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雁来栖》十日十月

19、福至心灵

　　不知是不是认床的原因，明明头天很晚才睡下，转天雁回竟一早就醒了。刚醒来还有些迷糊，脑袋抵在墙上，耳边嗡嗡嗡的，不真切地听着一墙之隔的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熟悉音调。
　　“凤岚？”雁回彻底清醒，挺身坐了起来，也来不及想刚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冲下床随手拿上外衣就开门跑了出去，直奔隔壁屋。
　　“凤岚？”根本没去想贸贸然推开女子的客房是否有欠妥当，反正雁回已踏进了屋。
　　桌上是还未来得及撤下的碗盏，三人三双眼睛一齐看向门口，薄月将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冲着雁回唔唔唔也不知说些什么。唐如色似乎早已习惯他的莽撞，不惊不澜地浅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凤岚却皱起眉头，怪雁回太轻浮，衣衫不整推门就入，他拦在雁回身前，拢拢他披在身上的白色衣衫，拉着他就要出去。
　　“凤岚！”雁回任他拉回了自己的客房，笑眯眯地摽住凤岚的胳膊，自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整个心都跟着轻松愉快起来：“这么快就解决了？你父母没责怪你吧？”
　　“江湖上最近起了一些事端，家父已赶往黎州，我也要尽快赶过去，所以今儿一早就来找你们了，看你房门紧锁知你还未睡醒，本想在楼下等你们的，正好遇上下来叫早膳的薄月，于是就先在她们房中等你。”凤岚瞒下了家中下人对他怪异的态度，他猜，唐家老爷子还是认出了他并且通知了他家，只是正好遇上父亲不在罢了。
　　“啊，你还要走啊？我都还没有休息过来！”雁回垮下了脸，对于他来说，跟着凤岚已成了理所当然。
　　一个时辰后，一匹骏马，一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青州城，雁回看着一出了城门就摘了纱帽的薄月骑在马上快活地吹着缓缓徐风，顿时心生羡慕。一开始他还担心薄月驾驭不了这匹体型粗壮的骏马，没想到凤岚的“白蹄骁”也只是在初见这位穿着一身大红的小姑娘时鼻翼扇动、呼哧呼哧地乱动扬蹄，待薄月跳上马背没多久，白蹄骁便乖乖地驮着薄月奔跑在古道上。
　　“我也想骑马！”雁回坐到驾着马车的凤岚旁边，挥了挥还未散去的翻飞尘土。
　　“呵呵，你又不会骑马，我带着你到可以，只是除了我没人会赶马车了啊！”凤岚看他小孩子心性，不由也跟着笑了笑。
　　“哼，薄月会骑马，一定也能会驾马车，我就不信了！”雁回扬起身子，喊了薄月一声，接着就被飞进嘴里的尘土呛得直咳嗽。
　　前面的薄月听见喊声，自然就勒紧缰绳放慢了速度，等着马车赶上。薄月脸颊红扑扑的，亮晶晶的眼睛也比平时清明几分，少了迷茫，多了些开怀，看着此时的薄月，让人很难想起她是一个患着失心病的女子。
　　“爹爹，什么事？”
　　“薄月，你会赶马车吗？”白蹄骁比拉车的马高大许多，雁回仰着脖子看向旁边和马车并驾齐驱的薄月。
　　薄月看了看凤岚，然后认真想了想：“会！”
　　雁回闻言喜笑颜开，指了指凤岚的位置：“呐，薄月，你赶会马车吧，我也要骑马，让凤岚带着！”
　　薄月却撅起了嘴，但她似乎从不反驳雁回说的每一句话，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答应。
　　“雁回，这不好吧！”凤岚板起脸孔，怪罪雁回怎能因为个人喜好就让薄月来赶马车。且不说薄月是个女子，赶车这种粗活自应该是男人来做，单单薄月有失心病这一点，凤岚也不敢让她去赶车，车厢里可还坐着唐如色了。
　　“怎么不好啊？你看薄月骑马这么厉害，还会赶不了这慢悠悠的马车？我真的想骑马，我还没骑过呢，就骑一会，肯定没事的！”雁回的话如连珠炮般一股脑抛了出去，和雁回比嘴上功夫，凤岚自是说不过他，一直“但是但是”的，就是但是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在雁回的软磨硬泡下，终于答应带着他骑一会。
　　凤岚见薄月驾着马车有板有眼，心也放下了一半。白蹄骁老实地被牵在凤岚手里，雁回想伸手摸摸鬃毛，却在白蹄骁摇头晃脑下又缩回了手，改变方向推了推凤岚。
　　凤岚安抚地摸了摸白蹄骁的背脊，缰绳被他牢牢地捏在手里，凤岚托起雁回，就将他送上了马背。雁回忍不住惊呼，屁股下感觉有些硌，僵着身子动了动，马也跟着甩甩脑袋，身下不稳让雁回有种要摔下去的错觉，马蹄下的黄土瞧着让人眼晕，顾不上扎人的鬃毛，雁回俯下身子半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搂着马的脖子，殊不知这个举动反而让白蹄骁受惊般地动得更激烈，欲把背上扰人烦的雁回摔下去。
　　“凤岚！”雁回一动不动都叫岔了音，在他感觉自己身子都歪了就要掉下去之时，身后有个散着安全气息的身体靠了上来，凤岚翻身上马，揽着雁回的腰给他扶正，带着剑茧的手抚上骨关节攥得泛白的拳头，雁回这才一点点放松身子，攥着马毛的手也松开了，此时额头已起了一层密汗。
　　一开始，凤岚也只是驾着白蹄骁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旁边，虽然速度和刚刚在马车上是差不多，但坐在马上和坐在车里感觉终归是不一样的，雁回白着一张脸赞了句“风驰电掣”。
　　“对了，我还没问咱去黎州干什么？”雁回留意到一路上有好几批持剑驱马的武林人士赶上他们超过他们，他不由得猜想，这群人的目的地是不是和他们一样。
　　“前一阵子江湖上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采花贼，到处□□良家妇女，近日终于被人查出采花贼就是逐月宫的宫主。于是武林正派人士相约一同前往圣钟山，杀了这个无耻的魔头！”凤岚说到□□良家妇女时几乎咬牙切齿，雁回想问杀一个人犯得着这么多人去吗？但想想又怕这样问出口会驳了背后这个“武林正派人士”的面子，索性也就没开口。
　　慢慢的终于习惯了马背上的感觉，雁回放松身子倚在凤岚怀里，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背后的怀抱虽不是宽阔伟岸，但那双紧箍着自己的手臂却像安全带一般让雁回感觉异常安心，终于不安分地动了动，催着凤岚再跑快一点。
　　“啊哈哈哈哈！”咯嘚咯嘚的马蹄声伴随着魔音穿耳般的笑声惊起了林中无数飞鸟，雁回享受着凉风吹过面颊的痛快感觉，似乎自己也成了大侠。
　　薄月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加快了速度紧紧跟着，马车颠簸得几乎散架，好似要飞起来般，唐如色猝不及防，手里大把草药直接扣在了自己脸上。
　　本应允只骑马带着雁回一会，奈何雁回攥着马毛死活不下来，凤岚见薄月赶车也没出太大问题，索性就任由雁回赖在马上，只是放慢了速度，他怕薄月再这样驾着马车跟着白蹄骁跑下去，他们倒不了下一个城镇，马车就得散架。
　　雁回心脏还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刚刚的驰骋让他兴奋异常，连比划带说，冲凤岚表示自己愉快的心情。
　　“咦？”上一刻还听着凤岚轻笑着点头应是，下一刻背后的声音已化成疑惑和戒备，雁回回头，见凤岚陈长脖子向前方看去，他也顺着凤岚的目光望去，凤岚驾着白蹄骁放慢了速度。
　　一个粉色身影渐渐清楚地映入雁回的眼中，古道的岔路口上，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婷婷而立，腰肢袅娜似弱柳，一剪倩影纤骨柔，风吹粉裙飘飘举，青丝挽髻明月珠，端的是引人遐想。
　　女子似乎感觉到了身后有人打量，转过身子。
　　一瞬间，雁回福至心灵，切身明白了什么叫回眸一笑，惊为天人，惊得他差点从马上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