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十三郎》nawuxika714

68、帝王赐画

　　虽然九阿哥并不曾向我透露他移花接木、偷龙转凤的手段，但我相信，以他的财力，加上八爷党的人力，这倒也并非办不成的事情。

　　抬眸凝视，他眼中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期盼，难道不该是勉强和无奈麽？如此之大的周折，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这值得期待麽？九阿哥胤禟在我心中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不经意地皱了皱眉，眸色又深了几分：“你在怀疑爷？哼~~看来，爷就不该一时心软...趁爷还没改变主意，你最好快些决断！唉，果真是一物降一物，爷偏瞧不出你有半点可爱之处！”

　　深知这确实不是玩闹之事，敛了敛心神，苦笑道：“若是九哥早些心软，或许，悠扬的答案会不一样！”

　　九阿哥一愣：“可是决定了？”

　　“诚如九哥所言，悠扬以为自个儿，配不上胤俄！！”我点点头，刻意忽略掉心中的那些彷徨与伤感。

　　沉默良久，他眯起凤眼，冷声道：“好！你既选了胤祥，就乖乖地回去做你的十三福晋，断了那呆子的念头。从今往后，他十阿哥好也罢，坏也罢，一切与你无干，若叫爷发现你再招惹了他，老十三和他都保不了你！哼~~到时莫怪九爷我没有提醒过你。”

　　......

　　九阿哥的话语一直在我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好厉害的胤禟，怕是早看出了我的心意，却要逼着我自己亲口承认对胤祥的感情，亲手斩断与胤俄的千丝万缕的瓜葛。

　　马车晃晃悠悠地跑着，宝珠兴奋道：“格格，醉仙楼真是好气派呀！您刚刚有没有看到，竟有那金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夷人？”

　　我禁不住抿嘴，也对，九阿哥若是没两下子，何来那遍布天下的产业？单就“醉仙楼”一处，便可见一斑！更令我惊讶的是，他竟与沙俄、英吉利、法兰西、意大利、西班牙、日本、朝鲜，以及现代的东南亚众多小国有着贸易往来，也难怪宝黛那里有咖啡这种西洋货了！

　　想来，我和宝黛不过是凭借了300多年后的常识挣些零花的银子，算不得什么生意。真正的“皇商”到底非九阿哥莫属！

　　“若有人问起咱们方才去了哪里，可晓得如何作答？”下了马车，我小声地再次叮嘱宝珠，她的率真性子，还真是被我惯出来的。

　　宝珠亦悄声道：“嗯，格格给德妃娘娘请了安，得了娘娘的吩咐，便去探望十四福晋，陪着十四福晋说了会子话~~格格，若是采薇姐姐问起，也是这般说么？”

　　采薇？我其实蛮喜欢这个稳重、大气又不失温和良善的丫头，可是转念想到德妃对仁和医铺之了解，便是康熙与胤祥也没有发觉的事，她是如何得知？再想想康熙连给儿子娶媳妇都不放过无间道的机会，身在皇室，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便叹道：“是的！”

　　在这里，以我与宝黛的神奇来历，稍有差错，不被当成妖孽烧死祭天才怪！所以，即使是错怪一千，也绝不能以身犯险的！

　　一进到我的园子，便瞧见胤祥正站在刚装好的白色秋千椅旁边，仔细地端详着什么。我静静看着金色的阳光在新发的树叶中漏下来，打着一个个美丽的光圈，再落到他的暗紫色衣衫上，平添了几分静好，一时竟不忍打破。

　　“还不快过来？你可叫为夫好等！呵呵，这花色瞧着倒是新鲜，悠儿是从何处学来的？”说也奇怪，胤祥并未转身，却晓得我回来了，听声音仿佛心情不错。

　　我想起九阿哥之前的迁怒，胤祥该是有什么好事罢！于是走过去笑道：“五嫂那里看来的，据说是西洋宫廷的花色呢！爷觉得如何？”

　　“嗯~~倒是极好的！虽是外邦蛮夷，却也有其精妙可取之处。”他好心情地赞赏道，眉宇间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哦？！爷不认为是奇淫巧技，难登大雅之堂？”我有些讶异。说实话，清朝皇帝都十分勤勉，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唯独就是太过自负，导致闭关锁国，反倒缺失了明朝前期的皇帝那兼容并包的胸怀。

　　胤祥趁我不备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戏谑：“悠儿难道忘了古训？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大清乃盛世大国，万国来朝，岂可如此小肚鸡肠，容不得别人半点好？”

　　我愣住，臣服于他的胸襟气魄，又想起先前的九阿哥，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不为我辈所及！

　　“傻丫头，作什么发愣？噢~~对的，为夫还有宝贝给你看，差些被岔开了，快，跟爷来！”未等我回答，他已拉起我的手，兴冲冲地往书房方向走去。

　　胤祥所谓的宝贝，原来是一幅传世名画，这画高约一尺，长约二丈，被胤祥小心地平放于书案之上。整幅画似是以一条大江大河作为背景，江两岸峰峦坡石，似秋初景色，树木苍苍，疏密有致地生于山间江畔，村落、平坡、亭台、渔舟、小桥等散落其间。此画风格淡雅，山和水的布局疏密得当，墨色浓淡干湿并用，极富于变化和层次感，确给人咫尺千里之感。

　　我虽坠入这个朝代多年，仍是对古玩字画等艺术品一窍不通，加之阿玛本为武官，更是连“附庸风雅”四字也称不上的。偷眼看见胤祥那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不禁冷汗都下了来，却还是不忍扫了他的兴致，假装认真地“欣赏”着。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被我发现了角落里这幅画的大名——《富春山居图》！我的老天，是这幅图！！若非拜乾隆这个败家皇帝所赐，我大概还真不知道这幅大名鼎鼎的“画中兰亭”！

　　《富春山居图》是元初著名书画家黄公望的一幅名作，世传乃黄公望画作之冠。黄公望，字子久，号一峰，工书法、通音律、善诗词。年过五旬隐居富春江畔，可算把“毕生的积蓄”都融入到绘画创作中，呕心沥血，历时数载，终于在年过八旬时，完成了这幅堪称山水画最高境界的长卷——《富春山居图》。

　　然而，不仅《富春山居图》的主人经历坎坷，此画更是磨难重重、富有传奇色彩！1350年，黄公望将它送给无用上人，从此开始了它在人世间600多年的坎坷历程，历经沈周、樊舜、谈志伊、董其昌、吴正志等藏家之手。

　　直至明末清初，宜兴收藏家吴洪裕得之后更是珍爱之极，弥留之际竟要求家人“焚画殉葬”，所幸他的侄子，名叫吴静庵的，用偷梁换柱的办法，在熊熊大火中救出了这幅传世瑰宝。自此，《富春山居图》一分为二：较小的一段称“剩山图”，后来藏于浙江省博物馆；画幅较长的称“无用师卷”，被老蒋同志带去了台北故宫博物院。

　　显然，以大小尺寸判断，摆在我面前的正是那幅“无用师卷”！

　　这“无用师卷”真迹曾落入乾隆皇帝之手，这个败家皇帝竟将它当作极好的赝品，不仅在空白处盖上玉玺，还召众大臣赋诗题词！

　　当然，后面的故事就不为胤祥所知了。不过无论如何，其坎坷际遇，可想而知！其价值连城，又何须质疑！

　　胤祥既得了世上无双的珍宝，亦收获了康熙皇帝的慈父之心，也难怪九阿哥会忿忿不平，更难怪胤祥他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悠扬真是开了眼界了！只是，这画本是德母妃孝敬皇祖母的，老佛爷瞧着皇阿玛实在喜欢得紧，方才转送给他。他老人家怎会舍得？！”我说的是实话，若是平常人家的父子，倒也合情合理，但作为皇帝，是切忌如此偏心的。何况，偏心的对象还不是太子！

　　胤祥收了喜色，剑眉微蹙，轻轻摇头：“今日皇阿玛召我们兄弟觐见，先是议了会子国事，后来不知怎地说起这幅画来。他老人家说我喜好这个，便赏了我，我自是高兴的。只是我也觉着古怪，若说喜好，谁能比三哥更好这个呢？皇阿玛却说，由我收着最为妥贴~~”

　　妥贴？我心中莫名一颤，此画主人黄公望少有大志，青年有为，中年却受人牵连入狱，饱尝磨难，最终韬光养晦、幡然大悟，成就了富春山居图；而此画更是一鸣惊人、不掩锋芒，在频临毁灭之际获得重生，修成正果。难道，这是预示着胤祥的生平遭遇么？那这究竟是天意，还是皇帝的圣意呢？！他究竟拿胤祥当作什么？

　　我的心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不得平静，若不是死命强撑，便要瘫倒在地。

　　许是瞧出我的脸色不好，胤祥拉我靠在他身上，将下巴抵在我额上，低声道：“到底是我的悠儿，能忧我所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我会不懂麽？你放心，我会凡事谨慎，不让人落了把柄。至于皇阿玛，他愿如此，便遂了他的意罢~~他也只是，太过担忧太子的处境罢了...”

　　他误解了我，我其实并没想到康熙的本意，原来，他并非真如表面那般地快乐！之所以那般怕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叫老爷子知道这个儿子还是心机很深的罢了。

　　我抬眼，恰好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痛色，心中替他不值。既是做不得平常父子，那便只好自己看开些，又何必如此？至少，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于是将先前的多愁善感一挥而去，我轻快道：“爷既心中明镜似的，何不权当飞来横财？好歹得了这幅千古名画！啧啧，若是有生之年，能在这富春江边住上一两月，就真是不枉此生了呢~~你说呢，十三爷？”问完，故意托腮期盼地望着他。

　　“爷明白了~~”他捏捏我的脸颊，神色不明，“可惜了皇阿玛此次南巡不叫家眷随侍，吩咐要轻车简装，兄弟中除了太子，也就点了爷一人！否则倒是凑了巧，如了你的愿，此行本也是冲着河工去的！”

　　“噢～～”不能随胤祥同游江南，难免有些失望，但想起国库那点发霉的银子，的确是不能供他们像从前那样浩浩荡荡一群人一块儿奢侈了。

　　胤祥难得耐心地哄了我一阵，也就作罢。

　　当时的我并不曾料到，只是几年之后，我便实现了富春山居的梦想；更不曾料到，我竟然真的劳动到了九阿哥，以至于一直被他取笑。回想起来，那看似寻常的一日，竟然决定了后来许多事情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