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雁来栖》十日十月

21、地龙翻身

　　要不是凤岚那身白衣，雁回还真瞧不见雨夜中他单薄的身影，倔强的不止是颜楪纱，那个满嘴道德仁义礼数的凤岚更加固执。雁回端着碗早没心思吃饭了，等了半天，那个牛脾气呆子还不进来，重重地将碗放下，雁回也不撑伞，直接冲了出去。
　　“喂，呆子你还不赶紧回屋！”雁回抹了一把脸，只几步的距离，他已经从内到外湿个透了。
　　凤岚嘴上念着他“你怎么不撑伞？”，手上忙着给他拉进草棚，自己到向外站了站。对于雁回来说头上那滴滴答答漏雨的棚子，有和没有也无差别了，反手给凤岚往里推了推，自己索性直接站在雨里，其实他不讨厌被大雨冲刷的痛快，相反还有一些喜欢。
　　“可能因为圣钟山那事，各方武林人士都往黎州赶，泥巴村又是南面通往黎州城唯一的一个小村子，近日来竟都住满了人，颜姑娘找不到下榻的地方了！”凤岚替颜楪纱解释，耳边的雨声太大，凤岚扯着嗓子喊了半天，雁回才明白了大概。
　　“哼！”雁回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他知凤岚定是不忍见一个弱女子雨夜里在一个草棚下过夜。
　　“毕竟因为我们颜姑娘才又回的泥巴村，我想劝她进屋，和薄月他们挤一挤！”
　　颜楪纱很想重重哼一声，只是急雨夹着冷风，吹着她半湿的衣衫，哼出来的一声还没牙齿打颤来的清楚。
　　“你还闹什么别扭啊！要不说我最讨厌女人呢！”雁回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了颜楪纱的手，凤岚忽然想起中午时，颜楪纱对雁回这种轻浮举动起了杀意，不由赶紧戒备，可能此时她真是太冷了，只是挥着手臂挣动几下，后来就任雁回拉着他走了。
　　等到三人回屋时，一个个都淋成了落汤鸡，老婆婆似乎早就听见动静出来了，笑眯眯地给三个人递布巾，炉子上也正烧着水。淋雨的时候是挺痛快，只是一进屋，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就不怎么舒服了。雁回动手解着衣服，他动作到快，外衫“啪嗒”扔在地上，晕湿了地面。凤岚看他继续解着中衣，怕他在小厅里就脱个精光，赶紧给他拉进了屋。
　　“雁回！你怎么总是这么没有分寸？”凤岚板起了脸。
　　雁回索性中衣里衣一起扯了下来扔在地上，如今已光着膀子站在凤岚跟前，抚了抚骤接触冷空气而起的鸡皮疙瘩，满脸疑惑：“我又怎么了？”
　　“刚刚当着几位小姐们的面，你怎么就能...就能毫不在意地脱衣服？”光是说出脱衣服这三个字，凤岚都觉得十分不齿。
　　“我的天呐，你原来就是为这事啊...”雁回忍不住拍拍脑门：“我这不是衣服黏的难受，一时忘记了...好了好了别说我了，你也赶紧脱衣服吧！湿嗒嗒的，你还要穿到什么时候！”
　　雁回边说边攀到凤岚身上，拉扯着他的衣服，凤岚还有些不好意思，跟雁回拽了半天：“我自己来、自己来！”
　　凤岚防的了上面防不住下面，一会，就让雁回脱得只剩一条亵裤，凤岚缩着身板，雁回到明目张胆地打量他，末了还勾着他的肩拍一拍，凤岚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老婆婆送来的热水打破了凤岚的尴尬。
　　擦干身子，也换上了新的贴身衣物，雁回早早地就钻进了被窝里，凤岚却还忙进忙出地收拾换下来的衣服，等到都忙完的时候，雁回早踢着被子呼哈呼哈打上了呼噜。
　　习武之人睡觉一向浅眠，当身下的竹床刚刚轻微晃动的时候，凤岚就惊醒了，花了2秒钟意识到是地龙翻身，也来不及去叫醒雁回，直接夹着他冲出了屋子，一边跑一边大喊提醒着别人。凤岚将雁回放在空旷的平地上后就又反身回屋，一来一回只用了十来秒，唐如色他们也已掠出了屋子，凤岚直冲最里面，一推门见老婆婆跑的太急摔在了地上，一把抱起了老婆婆，飞身跳了出去。
　　其他门户也不停地有人跑出来，连鞋都顾不上穿，更有的人光着腚，狗不停地乱吠，鸡扑腾着翅膀咯咯咯地叫着，受惊的牲口拼命想挣脱拴着他们的缰绳，女人的尖叫，孩子们的哭声，男人火急火燎的惊呼，还有大石坠地，草棚倒塌的轰隆轰隆声，乱得人们无暇顾及其他。
　　雁回披着被子还一脸茫然，唐如色没好气地推了推他，雁回一个激灵，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薄月他们三个女子虽然也浑身狼狈，但至少都有武功底子，惊觉天灾的第一时刻就抄起了床边的衣服，反观其他一些村姑，有的还只穿着肚兜，羞愧难当地用手边的物品遮着身子。也多亏这里是小村子，都是一层的茅草房，应该人人都跑了出来，大地的震动也慢慢变小了，这时有些坏心的男子起了别的想法，带着不怀好意竟往那袒胸露背的女子跟前凑。
　　唐如色眼神一寒欲出手教训，她最讨厌这种欺负女子的宵小行为，连雁回都看不下去了，走到女子身边，将身上的被子披在她的身上。
　　雁回只着亵裤，光着膀子四下张望：“凤岚呢？那个呆子呢？”
　　唐如色翻翻白眼，捏着他的皮肉就给雁回拉到了一边，他难道看不出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对他忿忿的眼神么？末了，将刚才碰着雁回的两根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雁回低头看着唐如色的举动，忍不住嘴角抽搐一下，唐如色只当没看见：“凤公子去救人了吧，他看看有没有人压在房屋下，或是没跑出来的！”
　　“这个呆子！”雁回撇撇嘴，薄月也跑到他跟前一口一个“爹爹没事吧？”
　　安抚完薄月，雁回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素净女子站在薄月身后，铅华销尽，顾盼生辉，鬓云乱洒，袅袅娜娜，雁回忍不住开口：“她是谁啊，怎么老跟着咱们？”
　　“你这个瞎子，我是颜楪纱啊！洗了脸就不认得了吗！”那女子掐着腰瞪着雁回。
　　雁回后退一步，满脸不敢置信：“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薄月咯咯咯地笑着，连唐如色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雁回摆摆手，说是要去找凤岚，嘴里还不停地念着“这个世界太疯狂！”
　　凤岚此刻正抱着一个嗷嗷啼哭的光屁股小孩，头发乱糟糟的，浑身的白衣也都染成了灰色，一个女人跑了过来，一把接过凤岚手里的孩子，紧紧搂着失声痛哭，也不知女人和凤岚说了什么，大体是感谢一类的话吧，凤岚浅浅地笑了，伸手拍了拍小孩的头顶。
　　雁回就在不远处看着，心底有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说不上什么心情，只想立马冲过去，将凤岚紧紧抱住。
　　“凤岚！”身体已比意识先行了一步，雁回大喊了一声就向凤岚跑了过去，脚底板踩在粗糙的地上，也感觉不出有多痛。
　　凤岚循声起身转过了头，嘴角的浅笑还不曾褪去，看着光着膀子，眼中也只是有些无奈。下一刻，凤岚却变了脸色，左脚一个踏地，身子就掠了出去，一下子抱住了雁回转了一圈，雁回还莫名所以喜滋滋地冲他笑着，却突然余光瞥见一颗拳头大小的山石自上头砸了下来，雁回甚至听见那石头砸在凤岚头上发出“嗵”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