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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国士 ...

  •   知绾正等着林兮为她解惑,不由低着头,在她颈边细嗅。

      经过几日相处,她们算得闺中密友,眼下殿内并无外人,只她带来的丫鬟在殿外守着,里间她们则是隔着张小桌面对面讲课。

      “老师,是什么香?”
      知绾急得唤她师傅了。她也想换个新得熏、就是不知其间配比。几钱几里。要跟明珠讨个方子。

      林兮若是答不知,以她这般性子必要打破砂锅闻到底,寻觅儿来问方子。

      “你先别挨我这么近…”她当真不识礼节,娇嗔任性得,恨不得与她同寝而眠。

      娇花半攀在明珠颈前嗅香,林兮惊得往后慢倚,哪知着不上里,推搡下两个美人囫囵得抱作一团,双双从椅上跌下去。

      林兮被娇柔压倒在地,尽嗅香甜,松扯间,露出襟内的朵朵艳梅青斑,沿着纤颈漫至深处。

      “皇后。”林兮倏地被来人提抱起来,吓得顾不得凤仪素手揪着朝衮纳进谢瞱怀里。

      王帝瞥了眼地上呆滞的娇花,视若无睹的将娇妻抱进内屏,为她理整罗襟。

      “今日为何不画靥…娘子落靥最是好看…”
      明珠颊处有两处浅淡梨涡,光艳娥娥,最是惹他顾怜。
      “…陛下…今日不是十五…”她没允他可天天留宿。

      “你要不愿,朕就叫太史监来亲改北郢历法,往后天天十五,十五月盈,十五月亏,月半,月初…周而复始,岁岁年年…”

      绘屏内,男人黏腻得,疼惜得将她奉若珍宝。

      知绾跌坐在地上,撑着肘起身,低头拂拍了身上灰尘,涩得不知所措。

      申末

      知绾半倚轿舆上小憩,雩儿见她执了一日的云子,复摹数十盘棋局,怕柔荑磨出茧,从青瓷罐里取了些香膏,为她润肤揉按,拿玉刮着指尖死皮。

      “雩儿,哪有那么夸张,一日就磨出茧来,你别弄了,还是随我歇息吧。”

      她半阖着眼,打趣道。

      “主子下了可不止一日,半个月在禁内,身边也没个得心的人伺候,我瞧着就是出了点茧了,往后可不能这样了。”

      眼下虽看不出来,但拿手去蹭磨,她执棋的地方,就有凹陷粗糙的痕迹。日子长了,难免成茧。

      “主子不是说今日留宿,怎么晚膳都没用,就着急忙慌得走了?”

      早上坐着谢崧的銮舆来,还以为要留宿,就没私舆跟随。这个饭点突然说要离宫,一无侍卫,二又太匆忙,她只能慌里慌张得从宫外花了钱银,请了最好的车舆随侍。

      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至于主仆两人,在绿瓦红墙外,孤吹冷风。

      眼下这个饭点,即便是赶着回府,想必绿旖她们也没准备,匆促得去哪都空着肚子。

      “是我先前思虑不周,太宸宫始终不便留宿。”
      故她先借了本薄的棋谱,晚上回府后温习,也不耽搁功课。

      那是谢崧十六岁时的谱录,这一年,他被先帝亲封为首辅,又随军征行万里,击退百越,
      少年王侯,至此一举成名,更被世人甚赞其乃嘉谋善政,有益天下者。

      忙得,不怎么下棋了。所以这年的棋谱,复录在册的,不过眼前薄薄一本,二十盘不到,不算多。

      她的光,真的很耀眼。
      知绾惆怅地半倚在舆上,满心满眼都是王夫,蔫道
      “雩儿,我觉得我疯魔了…”

      “娘娘为何怎么说?”美人双颊浮霞,神色游离,分明是深陷情网。

      “从前大婚,只是觉得谢崧长得好看,有钱。那时他半月才能来看我一回,我虽气闷,却是想着子嗣固宠的事,喜欢也没那么喜欢…”娇花说起这事心跳加快,气闷难止。

      “那现在呢?”

      “后来跟着姑母学艺,一天有七八个时辰都是琴棋书画,眼里心里满是他,今个学棋…以前看不懂也就罢了,看得半懂半不懂,将人吊着,生了钦慕之情…”

      特别是得谢崧教过一回,就更离不得人了…
      每日乘舆同行,她既是厌他那些欺辱人的手段,又羞耻难掩要与之亲近,常常是一边读着姑母的妻德,一边沉沦慕恋,渴求王夫能亲近些。
      “如此行事,与清歌何异?”

      “雩儿,我是病入膏肓了。”知绾眸里蓄泪。就很想他…赴了朝半天也不来找。

      雩儿揉按着,见她深陷情网,调笑道“主子,既是如此,为何不回淮南王府。”要转去广平侯府。

      既是想了,就去找他吧。

      “不要,我要他来找我。”去了又怕那人轻贱她的心意,今日在太宸殿,她越发泛酸。别过脸

      “更何况,眼下我还有别的事做。”

      “什么事?”

      “我昨日听虎卉报说,宋堇已不在酒肆里,说不定是被哥哥藏了起来。他重病在身,偌大的燕京城里更是举目无亲,若我今日不回去问个清楚,心下难安。”

      她始终挂念,救命恩人的性命,更怕他因自己,一朝踏错,误了十年寒窗。

      就学之艰,勤读之难,她近日亦尽数苦尝。怎么忍,就此断他衣锦前程。

      病要治,秋闱更要考!

      “若殿下知道,像昨日那般拈酸为难您怎么办?”
      倘使真是三天两天的这般折腾,日子久了,难免夫妻离心。

      “事有轻重缓急,此事与谢崧而言只是拈酸,对宋堇来说,却是性命攸关。即便是再难,我也要把恩情给偿了,更何况,何况……”

      美人说到这,掖帕抚心,晶眸湿雾,嫩耳烫红,轻挑竹帘,委屈得矮声糯道

      “他这般欺负我,天上地下,我还能跑去哪…”

      想早早吃干抹净是他,轻薄肆亵的也是他,
      此间靡尘,喧嚣烟火,纵是遁天入地,她还能跟谁?

      这颗心,这个人,早已尽付。
      是他自个浮日多思,来回反复。
      纵是王侯终身患疾,她也未曾有过半分,出墙绮想。

      床第间,哪次不是凭他左右欢喜,任他搓圆捏扁,伺候得早已尽弃闺誉声名,现如今,他还能疑什么?

      “就是有时候讨厌他…”看不起人。

      雩儿未经人事,哪知主子榻里长短,只懵懵地听她倾诉,一知半解,替她揉按舒解。

      两人正坐着车舆,听得“吁”的马声,舆外车夫急忙收缰,不知是撞到什么,猛得往前倾去,主仆几欲跌落出去,吓得煞白了脸。

      “你这老儒生走路怎么不长眼!当真不怕死得,快快滚边去,莫拦了贵人的去处!”车夫信口谩骂,当街呵怒。

      “抱歉抱歉。”舆外那人不以为意,连连歉声。

      舆内雩儿惊魂未定,掀帘对驾舆人呵道“这是怎么了?”

      她可是花了三倍的钱银,才寻了这么个稳妥的车舆,若是因此无事生非,岂不是显得自己心余力绌,在主子那也不好交代。

      更何况主子身份贵重,本就是瞒着偷摸着回旧府,万万不可因此惹了事端。

      “姑娘恕罪,是这厮无故挡在路上,这才差点撞上,扰了舆中贵人,是小的不是,烦请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则个,给小的机会。”

      舆夫好不容易得来这厚酬的差事,哪里敢得罪,更怕恼了雩儿主仆,忙声求道

      而今秋闱科考在即,大郢皇城内,来往的,满是赴京赶考的外地庶儒,年轻的不及弱冠,年长的甚至四五十岁的大有人在。

      眼下这个躬身施礼的儒老,怕也是外地赶来赴考的,如若不然,何以这个时辰,孤身在街头捧籍晃荡。

      “他在捡什么?”
      雩儿见那人五十左右,身着缊絮薄衣,狼狈不堪地低头拾捡地上的残书旧字,更是迎着瑟瑟寒风打了数个冷噤。

      这样的人,亦难怪遭舆夫轻看谩骂。

      “回禀姑娘,方才这庶儒差点儿撞上了马,惊得扫了一地的旧纸,现在忙慌地捡,与我们无关。”

      知绾在舆中闻言,撩帘微探,只见薄暮间,凄风过,将地上残卷刮得四散,那老年儒生左捡一张,右捡一张,在舆旁来回奔走,不消会已然抚额细喘。

      见他如此,美人于心不忍,轻声唤来雩儿,吩咐道“雩儿,你去唤舆夫帮忙捡捡,待会下车时,再添些钱银补他,莫欺了外地来的孤家寡人。”

      “诺!”雩儿会意,爽快称是,出舆转述。

      舆夫听贵人这般,连连赞叹“夫人真是菩萨心肠。”话毕亦下车拾捡。

      三人捡了有小半盏茶,知绾在舆中撩帘觎着,远见雩儿从怀里取了些碎银给他,那儒生却千般推搡不愿意收,匆匆又说了两句,行了个拱手礼,便抱着旧卷自行离去。

      雩儿上舆,将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知绾心中早就有数,囫囵听着,见她手中攥着张麻纸,上面满满的墨迹。似曾相识,惊问

      “这是什么?”

      雩儿闻眼羞红了脸道
      “方才那儒生走的时候,奴婢在舆轮下,发现压着一张,这老书生虽是穷酸,字却写得极好。

      奴婢动了私心,就没有回叫他,把这破纸拿了上来,想自留起来。主子,您看!”

      怕她不信,雩儿还把皱起的麻纸展好献宝似得递给她,又赞道

      “方才粗粗一眼就觉着好,现如今再细看,竟不输名家。”雩儿喜得眉眼都弯了起来,恨不得将这文墨揉进身子里去。

      知绾接过一看,只见纸上徽迹,遒美健秀,笔酣墨饱自成流派,惊得俨然合不拢嘴,忙不迭地喊舆夫掉头去追。

      “主子,这是怎么了?”雩儿见她慌里慌张,又问。

      “你可听过国士陈颜之名?”

      “主子莫不是是指,当朝太常卿,书法大家陈颜陈大人?”当朝国士,如何落魄得像个孤寡老人,当街晃荡。

      “嗯,肯定是老师!”知绾捧着麻纸,又惊又喜,临摹了大半个月,总算见到陈颜本人,与她来说是意外之喜。

      老师的字墨惊绝,寻常人纵是有意临摹,也难仿出六分神韵,何况眼前麻纸,虽寥寥几笔,亦比姑母给她的字卷,还要精妙,

      想来是老师藏私,临时受命,随意勾了几笔仓促交差。世人皆道陈颜视自己迹墨为无价珍宝,概不外传,更不许以金银流通。

      故坊间现有留存的,皆是太常卿平日作人情所赠,或题匾,或赠诗,非他至亲故友,一子难求。

      如今她手上的几篇,临了大半个月,笔墨技法虽比旧时娴熟,却常常贪心的想多摹些,奈何她脸皮子薄,不好再麻烦姑母。
      若开口让王侯去办,又恐事未成,反被他看低文墨,这才迟迟拖着。

      如今遇上老师,是她命里的造化,何不上前去讨教一二,求些新的帖来摹写。

      雩儿听娇花这般造化,不禁啧啧称奇,当场厚着脸,求了恩典,将那张麻纸夹作私货,齐齐整整的叠好藏进怀里。

      舆车跟着陈颜有小柱香,见他抱着旧卷,在个面摊里寻个偏位落座,稍作歇息后,点了碗素面。

      主仆两人见他坐定,眼里放光,麻溜的从舆上追下,假意寻了个陈颜旁边的桌子,也叫了两碗汤面。

      此地偏僻,又正值日薄西山,面摊上孤零的就没几个影,除了做面的老叟,就只余一清微雅儒,两个鬼祟美人。

      面贩老叟见陈颜一副穷酸书生的模样,便猜想他是外来赶考老儒生,囊中羞涩,挨着饿点了素面,生了几分善意,随手添了勺肉酱,夹了些蔬翠,送了上去。

      “客官,您的面。”

      陈颜低头一看,道
      “老板,送错了,在下要的是素面。”

      老叟转身回到摊前弯腰净手,再盛了两碗,给主仆二人端去,又凑过去低声道

      “没送错,是先生要的素面,只是眼下要打烊了,余下的肉过不得夜,索性就一起放了。

      先生若觉得不够,便喊我来再下些也是使得的。”

      “不不,这怎么使得。”他本就想吃素面,被这热心老板挤眉弄眼的,当着外人臊得不知如何是好。

      “使得,使得!”摊主盛情难却,陈颜只得当着主仆二人低头吃面,方才被雩儿塞了钱银,现如今又被摊主舍了汤肉。

      一时羞赧难当,埋首嗖嗖尽扫碗里汤面,留了数贯钱银携卷遁地而跑。主仆两人哪里肯依,匆促下留了钱,急忙追了去。

      “欸欸!姑娘还没找钱呢!”

      徒留老叟倒如米汤浇脸,糊糊涂涂地,直楞来原地,出了一天的摊,难得心善,遇上雅儒美人,多余的钱银,一日卖得还的还多。

      陈颜怀抱旧卷,见身后两人亦步亦趋的追,来往的路人见这矜贵美色随舆,追个穷酸老儒,无不指指点点。

      陈颜闻声频频回头,又恐青天白日的污了声名,
      竟快步躲进窄巷,将人抓个正着,羞憤道

      “你们跟着我做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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