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雁来栖》十日十月

20、泥巴小村

　　凤岚大手一把捞住险些摔下马的雁回，后者一脸惊魂未定拍着胸脯：“真是江山备有人才出啊！”
　　“啊？”凤岚一时愣住，显然没明白雁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为薄月的造型就够犀利了！”雁回边说边回身打量薄月，恰巧此时马车已赶到了他们身后，薄月听见雁回叫她，立马绽开了一抹如魔似幻的微笑，捏着嗓子装乖地喊了一句“爹爹！”
　　雁回抖了一下赶忙将头转回去，继续打量对面的女子：“没想到竟能遇见个造型与薄月不相上下的人！”
　　女子没听见雁回玩笑般的话语，金莲轻摇，几步走到马前，出于礼貌，凤岚夹着雁回翻身跳下了马。
　　雁回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女子本来的面貌，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白得诡异，跟刚从面缸里钻出来似的，他不知道古代的唇脂是否就一个颜色，与薄月嘴上的一样，都跟刚吃了死人孩子似的，红得快要滴血。双颊的胭脂倒是浓淡始终，当然如果不是呈现多边形就更好了。眉如远山...一高一低。盘发简单却插满头饰，朱钗、小花、丝带、银簪...还有一些雁回叫不上名字的，挂了一脑袋，身形一动，叮呤当啷直响，也分不清是头上的，还是手腕上的。她走到跟前，雁回更是差点被她身上刺鼻的香味呛了一个跟头，皱着鼻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女子途经此地，不想迷了路，还往几位大侠指点一下，去最近的村子该怎么走？”女子的声音倒不难听，没有一般女子的娇莺婉转，带着几分洪亮却偏偏要捏着嗓子装的吴侬软语。
　　薄月和唐如色已跳下马车，走到了雁回身边一同打量对面的女子。凤岚低头想了想来时管家对去黎州之路的告知，大约估算了一下，然后抬手一指岔路口右边的那条道：“最近的村子离这应该有200里远，如果赶车的话天黑之前到能赶到！”
　　女子眼睛一转，然后掩嘴轻笑：“不知大侠的目的地可否跟小女子同个方向，若是方便能否带小女子一程？”
　　雁回皱眉却没回话，凤岚低头想了想，他们去黎州确实也要走这边的道，若是拒绝这奇怪女子也实在没有理由，再说凤岚本就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好吧，那姑娘就上车吧！”
　　女子正要移动步子，却忽然发现雁回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她自认为妩媚地撩了撩头发，眼波一挑：“我很美吗？让你看得目不转睛？”
　　雁回嘴角抽搐，下一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女子袖中手掌翻了一圈，下一刻就要袭上雁回的胸口。凤岚和唐如色只觉骤起一阵杀气，全身戒备，手已摸上了各自的武器，而雁回却毫无所觉这之中的波涛暗涌，幸好他下一刻就松了手，将女子推到了薄月身边，摸着下巴打量着两人，女子这才收回了掌，凤岚和唐如色替雁回捏了把汗，也暗自怪他动作太轻薄莽撞。
　　雁回点点头，冲薄月和那女子竖起了大拇指：“视觉冲击加倍震撼！”
　　女子不知道雁回什么意思，撇撇嘴没说话，唐如色和凤岚却知雁回调笑意味十足，一个掩着嘴角轻笑出声，一个未免让人难堪，抿着嘴角努力压下冲上来的笑意。
　　“对了，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了！”雁回学着之前凤岚的动作冲女子抱了抱拳。
　　“小女子名唤颜楪纱。”女子盈盈一拜。
　　“在下雁回！”报了自己的姓名却没有进一步地介绍旁边的几人，颜楪纱也不介意，转身自顾地上了马车。
　　雁回一把拉过唐如色，脸就要凑了上去，唐如色愣了一下欲挣，想了想却也没动，雁回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找个机会给她也号号脉吧，我怀疑她和薄月一样！”一脸严肃认真，说完就松开手了。
　　唐如色呵呵笑着点头应允，快走几步跟着上了马车。
　　“你举止总是这么轻浮吗？”凤岚看着雁回摇摇头，雁回投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凤岚也没再说什么，带着雁回再次跳上了白蹄骁。
　　中午时还阳光普照，待他们注意到的时候，头顶的蓝天已被乌云覆盖，天空似压低了许多，微风吹来也裹着闷热，乌云翻滚，不一会，豆大的雨点就从天而降破云而出，砸在古道黄土上啪啪啪的，土味混着水气翻腾上来，打破了些之前的沉闷。
　　雁回已赶三个女子进了车厢，白蹄骁和马车前面的两匹小马并驾齐驱，雁回不介意坐在前面被雨水淋湿了衣角，他更享受扫去闷热后，凉风拂面的舒爽。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凤岚的眼睛很亮，他身后是连绵一片的烟雨蒙蒙，轻声的自言自语被周围的雨声压住了一半。雁回侧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耳中只剩哗哗的雨声，和眼前这个乍一看如儒雅书生的老实男子。
　　那场阵雨让他们放慢了速度，但还是在天黑前驾车赶进了半面依山的村子。
　　“咦？怎么回来了？”颜楪纱一撩帘，满脸惊讶，下一刻她有些气急败坏地跳了下来，冲到凤岚跟前指着村子：“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凤岚正解着白蹄骁和马车拴在一起的缰绳，听了颜楪纱的话不由得愣住了。
　　“我说怎么又回到泥巴村了？我今早就是从这里离开的，不是说去最近的村庄吗？为什么是这？”看着凤岚慢吞吞的样子，颜楪纱气得跳脚。
　　凤岚一想，就明白其中的误会，不由得苦笑：“这个泥巴村就是离那最近的村庄啊！”
　　“啊~真倒霉，你是猪吗？你早说来泥巴村我就不跟着你了，真是的！”颜楪纱围着马车团团转。
　　凤岚脸上仍挂着苦笑，也不反驳对方任性的话语，到是旁边的雁回沉不住气了，挡在了凤岚跟前，用下巴对着颜楪纱：“你这个疯女人闹够了没？遇上你我们才倒霉呢，左一句猪右一句猪，你要不是猪你怎么会迷路...”
　　“你你你你你...”颜楪纱气得指着雁回的手都抖了。
　　“别急，还没说完呢，说你是猪还真抬举了你，猪都没你这么笨，那时也给你指方向了，你要认得路，会分不清那是你来的方向？”雁回气焰更盛，旁边的薄月和唐如色也不掩饰，咯咯咯地笑得开怀，倒是凤岚在后面拼命拽着雁回，让他少说几句，男子汉大丈夫不该跟个小女子制气。
　　“我是美女我不跟笨蛋动怒！”颜楪纱拼命拍着自己的胸脯，她当时已经围着那附近绕了好几圈了，当真没分辨出那就是她原本来的方向。
　　“嘁，就你还美女呢，你往周围看看，别说是女人了，你就看看有哪个人类是你这种打扮的！”雁回冷哼一声，为这场口舌之争画下了休止符。
　　吸——颜楪纱倒吸了口气，却也忍不住偷偷看向四周，他们的争吵已经引来了许多村民的瞩目，她在这里住过一夜，不大的村子里不少人还认得她，此刻都站在一旁偷偷地指指点点，虽然争吵的是两个人，但村民大多数的目光都是投向她。之前住在村里时，村民们就老是盯着她看，她也只当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对她这美女惊为天人，如今在环顾一圈四周，女子极少，但也确实没有一个是她这种打扮的。颜楪纱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气鼓鼓地瞪着雁回。
　　偏僻的村子里哪会有客栈，只有一些为赚些外快的村民腾出几间草房，供路过的商人侠士休息。雁回牵着凤岚要找地方休息，凤岚冲颜楪纱歉意地抱抱拳，就去跟村民打听哪里可以歇脚过夜了。
　　与世无争的村民淳朴憨厚，随便找了一人就给他们领到了一个独居老婆婆的家，老婆婆慈眉善目，待凤岚卸了马车拴好马，便领着几四人进了早就收拾好的草屋。
　　老婆婆匆匆准备的几样小菜，有些粗糙却也清淡新鲜，一如这质朴的泥巴村。
　　当第一道闪电划过，一瞬间夜空好像裂开了一条大缝，白如昼却转瞬即逝，轰隆隆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伤天害理之事做多人心有戚戚地担心下一个闪电会不会劈到自己，雨却迟迟不肯下来。
　　雁回四人还未吃完饭，老婆婆守在一边等着一会收拾碗筷，心思最细腻的唐如色看出了老婆婆眉头微蹙，脸上挂着硬撑的笑容：“老婆婆，您还是回屋早点休息吧，这些东西我们收拾就行！”
　　老婆婆不好意思地摇头，哪有让客人收拾的？雁回和薄月听不懂唐如色是什么意思，凤岚却恍然大悟，村子里吃了一辈子苦的老人，腿脚哪有无病的？尤其阴天下雨的时候，关节大都痛的厉害，别说是女人，凤岚记得他家一些上了年纪的下人一到雨天也都捂着腰脸上带着不适。
　　老婆婆终究拗不过四个人年轻孩子的劝，缓缓站起身，弓着个身子准备回屋，无意间顺着小窗一望，愣了一下，颤悠悠地改推门而出，四个人不解，扒着窗户往外看。
　　一抹粉色衣裙在黑夜里依稀可辨，老婆婆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两人不知说些了什么，却都迟迟未动，最后老婆婆实在劝不住那个倔强的丫头，只能提着灯笼又转回了屋，粉色身影找了一处勉强可以遮顶的草棚，蹲在了一角。
　　雷声又咆哮了半天，终于在一阵低吼后，如断线的珠子倾盆而至。凤岚顺着一个方向望去，靡靡的雨幕遮住了粉色的身影，终究有些于心不忍，凤岚撑起把竹伞就走了出去，雁回翻翻白眼，吐了一句“烂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