着几位老奶奶和豆丁小丫头,明苍刚刚不可抑制悸动起来的少男心唰的一下冷却下来冰凉无比,老人、女人、小孩,老婆婆,小女孩!
老鬼叔叔曾经说过的人现在凑了个全。
被一群女人围在中间的明苍可怜巴巴的满头是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周围的女人们好不容易见到个傻乎乎的男子周身没有灵力,顿时兴奋起来,相互使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便往他身上扑去,手刚要摸着明苍的脸,就被一阵猛地吹来的阴风拍到了墙上。
“滚!”
明苍神色清明起来,还不待他作出反应,就见刚刚的女子一哄而散,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散去的惊恐快速消失在自己眼前。
“这么个怂蛋竟然会是公输的后代。”
“就是,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害得我被公输老祖那一掌差点没拍散魂体。”
先前逃走的女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傻小子竟然会是公输家的晚辈,毕竟在他之前哪个小子都比他强,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倒像几百年的书生,一个个看着道貌岸然,扒了皮内里都烂透了!
女鬼们逃走,倒是还坐在原地的明苍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他开始后悔刚刚的一腔孤勇,甚至后悔跟秦三爷来邙山。刚刚还热闹异常的鬼门中,此时寂静得只剩阴风阵阵,丝毫没有退路的明苍盯着眼前无数个通道满是茫然,害怕对方卷土重来,随便跳了一个最近的通道便走了进去。
传说中冥界的刀山火海都没有见到,他也只能用这里不是中心处来安慰自己。只有一个又一个破碎的骸骨出现在他脚边,明苍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变得有些麻木,瞳孔中再没波澜,直到行至一条河边,才被专程等候在这里的小鬼带到了一个堆满书籍的洞府。
属于明苍的历练才刚开始,他不知道残酷的还在后面,更没想到等他出来的时候邙山上空无一人。
秦三爷和黑子站在上空一处虚无处,两人等到明苍彻底进了洞府后才放心下来,黑子目光移至公输灵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只看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封印,至于封印了什么他竟感知不出来,没忍住疑惑问道:“长安、地宫,邙山、鬼门,熔城、乐行湖;摇光、明苍、廖氏、还有林老八,你究竟要做什么?还有,刚刚的那个女人,她和明苍又有什么关系?”
“佛曰,天机不可泄露。”秦三爷此时一副高人之姿,他穿着玄色金线长袍,半块龙纹玉佩系在腰间,一头墨黑色的发丝束起,当真是雅致风流得很。
“你个修道之人哪来的脸掰扯佛法。”黑子嗤笑一声不屑道,随即面容竟严肃起来:“你当真忘了另一半玉佩在谁手上?”
他看着好友又不自觉地摩挲着那半块儿龙纹玉佩,陷入无尽担忧。
江湖人称秦三爷不近女色,却无人知晓,十年前秦三爷将重伤的黑子带回熔城,还没来及的为他疗伤,乐行湖的桃花便开了一整夜,接着秦三爷莫名昏迷,等他再醒来时心脏丢失了一半,身旁多了这半块玉佩。
明明是一件旖旎香艳的事儿,却透露着一丝阴冷,竟然有人能悄无声息地取走秦三爷半颗心脏,究竟是哪位大能在暗处动手,他的目的是什么?
“当年我醒来时玉佩就只有这一半,比起这个”秦三爷摩挲着玉佩嘴角勾起:“我更在乎的是,乐行湖从未种过桃花,那日满院子的桃花瓣落下,倒是好看得很,这可比那半颗心脏有趣得多。”有意思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他现在想起那满园的桃花都忘不了当时的惊讶,多年如一日的死水生活也好像有了盼头。
秦三爷知道黑子一直在愧疚当年是为了救他才会遭此一劫,他还没有找回记忆,解释起来太过麻烦,秦三爷索性转开话题:“行了,有意思的事情越来越多,咱们总得一件件地办。这边解决完,咱们陪廖娘走一趟万鬼冢,完事后转道长安。”
确定明苍安全后秦三爷和黑子眨眼间就返了回去,就跟没离开似的:“想好了吗,你要怎么选?”
听到秦三爷的问话廖娘抬起头反问:“您要什么?”这世间向来有来有往,请三爷出山的代价,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付得起。金灵槐说得对,族中的那群刺头说不定日后还有大用处,而且廖氏一脉势弱的话,也容易被外人逮着弱点,倒不如趁机和三爷搭上关系,往后也好多联系。
欠了人情就得还,这个“还”的过程,也有讲究。
秦三爷看着廖娘冷静的脸饶有兴致,要不是赶时间他真想逗逗这个小辈,怎么这年头求人都还算计吗?
“廖氏的家主戒在你奶奶手中,我需要你去万鬼冢中找到她,然后继位,继任家主后继续延续我和廖氏之间的契约。”
廖娘猛地抬头,梗着的脖子可以清晰地看得见白皙肌肤下的青筋,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得见青筋下透着一丝极细的黑线,那是蛊王的命线,和宿主相连。
蛊王好像也感觉到了宿主的不安,廖娘左手手腕上的银镯子在寂静的地府中咯吱咯吱作响,要不是廖娘一只手按着它,跑出来冲着三爷面上也不一定。
“您。”
“我陪你走一趟,其余的廖水仙会告诉你。”其中的渊源说起来未免太费时间,蛊王在镯子里面躁动的磨牙声和猫爪子划玻璃似的,刺耳又难听,秦三爷横了它一眼蔫巴下来,转身已经和黑子走出去好远。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知道些什么和我说说。”廖娘低声询问金灵槐。
金灵槐……她也知道的不算多好吧,毕竟现在族中的一切事务还是爷爷奶奶在打理,自己一个混吃等死的流二代每天跟个流浪汉似的来回晃荡,哪里知道那么多隐秘呢。
此刻便含糊不清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等见到廖奶奶不就一切都明了了嘛,要我说你就是想得太多,以三爷的能耐真想坑咱俩还用得着商量?”见好友依旧忧心忡忡,顿了顿凑上前低声说道:“我这次出山前爷爷奶奶专程嘱咐过,见到三爷和黑爷把皮绷紧点,再一个,有啥事直接找三爷就好,我这条小命只要在他老人家跟前挂过号,就不愁。”说罢还挤眉弄眼的拿胯一个劲的蹭廖娘。
金灵槐给了个定心丸廖娘彻底安心下来,俩小姐妹手挽手跟了上去。
“这是……”廖娘跟在秦三爷身后走了好久,路过开满彼岸花的三途川,踏过黄泉走过业火滔天的忘川彼岸,就连十八层地狱的刀山火海、油锅钉板都没让她声色流转,此时看着眼前的一切却说不出话。
“聻!”金灵槐通灵,虽说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恐怖的场景,却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说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也。无感曰聻、无声曰希、无色曰夷。”
怪不得叫“万鬼冢”呢,鬼的坟墓可不是冢么。
眼前的巨大天坑里有无数的魂体在互相撕扯着,那副癫狂的模样像极了失心疯的人,更像族中的蛊,自相残杀!
他们已然神志不清甚至有些疯癫,不再如一般魂体那样浑浑噩噩,也不似普通厉鬼那样怨气横生,倒是像一个容器一样疯狂的吸收,然后暴虐地往外发泄,不死不休,至死方休。
每个魂体都赤着猩红的双眼,手上的指甲个个尖锐无比,和人没有任何一点相似地方,倒和山野间的兽类没什么区别。
“三爷,奶奶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廖娘再也绷不住原先的情绪失控起来,要不是金灵槐拉着,她直接跳下去也不一定,也是,这么多年来她唯一的念想便是找到失踪的奶奶,谁承想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万鬼冢,生死不得出,直至消亡。
“当年以廖水仙的资质是有机会修鬼道的,只可惜,十八年前她死的那日正好赶上廖玉龙改动主宅的风水,垂头煞,易出孤。她本身的煞气再加上风水的冲撞,还要分出一丝神魂把廖氏族人的魂牌重新和魂体契约,这才没抗住天雷劫,撑到如今已是强横。”
秦三爷这辈子什么没看过,提起廖水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敬佩,她这个家主做的,没得说,用自己再无轮回换了廖氏十八年的安稳,如今波涛暗涌,廖娘也长大了,能够接替她的胆子再次镇压在苗疆。
廖娘恍然,怪不得这么多年自己能在廖氏那个吃人的大染缸里平平安安地活下来,那群老家伙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时不时出手帮忙一下,原来是因为这个,奶奶用她的轮回换来了自己十八年的安稳。
“噗通”一声,廖娘跪在了鬼冢旁,头俯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身子一颤一颤压抑的哭声只能从嘴角的呜咽中泄露一丝,即便这样也表达不了她内心万分之一的悲痛。
“廖娘恭迎祖母回家。”廖娘好半天才平复情绪,拒绝了金灵槐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双手抵着额头,俯下腰身和地面呈平行状,嘴里不时低喃着些什么。镯子里的蛊王也自己跳了出来,顷刻间便膨胀着身躯足足高一丈有余,前脚两只触角平抵着地面,头紧贴在触角上。一人一蛊相辅相成不断从周身运气煞气又吸收,转动间周围的阴气更加暴虐,像是在举行什么古老的仪式。
秦三爷和黑子站在一旁没说话,等待廖娘完成她的祭祀。
这是苗疆廖氏独有的一门秘术,在确定族长死亡后会由少主举行祭祀,以燃烧族人的寿命来寻找族长的遗体。这么做也是因为苗疆廖氏实在是江湖上顶难打交道的一个宗族,他们为了上位你死我活了上千年,廖氏的老祖宗才不得不想了这么一个看似残忍,却又能最大限度保留族人血脉的方法,把损失降到了最低。最起码在少主继任家主的途中,长老们会因为身体虚弱而腾不出手做手脚,如果少主连这段时间都度过不了,也没有做家主的资格。
要说有谁克制不住自己的双眼瞪得溜圆,那一定非金灵槐莫属。
她扭头看看秦三爷和黑爷两人站得笔直没啥插手的想法,又转头看看已经重新跪在地上割开手腕的廖娘。
只见她长年养着蛊王的左手手腕割开一个大大的口子,暗红色的血没有喷涌而出,缓缓的好像被什么控制住似的,一点点顺着蛊王的头留满它的全身,被鲜血浸染的蛊王也没有暴动的意思,它颤抖着背上的甲壳,仿佛在忍着天大的疼痛,前趴的触角不自主撑了起来,等鲜血流过甲壳之后它终于忍不住,蹒跚的顶着庞大的身躯慢慢趴在地上,这看着就已经很是痛苦。还没算完,等到廖娘脸色变得惨白,分不出多余的力气,整个人跪坐在小腿上,喘着粗气只留下一只胳膊的力气鲜血继续流过蛊王的周身,煞气、怨气、阴气接踵而来,一人一蛊拼尽了全身力气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虚弱的身子都在摇摆,显得很努力才能不倒下去,他们不能倒下去,否则前功尽弃。
就在廖娘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金灵槐上前两步又在蛊王猛地膨胀大自己身躯的时候停下脚步,只见蛊王抬起一只触角将廖娘流血的手推离开自己,这才不担心把人压死复而颤抖开来,最后身子膨胀的几乎快要有一栋楼的高度,接着无数蛊虫纷纷不知道从它身体哪个部分冒了出来,像被操控心神一般丝毫不畏惧朝着鬼冢爬去,即使一接触到前方的阴气便被腐蚀成了这万千阴气中的其中一缕。
蛊王在举行它独有的祭献,为了自己的伙伴,廖娘再也看不下去,跌跌撞撞站起身来朝金灵槐摆摆手轻声道:“这是我的宿命。”喘了口气重新走向祭祀中心,不成功便成仁,她如果连今日都熬不过,那廖氏就真的完了。
“三爷,求您帮帮廖娘。”金灵槐知道她绝对撑不下去,虽然不清楚廖氏的具体原委,她又为什么会做血祭这种事情,可作为多年的好朋友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廖娘死在自己面前,明知道这样会让廖娘欠三爷因果,金灵槐也顾不得这么多,扑通一声不顾地上的脏污跪在廖娘身边冲着秦三爷哀求,丝毫没在意自己的头正好在蛊王的嘴边,只要蛊王低头就能一口咬下来吞入腹中。“廖娘的因果晚辈个人愿意陪她一同分担。”抬眼间满是希冀,早已把奶奶嘱咐的谨言慎行忘在脑后。
虚弱中的廖娘抬起眼皮看着身旁为自己俯下身的金灵槐咳嗽两声笑出声来,还好,临死前有人真心为自己难过,已经是顶好的幸事。可惜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笑了两声后便连着震天的咳嗽声响起,五脏六腑都疼痛难忍,心脏似乎都要被咳嗽声震破,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心神。
“廖娘!”金灵槐膝行几步骇然看着廖娘晃了晃身子,在她瘫软在地之前及时把人扶住,哀切地转头看向秦三爷:“三爷。”
秦三爷没答应也没拒绝,转身朝着蛊王走了过去,蛊王虽说兽性大于灵性,骨子一股桀骜不驯的戾气翻涌,在秦三爷的威压还是本能的收敛起戾气乖乖的跪趴在地上,等秦三爷手俯在它头上才后悔为什么不试着反抗一下这个男人,疼,比当年在蛊冢中厮杀的时候还要煎熬。
“三爷!廖娘快要不行了!”金灵槐见三爷放着人不管,转头在蛊王身上不知道做些什么,虽说它看着也很可怜,可那终究是个畜生不是么?
黑子见金家的小丫头这么沉不住气,连忙伸手拦住想要冲过去的人无奈解释:“三爷就是在帮忙,你别添乱。”见小丫头不解,怕她冲上去坏事,黑子认真解释:“三爷直接出手帮忙的话会改变廖家丫头的命格,这天大的因果她还不起,三爷随意介入廖氏的因果里也很麻烦,索性就帮蛊王一把,它能撑过来,廖家丫头也能,如果不行,那就是她的命数。”
黑子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三爷站在蛊王庞大的身躯面前显得很是娇小,好像一不注意就要被压住一般,一旁的廖家小丫头浑身是血没有一处好地儿,瘫软在金家丫头怀里,这两个一人煞气冲天一个阴气过甚,依偎在一块暗沉的他都看不清面容。
他心底莫名的有些不安,做他们这行的预感是一件很玄乎的事,反正这么多年他有预感的时候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黑子正克制着心脏的频率过快时,秦三爷终于收了手,从蛊王身边走了过来。
不到片刻,随着蛊王的好转廖娘苍白的面容也逐渐恢复了血色,一人一蛊跪在三爷面前道谢:“三爷,您的大恩大德苗疆廖氏永世不忘,日后全族上下您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廖娘知道三爷为了自己事情才这般费尽心思,不然直接救自己便是,还能趁机让自己多欠一份因果,更别提三爷他老人家还顺手救了族里的长老,以免自己刚刚万般无奈之下把族人的性命全部都祭献出去。
“休息一会便进去吧。”秦三爷摆手显然不在意这个。
金灵槐上前查看好友的状况,待确定人没事后终于笑出声来,人没事黑子也开心,他了解三爷,这人面冷心热,最是好说话不过。
不过这传说中运筹帷幄好说话的秦三爷此时表情可算不上好看,黑子走到蛊冢便见他蹙着眉眼询问:“刚刚可有什么不妥?”
听到这话廖娘金灵槐连带着趴在地上的蛊王一同扭过头来看着他俩,明目张胆支起耳朵偷听。
“你们可知,这鬼冢什么来历?”秦三爷答非所问。
“地府的东西能有什么来历,不都是酆都大帝的杰作么?”黑子吊儿郎当说完见三爷摇头,赶紧改口:“难不成传说中的后土娘娘是真的?”
“后土娘娘是真的,酆都大帝也是真的,只是这鬼冢,却和他俩无关。”秦三爷一脸凝重,吐出长长一口气才继续说道:“鬼冢的来历无人知晓,准确的说,当年地府的建立,也是为了镇压、掩盖住这里鬼冢的煞气,诸多大能才合力将地府设在了这里。”
“无论是先天八卦还是后天八卦,皆由阴阳两仪相辅相成,互相制衡也是一种万物的生长之道。可这鬼冢,明明是五行八卦,六十四卦,却卦卦坤卦,七百二十九门,门门死门。没有生路,全是阴煞之气。”
“怎么会这样?”黑子惊愕,全都是阴煞之气,就算地府中也总会有些纯阳的东西,哪可能全是阴气的存在,他们修道之人修的就是一股子混沌之气,阴阳相合才是最完美的状态,没有阳气,谁能受得了这个。
“休息好就走吧,记住收敛心神,尤其是你俩。”秦三爷对廖娘和金灵槐嘱咐:“你们身上的阴气过重,时刻谨记收敛戾气收敛心神。眼前一切皆虚妄,用心看才能活着走出来,否则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把你们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