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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解忧 ...

  •   最近,康弦一直在改编芭蕉雨剧团里老人们交给他的戏曲,忙得不亦乐乎。迟未只偶尔与他吃顿饭,先前快速亲密的关系渐渐和缓下来,让迟未松了口气。可他又发现一个新的难题,而且新难题远比一段关系更让人无措,迟未意识到自己没有理想。
      当康弦改编完成《曲终人散》,欣喜若狂地带着他来到酒店大堂的钢琴前时,这种垂头丧气的低落情绪达到极点。康弦正在试音,趁他不注意,迟未飞快地拍了两下脸,想从情绪里走出来。
      不想康弦突然回头,察觉他的异样,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最近怎么了?每次见你都心不在焉。”
      迟未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往前靠近一步,随意地按下一块白色琴键,自嘲道:“因为你们都有理想,就我没有,这样是不是太矫情?”
      “不会啊,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理想是人生大事。”康弦抬头,语气认真又温柔,“但一时找不到也没关系,这种事又不能一蹴而就,你何必自寻烦恼呢?而且我相信,一旦你找到了,就一定会用尽全力去实现它,甚至燃烧自己的生命。”
      “那么确定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迟未一脸不可置信。
      “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康弦轻声笑了笑,忽然又解答了迟未的另一个烦恼,“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们关系亲密得太快,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答案是从你答应帮我写词开始。我的理想在七八岁时就萌芽了,但多数人要么觉得夸大其词,要么就是冷嘲热讽,认为我在异想天开,把爱好当作虚无缥缈的梦。你是第一个听完我的理想,说要给予我逐梦勇气的人。所以,大概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
      事实上,在来到桑溪湾的前两年时间里,康弦几乎切断了自己与音乐的联系。自从康弦喜欢上音乐以后,母亲康琴总是不太支持,认为他不务正业。不过在康弦初高中学音乐、组乐队那会儿,她虽然口头上不饶人,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康弦胡闹了。在高考后的暑假,康弦收到一家著名音乐公司的邀约,他当时正在考虑。然而不多久,到了大一初入学的九月,康弦难得周末陪老妈去一趟菜市场,却不小心遇到闯红灯的汽车,老妈当即将他推开,自己却被车撞倒。等待救护车的时间,康弦一直焦急地跪在康琴身边,老妈明明疼痛难耐,却提着一口气,在快要晕倒之前叮嘱他:“康弦,你、你一定不要……去做音乐,答应、答应妈妈……”
      所幸后来查出老妈肋骨和左手臂骨折,并不危及性命,只是需要调养许久。但康弦却深感疑惑,老妈为什么这样反对他做音乐,仅仅是因为不务正业吗?这个理由并不足以在她遭遇事故后说得如此郑重。于是,在康琴出院后,康弦提出了这个问题,老妈第一次跟他讲起从未提及过的父亲。
      “因为你的亲生父亲很喜欢音乐,我不愿你走他的路,你和他太像了,我每每看见都十分痛苦。所以,不要去走音乐的路了,甚至可不可以不去喜欢?妈记得你的爱好很广泛啊,少了一个也没关系的。”老妈的语气到最后几近哀求。
      康弦甚至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周围的邻居也只记得十几年前,康琴独自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搬到这里,而那些前尘往事皆是迷雾。康弦知道,老妈没有说出最重要的事,可看着她黯然失色的病容,他不忍心再问,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他想连老妈都说是爱好了,那就当作//爱好好了,少一个也没关系的,至少母亲不会再那么痛苦。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里,康弦却时常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缺失了一片,整个人麻木而呆滞。后来因笔友山与的鼓励,他开始四处散心,渐渐重新尝试写歌,又因为来到桑溪湾遇见迟未,终于下定决心重拾音乐。
      “虽然也许我妈还是不太愿意我做音乐,可是我认识到了这是我所热爱的、是我的理想。我打算后边和她好好谈一谈,我不知道我所谓的亲生父亲怎样伤害了他,但我是独立的个体,我不应该因为他人失去自己的理想。”说完以后,康弦觉得浑身通畅,他终于理清了思路,更明白了前路何在,他望着迟未,“而你也一样,你懂得理想的珍贵,所以不用着急,找到理想后的你就所向披靡了。”
      迟未若有所思,还在消化他的一番话,而康弦却缓缓按下琴键,弹唱起新编的《曲终人散》来。伴随着轻缓悦耳的前奏响起,脑海里本还混沌的思绪便不自觉地拨开云雾,迟未耳畔只有康弦断断续续幽深沉静的嗓音,像是夏日晴夜偶然翻涌的海潮,微弱却又叫人沉溺,他听见他轻声地唱:
      听一曲初见
      下里巴人的俗怨
      望穿楼台等不来一座青山
      溪流潺潺呐
      泉水泠泠啊
      消弭声息入了尘埃
      叱咤风云的人儿
      剪不断理还乱
      何故作历史扮梨园
      唱一阕昭君怨
      霞云绮罗难念
      小楼一夜 泪雨霖铃
      造化皆不见
      白马千里尺素一笺
      烟消云散
      古今多少红尘客曲终人散江湖远

      舞一支人间
      阳春白雪的执念
      烽火烟台楼兰不破终不还
      鼓声阵阵呐
      秋风瑟瑟啊
      残叶枯败横尸遍野
      似水柔情的人儿
      望相守盼留念
      何故醉里挑灯看剑
      破阵乐琴绝弦
      高山流水残断
      峨峨泰山洋洋江河
      浮生皆苦难
      青丝千愁 扁舟一叶
      潮水东流
      古今多少红尘客曲终人散江湖远
      康弦淡化了原曲浓烈的哀恸,让曲调由原本的自我诉语转向说书人念白,而中间部分又加入几次“古今多少红尘客,曲终人散江湖远”的凄婉戏腔,一曲唱罢,哀而不伤、余韵悠长。令人意外的是,康弦音域还算宽广,两句闽腔唱得浑然自成,虽说情绪表达欠佳,却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一曲终了,康弦缓缓按下最后一个琴键,他侧头看向迟未,脸上挂着浅淡温柔的笑,轻快地问:“怎么样?”
      “你已经所向披靡了。”迟未由衷感叹。

      《曲终人散》完成后,康弦并没有停下,又激情澎湃地改编了多首戏曲。然而连续紧绷多日,他终于支撑不住,缠着迟未要去海边放松,还美其名曰是带迟未解忧寻梦。可进入七月下旬,流金铄石、火伞高张,迟未可不想去海滩边晃荡。
      几天过去,终于等到一个阴沉沉的闷热天,二人一大早就出了门。迟未翻出上次在“避雨”买的DV,计划着为图书馆偶遇的那位老太太录影,自从开启寻找理想之旅后,他是越发不想画画了。三个DV买得挺好,其中两个都能用,迟未把银白色的那个递给康弦,随意道:“喏,康弦,你也拍拍。”
      “我不会。”虽然嘴上这么说,康弦的手还是实诚地接过DV。
      迟未拿着自己那个给他简单演示了一遍,康弦便学会了,拿着DV怼向迟未的脸,饶有兴致地拍了起来。久而久之,迟未就有些不自在,终于在摄像头几乎要撞上鼻梁时,忍不住质问:“你一直拍我干什么?”
      康弦将摄像头往后移了移,仍然对着迟未的脸,慢悠悠地倒着踱步,调笑道:“反正我们看的风景都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就是我能看见你,所以我当然拍你了。”
      “拜托,我又不是风景?”迟未伸手遮住摄像头,一脸无语。
      康弦却不紧不慢地拂开他的手,笑吟吟地说:“怎么不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啊。”
      迟未浑身一哆嗦,故意抖了抖衣衫,作出万分嫌弃的样子,“那我有没有装饰你的梦啊?你这么说了,我也不会反过来拍你。”
      “嘁,不拍了不拍了。”康弦冲他眨了一下左眼,终于调转身子,与迟未并肩而行。
      不多久便走到一条灰扑扑的柏油路旁,一辆车正停在这里,迟未与康弦计划租车自驾往西走,先前两人沿着海岸几乎都是朝东边的开发景区去,这日二人打算走一走人迹罕至的反方向。
      一路上走走停停,到过林木野蛮生长的沙尾地,也去了陡峭险峻的海蚀崖。快到晌午时,两个粗心的人才发现没准备食物,奈何一路走来,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越过山路十八弯又来到一处海湾,迟未远远便瞧见海湾西侧有一座破败的荒废码头,再细看过去,码头旁似乎还支着几个小摊。
      “天!我好像看见那边码头有人!”迟未激动难耐,全然忘记旁边的人正在开车,情不自禁摇了摇康弦的手臂。
      康弦被迟未一搅和,方向盘不由得往右一带,车当即直挺挺地往大海的方向狂奔而去,他急急地甩开对方的手,眼看着已迫近浅海,康弦向左猛转方向盘,才总算挽救了一场“自杀”危机。等车回归正常轨道,康弦无奈扶额,气若游丝地问:“这么喜欢奔赴大海吗?下次可别带我。”
      迟未这会儿也是满头虚汗,他羞愧一笑,歉疚道:“抱歉,看见那边有人一时兴奋,就忘乎所以了,不会有下次的。”
      “你是饿死鬼吗?就算那边有人也不一定卖饭啊。”康弦嘴上不饶人,却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终于来到码头附近,竟还真是几家卖饭的小摊贩,一个打扮清凉的花衬衫小哥卖水果,一个害怕晒黑全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和一双手的中年女子卖菠萝饭,一个灰白T恤的老头卖烤鱼。另外还有一家则稍显独特,一对中年夫妻卖太阳伞、雨衣、饮料、泡面等各色杂货。
      两个人都饥肠辘辘,决定兵分两路将每一家摊贩扫遍。迟未先去买菠萝饭,等待过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全副武装的老板闲聊:“姐,这不没太阳嘛,阴沉沉的,你怎么还穿得这么严实?”
      菠萝饭老板闻言一笑,她看了单纯无知的年轻人一眼,“傻小子,阴天就没有紫外线了?”说的时候老板手上动作也没闲着,很快两份香喷喷的菠萝饭便出炉了。
      而另一边康弦买好水果,又去了中年夫妻的杂货摊,迟未看他正在选购,冲他喊了一句:“康弦,记得买几扎啤酒!”
      “不是?我开车不能喝啊。”康弦手里拿着几桶泡面,疑惑地发问。
      “谁给你喝啊,不是说为我解忧,”迟未摆了摆手,笑容嘚瑟,“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康弦剜了迟未一眼,冷漠地扔下一句:“谁喝谁买。”
      “嘁,小气鬼。”迟未在内心鄙夷了康弦一阵,才又往老头的烤鱼摊走。
      人还未至,就见那老头笑得一脸莫测,等他走近,才发现这家烤鱼摊烤架、碳火、调料都有,却独独少了一条需要烤的鱼。
      “大爷,一条鱼都没有了啊?”迟未大失所望,虽然吃其他东西也能填饱肚子,但色香味俱全的海滩烧烤才是精髓啊。
      “有,海里不到处都是。”老头故意说得神秘莫测。
      迟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迟疑道:“难道您打算现场捕鱼?”
      旁边看热闹的菠萝饭老板忍不住笑着回答:“别欺负人家傻小子了,大爷这烤鱼主打的就是新鲜出炉——海底捞。”
      老头子这才笑嘻嘻地徐徐道来:“我卖鱼都是从海里现捞,捞着什么吃什么,运气好虾鱼蟹贝,运气不好么说不定是海草。至于出海,客人可以选择和我一起,亲自捕捞;当然了要是没兴趣,也就我自己去,时间还更快。小伙子,你想要哪种?”
      “当然是出海。”迟未毫不迟疑,两眼冒着明灿灿的火苗。

      出海捞鱼此等乐事,康弦自然也不愿错过,二人跟着老头走到旧码头前,却顿时傻眼了,眼前只有一只系着细绳的独木舟,一阵波浪涌来,狭小的木舟随之剧烈晃动起来,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迟未抚了抚不安的心口,犹疑地问:“大爷,您这船真能坐下我们仨?”
      “怎么坐不下,再来一个都行。这船是我纯手工打造,绝对牢固。”烤鱼老头自信满满地回答。
      康弦往前走了一步,近距离观察木舟,发现船底颜色略深,竟是大片大片水渍,他不确定地问:“可船底好像有水?”
      见眼前两个年轻人依然一副迟疑不决的样子,烤鱼老头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亏得你俩刚才还想到海边殉情呢?结果是旱鸭子啊。”
      “什么?殉情?”迟未瞪大双眼,嘴唇微张,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人误解了。
      康弦大约也深感无奈,苦笑着解释:“您误会了,刚才是一不小心没掌握好方向盘。”
      “那也真够笨的。”老头子毒舌起来,说话毫不客气。
      “那是因为这个家伙干扰我!”康弦急着辩解。
      “行、行,”老头子眯着眼乐呵呵地打量两个年轻人,视线一左一右来回逡巡,“不过要真害怕就别去了,万一掉海里我可分不出身一下捞两个人。”
      明知是老头的激将法,迟未仍是沉不住气,脱口而出道:“我会游泳,大爷你救他就行。”
      老头的视线便向另一旁的康弦递来,康弦无奈地摆摆手,平静地说出一句:“我不是鱼,不需要被海底捞。”
      此话一出,霎时引得迟未和老头狂笑起来,那老头抚着肚子,喘着气笑道:“放心,老头我还没丧心病狂烤人。再说要真烤了你,我看这小少年也不敢吃啊。”
      “谁说我——”迟未差点又沉不住气,反应过来后硬生生止住,故作镇静地转移话题,“我们快出发吧。”
      康弦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见他虚伪的模样,迟未恶狠狠地白了康弦一眼。
      老头不紧不慢地走上船,随手拿过船边的抹布仔细地擦拭船底,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傻小子,冲动是少年人的专利啊。”
      木舟窄小,三人坐上船后虽不算拥挤,却也无法自如转身。船上放了一张渔网、一双木桨、两个水桶,以及一个装满杂物的木箱。
      船迟迟未动,迟未等了片刻,欲伸手拿浆,却突然听见一阵艰涩的机械轰鸣声,米黄的船帆开始随风徐徐鼓动,木舟缓缓向前驶去。迟未略感诧异,身子向船沿微微倾斜,转头回望,才发现船尾装了个简易的船舵,舵下连着一台发动机。
      他看得过于认真,身体重心完全倚在右侧,全然没察觉距离越来越近的水面,忽然一阵波浪翻涌,微凉的海水溅至耳侧,迟未猛然惊醒,连忙摆正身子坐回船中。
      后边两人自然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康弦手拿DV正好将这滑稽的一幕记录下来,他一边肆无忌惮的大笑,一边伸手戳了戳迟未僵硬的脊背,不正经地说:“看来小少年最想被海底捞嘛。”
      迟未十分窘迫,他臭着一张脸,手肘用力捅了捅身后康弦的肚子,又伸手抓住对方拿DV的右手,不耐烦地说:“DV还我,不懂用途的家伙。”
      “你才不懂用途,”康弦左手拿走银白色的DV,右手任由迟未抓着,笑着说道,“不就是拍想拍的人和事,我就想记录美好的你啊。”
      “呕……恶心。”迟未装模作样地吐了一下,松开康弦的手,忽然又想起当时楚秋秋发来的视频,正是那个不经意的记录,才让迟未下定决心找到康弦重修旧好。
      拍摄的意义是什么?迟未想,大概是记录,有的本真纪实,有的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可总之,它包罗万象,记录美好苦难、虚假真实、小众大众、个人他人……而某一天某个时刻,拍摄记录的影像也许会给予某人来自心灵深处的震撼与感动。
      或许十年后,或许就是下一个夏天,当他重新看见康弦拍下的这段影像,也许只剩怀念。

      离岸愈远,深蓝色的海洋便愈发深邃,木舟上的一老二小皆沉默不语,照老头的说法是“莫惊扰了鱼”。
      木舟在平静的海面上悠哉地绕了一个小圈,两个少年在老头的指导下将渔网缓缓沉入海底。接下来,只需等十多二十分钟,便可以收网了。
      迟未拿着DV拍摄了静默的海面、阴沉的天空、捕鱼的老人、身下破旧的渔船,忙完一切,他才沉下心来,漫无目的地乱望。看了许久微波荡漾的海面,竟觉得有些晕眩,便又仰头望天,此刻天色更加黯淡了,积雨云黑沉沉的一片,是暴风雨的前奏。
      迟未忽然没来由得忧心起来,他压下声音问捕鱼老头:“大爷,这天气我们赶得及回岸上吗?夏天的雨急躁得很。”
      听完他的忧虑,老头不紧不慢地抬起头,视线在空中停驻了片刻,又向无边的深海望去,语气淡然地说:“今天可不止有暴风雨,还会刮台风喏。不过别急,够咱们回去把鱼烤好。”
      迟未略带迟疑,倒是康弦忽然揉了揉他稍长的黑发,“少操点心,大爷的眼睛可比天气预报管用。”
      “说话就说话,少动手动脚!”迟未用力拍开康弦乱碰的手,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问,“我怎么发现咱俩和好以后,你越发暴露本性了呢?有事没事总是闹我。”
      “你不懂,这是真情流露啊。”康弦贼兮兮地回了一句。
      迟未的心怦然一动,手臂在闷热天竟起了鸡皮疙瘩,这人为什么忽然开始说如此基佬的话,他抬手摸了摸康弦的额头,对方一脸坦然地回望过来,迟未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直男的毫无边界?
      于是,迟未便也顺着他开玩笑:“也没发烧啊,老实告诉我,你被谁附身了?”
      “被你猜中咯,我就是树林唱戏的鬼啊。”康弦晃着身子,故意做了个鬼脸。
      迟未脸色一白,万分窘迫,气鼓鼓地质问:“你……你幼稚不幼稚?这事儿我没告诉你吧。”
      康弦早料到迟未的反应,洋洋自得道:“那天看你惊恐惨白的脸色,随便想想就知道了。”
      “滚吧,我现在就想把你推进海里。”
      “大爷,您可看看,这次知道是他害我了吧。”
      老头看着面前争执不休的两个少年,却没说话,只是乐不可支地笑着,看来将平常事变得趣味十足也是少年人的天赋啊,他在心里感慨。
      两个少年早就忘记老头方才所言,吵嚷声随着海浪四处翻涌。终于等到收网,迟未才回过神来,开始担心吓跑了鱼,他帮着老头慢慢将十几米长的渔网收回船中,看着渔网上分布稀疏的鱼虾,羞愧难当地说:“不会因为我们吵闹吓跑了鱼吧?”
      老头正娴熟地将捞到的鱼虾放入水桶,听到身旁少年单纯的问句,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果然是天真呢,刚才逗你玩的。要真有影响也是因为台风快来了,和你一点干系都没有。傻小子,你看看这鱼少不少。”话毕,老头指了指面前装满鱼的水桶,而渔网还有近三分之一未清理。
      迟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往旁边一瞥,康弦这家伙果然笑得合不拢嘴,手上还不忘拿着DV拍他。但这次迟未没有再制止或是同对方打嘴炮,可能是被康弦记录美好的理由说服,也可能是因为他察觉到两人吵闹时无意识的亲昵,内心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像盛夏骤起的狂风,猛烈呼啸却又转瞬即逝。
      而就在此时此刻,海面刮起了狂风,卷起阵阵汹涌的波涛,抬头望天,黑云压得更低了,几乎要迫近海平面。老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快速收好渔网,掌握着船舵向海岸的方向驶去。
      康弦发觉老头的异常,小心翼翼地问:“大爷,台风真要来了吗?”
      老头点点头,又随即摇摇头,不疾不徐地答道:“约莫还有一小时,只是你们不能在海边吃烤鱼了,回最近的镇子也有些来不及。”
      迟未一听台风要来,便六神无主,焦急地问:“那我们能去哪儿?”
      “一个世外桃源。”老头笑得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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