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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请求 ...


  •   顾浔这一睡竟不知睡了多久,数次昏昏沉沉间感觉到身上剧痛,但每次痛的地方却不一样,有时是在丹田,有时却在膻中,偶尔有短短片刻他恢复了几分神智,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莫非这就是蛊虫?这力量所过之处,竟然带动着一股真气,这真气也颇为陌生,不受他控制,且浑厚强势,追逐着那蛊虫,仿佛将他身体当做了一个角力之所。

      那感觉疼得像在被抽筋洗髓,顾浔随即意识到,他是被疼醒的。

      好在每逢这时候,耆老都能及时察觉,为他施以针灸止痛。疼痛稍一减缓,他便又睡了过去。

      如此反复辗转几次,在他浑然不觉中,晨昏交替,已足足过去了三日。

      到得第四日晨间,一缕朝阳透过窗缝照射进来,顾浔终于悠悠醒转。还未及睁眼,便听见有人在窗外争执,声音都刻意压得很低,但语气却不甚友好。

      凑巧的是,这几个声音的主人他都认识,一位便是赫允,一位是耿英,还有一个则是旧相识,陆尘远的跟班,本应在南安城军营中的小满。

      只听赫允压低着喉咙,说了几句南疆语,然后就听小满道:“这小孩叽叽咕咕说什么?他什么时候才肯放我进去?我都等了一天一夜了!”

      耿英道:“他说耆老吩咐过,顾先生刚刚经历一场看不见的凶险,除非等他自己醒来,我们不得强行将人唤醒……”

      小满嘟哝道:“那顾先生什么时候才能醒?哎呀……我要急死了!耿英,你可真行!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也不派人带个信通知我跟和叔,将军这一去要是有个闪失……”

      顾浔听到这里,不由心下一沉,陆尘远已经走了吗?

      从之前陆尘远对战后的种种安排,还有他自己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他确实是要走的,虽感突然,却不意外。他会去哪里?小满说“这一去要是有个闪失”,他应当是回到梁国地界了吧?

      顾浔知道,陆尘远既然选选择了跟徐正安合作这条路,必然是有直面朝廷的这一天的,不可能一直久居南疆。南安军营中,庞骏不管他也不敢管他,所以,他要回归朝堂,肯定是通过江州,从小满的担心来看,他应该是去找程秉烛主动“归案了”。

      接着就听小满急吼吼地道:“不行,不能再等了,你告诉这毛孩子,再不闪开我可不客气了!”

      耿英连忙阻止:“你别乱来,耆老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小满脑瓜子本来就轴,这一急说话就不讲道理起来:“耿英,你莫不是南疆呆久了,忘了自己姓什么吧?什么耆老不耆老,一个外族的话,你当圣旨了?将军的安危倒不见你放在心上!”

      耿英忍着怒气道:“你别胡搅蛮缠好不好?这是两码事!我怎么就不关心将军的安危了?但有些事既然决定了不能因为危险就不去做了吧?韩将军不也未加阻止吗?不通知你们,也是小公子自己的意思……”他情急之下,又对陆尘远恢复了旧日称谓。

      小满犯起轴来确实胡搅蛮缠,当下又抓住他这句话不放:“将军就是将军!什么小公子不小公子的!你倚老卖老是不是?连这点规矩都拎不清,还给我讲什么大道理?”

      耿英一听也火了:“我旧日里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怎么就是倚老卖老了?就你这个胡搅蛮缠的劲,不通知你就对了!”

      小满气的哇哇大叫,也顾不得压低声音了,怒吼道:“我看出来了,这小南蛮子就是仗着你给他撑腰才不让我进去,来来来,你我先打一架!”

      耿英随即一声冷笑,眼看这两人剑拔弩张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苍老而威严的低喝:“都给我住口!”

      顾浔听出说话之人竟是和叔,心中更奇怪了:怎么陆尘远一走,他的人都齐刷刷的都来找我?

      “顾先生醒了吗?”和叔先是低声询问,然后又厉声呵斥小满:“你给我安安分分待着,再吵闹就滚下山去。”随即又向耿英连连致歉。

      按道理来讲,和叔跟小满属于陆家的家眷,而耿英则是陆尘远父兄的旧日下属,他们做家眷如何能对对将军的部下不敬?所以和叔严厉训斥小满,抚慰耿英,是很得体也必要的,耿英见和叔这么大年纪却代小满赔罪,连连称罢,气也自消了。

      其实顾浔在小满和耿英吵嘴那会儿就已经醒了,但是因为他随即便沉浸在一场巨大的震惊之中,所以未及时回应。

      他发现原本受桎梏于毒素而郁结的经脉豁然畅通,真气畅行无阻,他试着运起内力,以往只要这么做,丹田里就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将之强行掐断,难以为继,若继续强行运力,就会令丹田疼痛,并且随着时间的持续而加重,但现在,这种情况已不复存在,他试着运起内力已有小半盏茶的时间,内力仍是运转自如,再无受压制之感。

      想不到所谓的普通蛊虫也有这等奇效?顾浔惊诧之余无比庆幸,好在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态试了一试,否则怎么有今日意想不到的收获?

      幸运来得太突然,他甚至忍不住想:大概这些年来的好运都用在这件事上了。他毕竟是习武之人,虽不争强好胜,也自希望修为能随着时间日益精进,更上一层楼,而不是辛辛苦苦修炼来的内力抵消在毒性发作上。

      且不管毒素是否彻底清除,能有今日随心所欲地使用内力,不受疼痛之扰的结果,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就算少活几年又何妨?多亏了耆老,待会儿要向他好好道谢才是。

      顾浔回过神来之后,先在屋里应了和叔,稍作洗漱穿戴整齐之后,便出来相见。

      和叔一直候在檐下,见他出来,叫了声顾先生,撩起衣摆便跪倒在他面前。

      顾浔如何能让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对自己行如此大礼?不论他所求何事,自己能不能做到,都得先把人扶起来说话。

      好在和叔也并未坚持,让顾浔难堪,倒是一旁的小满见和叔下跪,也跟着跪倒,顾浔扶起了和叔,却扶不动这个轴脑瓜子。

      和叔冷冷地对小满道:“我跪先生,是为谢过三年前那晚先生仗义出手,救了公子。日前在南安城军营中耳目众多,不宜泄露内情,给先生带来麻烦,所以今天才补上这个大礼。这次虽有求于先生,但却不是为这个下跪,你懂不懂?”言下之意是,人家扶你了,你还不起来,难免让人误会你是以下跪为手段强迫人家帮忙。

      话还没说完,就听小满道:“那我也谢先生三年前救我家将军!”说完不待顾浔阻拦,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却不起身,又接着道:“今日我们又有事相求,所以我跪着不起来!”

      顾浔、耿英:……这小子是真的轴,也不知陆尘远平日和他是如何相处的?

      “行,你愿意跪就在这跪着吧!”和叔拿他无可奈何,只得不理,转头对顾浔温声道:“先生可否移步屋内说话?”

      顾浔当喜爱就把人请进了房中。耿英识趣,并未跟进去。他是听说小满来了,怕赫允拦不住,顾浔被他强行吵醒,才匆忙赶来。因着耆老曾经解释过,顾浔虽然看起来实在安睡,实则在经历一场看不见的凶险,除非他自己醒转,不得受外界打扰。何况陆尘远走前也曾叮嘱耿英,要把人照看好。

      现在顾浔已安然醒来,便没他什么事了。他知道和叔此来所求何事。毕竟他也好,韩子峰也好,都是陆晔霖的下属,未经陆尘远许可,有些事是不便开口的。和叔在陆家多年,名为下人,实则陆家三个儿子都视其为长辈。这些牵扯到陆家家门的隐秘之事,只有他能说。

      果然,和叔进到屋内之后便直奔主题,与顾浔猜想并无二致,陆尘远确是去了江州。

      当日他孤身被数千楚军包围都不肯入城,便是知道自己一旦入城便是有进无出,程秉烛定会拿住他送往朝廷发落。现在战事结束,南疆局势尘埃落定,他却主动入城,可见心中早有计划。

      从小满刚才的反应来看,他跟和叔显然事先都不知道陆尘远的决定。所以和叔现在心急火燎,面带忧色就不难理解了。

      只见和叔带着为难和自责的语气道:“顾先生,累次找你帮忙,从三年前那晚,到南安军营中,从未见你推却,我等并非是不识好歹,见你人好说话,便恬不知耻一再相求,实在这件事,除了先生,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当此重托了……”

      “和叔,您需要我帮忙做什么?”顾浔也开门见山,对方这把年纪,他就跟着耿英、小满一样叫了。本以为和叔是想找他去劝陆尘远回心转意,只怕自己也劝不动。现在听他说的这么严重,可见事情棘手,不只是劝说这么简单了,是程秉烛用了什么手段羁押了陆尘远,需要有人前去解救?

      但向陆尘远为人本就不是意气用事之辈,何况是他为了替陆临渊洗刷冤屈已筹谋多年,也许这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呢?自己贸然干预,很可能适得其反,成为他的阻碍。

      谁知却听和叔道:“ 公子虽然此番是秘密被押送回京,但我还是不能放心。回京之途顺利的话也需一月有余,多则两三个月……我担心,唉,我就直说了吧,先生您也是知道的,公子三年杀了太尉裘应宗的独子,太尉一党这三年来从未停止过对他的暗杀,而且因公子要为兄长洗刷冤屈,当年的幕后主使如何会让他回到京城,有机会面圣?说来惭愧,我们至今尚未完全查明主使之人是谁……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得罪,万一公子回京的消息泄露出去,这些人肯定会在路上暗中下手……”

      顾浔起初本想,要是连陆尘远都不能自保,恐怕天底下也没什么人能应付了,求他亦是无用。但后来听到,才知道这里头的水确实深,当年陆临渊的事显然另有隐情,但是朝野上下却都瞒得密不透风,幕后之人实力可见一斑,说句手眼通天也不为过,三年前陆尘远身受重伤便是前车之鉴。

      “和叔,我能不能问您一件事情?”顾浔很小心地道:“说我好奇也好,多管闲事也罢,我真的很想知道,当年陆临渊陆少帅在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顾浔心中最大的疑问,不搞清楚这个问题,他就无法知道,陆尘远那刻骨的仇恨到底因何而来。

      但是一直以来接触到的人,不是不愿说,就是不能说,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也许是因为这段过往太过惨烈,也许是因为真相未大白于天下,他们尚在努力筹谋,所以顾浔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对方以为自己别有用心。

      和叔却并没有迟疑,坦言道:“顾先生,我有求于您的事,说来与你问的那件事亦有脱不开的干系,先生就是不问,我也会如实相告。不过此事说来话长,先生且听我一一道来……”

      陆和不知顾浔此前已经知道了半段隐情,顾浔自然也不会点破,依旧听他从头陈述了一遍,跟之前从陆尘远那里听来的加以印证,确定两人所说都是一致。

      陆临渊来南疆后的大半年,都在尽心竭力地设法诏安百夷部,他用诚意和一系列行之有效的策略打动了了那些南疆异族,同时将这些都写进了上给明德帝的奏折里,但是却迟迟未见回复。

      这半年来,他们与京城的联系只有陆家的家书。陆临渊心中惶惑,父兄去世后,家门风雨飘摇,朝堂势力波谲云诡,此时此刻非骨肉血亲皆不敢轻信,所以在最后一次上书未见回音后,他便将南疆之事还有久不见朝廷指示的疑惑写进了家书里,陆家当时在京城的已无当家男丁,主事的是其母亲陆老夫人,陆临渊无奈之下只得请母亲以诰命夫人的身份代他转达天听。

      岂知,这一回,竟连家书也都没了回音。陆临渊苦候足足四个多月,察觉情势非同寻常,他职责在身,不能擅离职守,便准备派几名心腹秘密回京城去一查究竟,不料这时却迎来了一个人——他的妹妹陆临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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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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