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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怪病 ...


  •   陆临容以为自己是背着母亲偷跑出来的,但其实不然,她前脚到,后脚陆和跟着就到了。实际上是暗中尾随保护了她一路,这也是出自陆老夫人的有意安排。

      陆老夫人从与儿子失联的这几个月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必有阴谋,不说陆晔霖在世时为人耿直,竖有政敌,单是为了大将军这个职位,要对陆家动手的人,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太多了。

      陆临容因为心系兄长和心上人,几次三番吵着要亲自去探望,日日和母亲软磨硬泡,最后使小性子,留了封书信谎称心情不好,去外祖母家散心,实则孤身一人就千里迢迢直奔南疆去了。

      陆老夫人自然一眼看穿女儿的把戏,但是她却并未阻止。她知道陆家已被人盯上,这时候无论是去求助于丈夫旧部还是去请旨都难逃对方监视,索性便顺水推舟,让女儿去了,只盼能掩人耳目,又让陆和带了两个可靠的家丁跟随保护,期待他们能带回消息。

      其实陆老夫人心中还有一个不得已的打算:儿子领兵在外,她和陆临容在京孤立无援,只怕有朝一日受制于人,母女俩会成为对方用以要挟陆临渊的筹码,提前把女儿送去南疆,看似危险,实则为明智之举,这样一来,即便有那一天,自己一死而己,无人可以威胁到儿子。

      陆老夫人身为一个女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以说是考虑周全且十分有勇气的,但是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自私与险恶。她想不到,那些身居庙堂、道貌岸然之辈,为了追求权势,可以做到何等丧心病狂的地步。

      陆临容可以悄悄离京,但是她来到南疆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尤其是在陆临渊事先没有任何预料的情况下。清一色大老爷们的军营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娇怯怯、花朵般的少女,且身份又是将军之妹,当即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这副容貌太过于惹眼了。

      陆临容十六岁之前,向陆家求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其中与陆晔霖同朝为官的且不必说,其中甚至不乏龙子凤孙。

      其实以陆晔霖镇国大将军的身份,绝不是官宦人家结亲的好对象,更别说皇家。之所以还是有不少官宦子弟、皇亲国戚不避嫌疑,求娶陆家女,便是拗不过自家儿郎爱慕对方的好容貌之故。但是陆家却迟迟没有未她定下婚事,旁人只道陆晔霖身处高位、为人谨慎,又或是夫妻俩疼爱女儿,舍不得她早早出嫁,然而,其中真正内情只有陆家自己人和廖廖几个心腹忠仆知晓。

      原因就是陆家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小姐早就有了心上人,自己给自己择定了未来的夫婿。所以她从未对那些追求者假以辞色。

      直到陆临容十六岁那年,父兄战死边疆,陆家门庭一落千丈,让人感叹她红颜薄命的同时亦不知今后花落谁家,岂料紧接着,便有更叫人惊掉下巴的消息爆出:陆临容其实并非陆晔霖亲生女儿,而是他当年在外出征捡回来的孤儿,对外宣称当是女儿在养,其实早就许配给了自己的三儿子陆尘远。

      不过这桩秘闻虽然荒诞,但与时局无关,失势的陆家婚姻嫁娶也无人在意。只要当事人没意见,陆家上下没意见,旁人顶多斥一句不合礼法,惊世骇俗,也不能怎么样。

      顾浔听到这里,心中一个长久以来的疑问豁然而解,那就是关于陆尘远的名字,为何他以前叫宁诀。显然,陆尘远和陆临容肯定不是兄妹,但事实应该和陆家对外宣称的反过来才对,陆临容是陆晔霖的亲女,陆尘远才是那个“出征在外捡来的孩子”。

      果然和叔说到这里也问道:“先生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顾浔也没必要隐瞒,坦然点了点头。

      和叔忽然岔开原先话题道:“先生是否还记得,三年前那天夜里,我曾经唤公子做‘宁诀’?”他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向顾浔深深鞠了一躬道:“下面我要说的这件事我家事关我家公子的身世,是他最大的秘密,本来未得他首肯,我是无权向外人透露的,但我既然有求于先生,又是此等生死攸关的大事,不将过往据实以告,于理不合,于心也不安,只是先生能否答允老朽,日后在公子面前勿说穿,只当不知这回事?”

      “好,我答应你。”

      和叔又作了一揖感谢,想了一会措辞才继续道:“先生已经猜到公子并非陆将军亲生了,不过他的父母虽然籍籍无名,但却也是忠良之后。唉,这么多年过去了,先生年纪尚轻,大概不知道先帝年间的朝堂之事,我只捡着要紧的说了吧……明德三年,刚刚继位没多久的先帝做了一件大事,废除了本朝沿袭了一百多年的太师一职,而分设太尉和大将军两个职位,以达分权之目的,这件事当时闹得腥风血雨,起因是有人诬告当时的太师宁彦意图勾结裕兴王谋反……”

      明德帝在位时间不长,但明德三年距今已经十六年,顾浔那时才不过才六、七岁,哪懂这些,但他只听说了“太师宁彦”这几个字,便明白了。

      这件事的结果是,宁家满门抄斩,三族被流放,唯有只有嫡孙这一根独苗,被宁彦的门生们设法救了下来,交给了陆晔霖。而陆和其实并不是陆家的人,而是宁家的一个老仆,年轻时遭遇危难,幸得宁彦相救,他便一辈子为宁彦效忠,未曾婚娶,也无儿无女。他危难之时护着少主,在宁彦门生的接应下逃了出来,远赴边关投奔了陆晔霖,之后才改名叫陆和。

      顾浔心想难怪陆尘远行事天不怕地不怕、无所顾忌,唯独陆和的话还能听得进三分,原来两人之间有着这样深的渊源。

      陆晔霖武将出生,虽不是宁彦门生,但宁彦对他有知遇之恩,将他从一名普通尉官一手提拔起来。之所以将这个费尽心力救出来的孩子交给他,是因为他当时远在北方边关,比起风声鹤唳的京城来说,相对安全很多。

      于是不多久后便有了传闻,陆晔霖在边关捡了一个孤儿当儿子养在身边,但他待此子非同寻常,不是亲生胜似亲生,难免引人遐思。这事引得当时的陆夫人红颜震怒,甚至将年幼的女儿送回娘家,亲赴边关质问丈夫。据说铁骨铮铮、英武非凡的陆晔霖其实非常惧内,他怎么过得夫人这一关的无人知晓,不过背地里人人都传这孩子原来是陆晔霖背着夫人在外面生的,一直瞒得密不透风,直到孩子母亲去世,不得已才接回身边。

      好在陆夫人大度,终还是将这孩子认在了自己名下,但为了防止丈夫重蹈覆辙,她竟就此在边关长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五年。直到长子陆临绍能够独挡一面,被朝廷派往北疆,协助父亲,大概是觉得有儿子能代自己看住丈夫,她才带着已经年满十岁的陆尘远回京。

      顾浔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陆老夫人深明大义,用心良苦,实在可敬可叹。”

      和叔却摇头道:“可惜啊,老天爷不开眼,好人却没好报……”他说这话时语调沉重。顾浔听得心中一沉,看来这位陆夫人最后也未得善终。

      北境苦寒,终年风沙肆虐,陆夫人担着妒妇的恶名,背井离乡在那里一住五年,自然是为了陆尘远。五年之后,等宁太师一案尘埃落定,确定局势安全,她才放心把人带回家。

      和叔说到这位故去的女主人,很是动容,言语之中充满了敬佩和感激,又道:“这件事起先将军是不欲让夫人知晓的,以免她担惊受怕,但小公子当时得了很严重的癔症,性命垂危,边疆条件恶劣,京城又送去不得,将军无奈之下才将事情和盘托出料……”

      顾浔道:“为何会得癔症?”

      他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话题,陆和不由一怔,但随即想到眼前之人是个大夫,也就不足为奇了,沉默了片刻道:“当时情况危急,我带人赶到之时,他正亲眼目睹了父母遇害,杀他父母之人正把刀子从他母亲身体里抽出,满手鲜血地来抓他……唉,可怜那年他已有五岁,并不是对生死一无所知的幼懵懂儿,我将他带往边关的这一路,他极为抗拒与人接触,强行拉他抱他,他便拼死抵抗,常常哭到昏厥过去……没办法,这一路大部分时候都得用分量很重的安神药让他陷入昏睡,才把他带到北疆军营……”

      “后来到了军营,他倒是不哭了,但不说话也极少吃东西,整日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而且得了一种怪病,不让人碰,不管男女老幼,谁都不行,一碰他他就作呕,将好不容易吃进的一点饮食都尽数呕出来,看过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只道这是心病,不出一月他便瘦得皮包骨头……好在夫人来得及时,不然小公子当年只怕……”

      顾浔深以为然,亲眼目睹亲身父母被害,就是普通成年人只怕承受不了,在心里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何况是心智还不成熟的孩子。这种伤就是所谓心病,非药物所能奏效。想不到陆尘远的幼年遭遇竟如此惨烈,顾浔对他今日的铁血冷酷不由多了一分恍然。

      但凡童年遭受重大不幸的孩子,长大之后心性比之顺境中成长的孩子自然是要坚定、理性得多。陆尘远如此,自己、还有祝南卿也是一样。

      然则如果没有陆夫人,当年那个被癔症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幼童别说日后成为绝世高手,能否活下来都很难说。听陆和话中意思,这位女主人业已辞世,并且并非善终,却不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只是这问题肯定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在心里暗暗奇怪而已。

      陆和不知他心里想什么,继续道:“夫人是心地极善之人,知道阿诀身世之后,对他怜惜不已,事必躬亲,衣不解带地照料了半年多,才将人养回了些该有的样子。但他还是落下了一个病根——不让人碰,陌生人就不说了,陆将军都不行,大公子也不行,除了夫人,这世上唯二能牵一牵他小手的,就只有二公子了。”

      顾浔知道陆尘远对他这位二哥极为缅怀,原来自小感情就非同一般。

      “说来奇怪,二公子常年待在京城,每年只能往边关来省亲一两趟,却不知为何得了阿诀的信赖……”说到这里,陆和大概觉得自己失言,忙解释道:“倒不是说大公子待阿诀不好,陆家上至将军、夫人,下至两位公子,还有小姐,对阿诀都是当至亲一般无二的。”

      “但是阿诀这个怪病与旁人对他好不好无关,并非他不知道好歹,他视陆将军如父,对两位兄长和姐姐也发自内心的敬重爱戴,但就是除了夫人和二公子外,不能与旁人发生触碰,隔着衣物还好些,顶多引得他干呕几下,但若直接肌肤相触,那便是要了他的命了,简直连胆汁都要吐出来……唉,但这并非出自他本心,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后来大家心知肚明这一点,都小心翼翼避讳着,连下人们给他递什么物事,都极为小心,从不直接交到他手里。”

      顾浔点了点头道:“我观陆将军现在是没有这个症状的,想是后来年岁渐长,慢慢好了?”

      陆和道:“说来离奇得很,当年为了阿诀的这个怪病,大伙儿寻医问药,甚至连鬼神之力都求助了,始终不见好转,却在八年前,一夜之间突然就不药自愈了……”

      “八年前?”顾浔沉吟,心想陆晔霖和其长子陆临绍在北境中计被伏、力战殉国不正是八年前吗?

      陆和点头道:“是!就是陆将军和大公子灵柩运回京没多久,阿诀那时日日夜夜在灵堂守孝,突然有一天,他这怪病就好了,然后就与小姐定下了亲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欸,感觉好像没什么人看哎,除了那几个友情支持我的善良小天使,捂脸┭┮﹏┭┮,咬牙坚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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