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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福晋的提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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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玺正捧了一盏热茶递到乌拉那拉氏面前,闻言眼前下意识闪过了一张千娇百媚的芙蓉面,微不可见地晃神了片刻,才笑着答道:“近来那边倒是没再差那个粗使小丫鬟递消息过来说要看府医了。”
“不仅如此,听闻前两日杏花院里还特意拿了银子去大膳房打点,对日常饮食都开始上心了,想来病是好得差不多了。”
一旁的翡翠闻言又嘟囔了一句:“病刚好就开始不安分!”
乌拉那拉氏接过碧玺递过来的茶盏,却没有立刻饮用,而是轻轻地拨弄着茶盖撇去茶沫儿看了一眼犹自愤愤不平地翡翠,淡淡说道:“这叫什么不安分?总算是知道自己立起来了,这才好呢!若她还是先前那逆来顺受的窝囊样儿,我还能指望她些什么?”
这句话说完,她又顿了顿,侧首朝碧玺又吩咐了两句:“这两天你挑个空闲的时间去杏花院看看姜氏,记得多带上些炭火,李氏那边一直压着,想来自入冬以来她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是,福晋,奴才记住了。”碧玺点了点头。
“顺道儿告诉她,东南角的梅林是个赏梅的好去处,往年宫里封玺之后,主子爷得空总会去那儿走走。她若有兴趣,不妨也去赏赏梅花。”
林嬷嬷、碧玺、翡翠三人闻言心中了然,都知道福晋这是要点拨姜格格和李格格打擂台了。
众人早前就知道福晋有这个打算,所以这会儿听到乌拉那拉氏的吩咐都不算意外,只是林嬷嬷想到碧玺之前提及的杏花院中人手不足、如今只剩下一个看门婆子和一个粗使丫头的事儿,开口问了句:“福晋,那您看,是否需要老奴提前安排几个人,把姜格格院子里的空缺补上?”
乌拉那拉氏摇了摇头:“不必了,姜氏受了这么久的罪,若是不叫爷看见那岂不是白受了?”
林嬷嬷见状,欲再进言,却被乌拉那拉氏轻轻摆手制止:“嬷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年关将至,府中事务繁忙,即便爷得知了此事,也不会因此责怪于我。我们夫妻多年,这点信任与情分,我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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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平等地看不惯府里所有格格侍妾的翡翠不同,碧玺向来是个持重的性子,虽然乌拉那拉氏口上说着叫她寻个空闲的时间,但碧玺却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次日清晨,伺候完留宿在正院的四爷和福晋后,她便向林嬷嬷打了个招呼,带着一个小太监提着一筐炭火,匆匆前往杏花院。
又睡了一觉再醒来,姜姮感觉身体比昨日更加轻松了些。
“格格该起床了,奴才将早饭都取回来了!”小荷端着一份温水进来,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疑惑和不解。
有时候小荷都很好奇自家格格究竟是怎么能够在大选坚持到最后一轮的?她此前别说见过、那是连听都没听说谁家有如此惫懒的贵女千金。
小荷的心思简单,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容易读懂,姜姮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寒冬腊月的北京城儿的确是她这个两辈子的南方人扛不住的,她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辛苦小荷了,放心,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等到过年的时候,我给你发个二十两银子的压岁钱!”
“真的呀!奴才谢谢格格!”小荷倒是十分好哄,闻言立刻喜笑颜开地伺候起姜姮来。
姜姮拨弄着妆奁,从里头四五根素银簪子中间捡出了唯一一支鎏金的,不情不愿地将其插入发髻,她有些嫌弃地看向了铜镜中的自己,明明长着一张宜喜宜嗔的绝色面孔,如今却只能戴这笨重的鎏金首饰、穿半新不旧的素色旗装,真是暴殄天物!
倒不是原身不受家里重视,她本就是家中独女又生地玉雪可爱,哪可能呢?
也不是原身家里不够富裕,正六品的通判在京城里虽然排不上号,在外那可也算是个不小的官儿了,更别提,原身的父亲还是在苏州那等自古以来的繁华之地任职。
原身入京选秀,家里人虽然不指望着她出人头地,可大选时的名声对女儿家也是极为重要的,家中为她准备的衣物首饰、压箱底的银子一样不少。
只是不知道是谁看准了原身这个窝窝囊囊的性子,进宫不久竟遭贼人惦记,在紫禁城里头被贼给偷了,这若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可她偏偏是个软柿子,连吭声都不敢,就这么自个儿给憋在了心里。
想到此处,姜姮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到深处还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原来人在无语到极点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啊?
正当姜姮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中暗自思量时,透过模糊的窗扇,外头传来了守门的王婆子的声音:“哎哟?这不是碧玺姑娘吗?您这是……”
紧接着,姜姮就听道一个轻柔又温和的声音答道:“眼见着到月中了,福晋心中挂念姜格格的身子,想着上回府医开得药应该快要喝完了,便吩咐我来瞧瞧,看姜格格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姜姮此前虽然没有见过碧玺,但是原身却是见过的,从原身的记忆里,姜姮得知这位碧玺姑娘是福晋身边最为倚重的大丫鬟,不仅如此,原身对她还颇有好感。
毕竟在原身心里,在她病怏怏地躺在杏花院里等死的时候愿意让府医给她看病的福晋也好、在她落魄到连伺候自己的丫鬟太监都纷纷跳槽时还对她恭敬有礼的碧玺也好,都是大大的好人。
姜姮这边正翻查着原身的记忆,碧玺的声音再次透过窗扇传来:“不知姜格格是否已经起身?奴才可否进去请个安?”
姜姮顿时回过神来,不管怎么说,碧玺都是正院里的大丫鬟,更何况她既然说是听福晋的吩咐来看望姜姮那就更代表了福晋的的脸面,姜姮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这会儿可不敢拿乔,连忙示意小荷出去将碧玺迎进烧了个小炭盆的内室。
碧玺向来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将提着炭火筐的小太监留在了外间自个儿进了屋,也不管姜姮如今在府里的尴尬身份,规规矩矩地朝姜姮行了一礼:“奴才见过姜格格,格格吉祥!”
碧玺从前也来过杏花院,但那都是原身叫小荷去正院求府医看病之后她带着府医过来,主动过来看望还真是第一次。
姜姮想了想自个儿昨天的猜测,心下一动,这是福晋准备推自己一把了?
那接下来的话可不太适合小荷听,小荷虽忠心,却不够机敏,有时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
这样想着,姜姮学着原身的神态既惊且喜地上前两步亲自扶起了碧玺:“碧玺姑娘不必如此多礼,快请起。”
又转头朝小荷吩咐道:“我看见你碧玺姐姐刚刚还带了个小公公过来是不是?这天儿太冷了,外头也没个炭盆,小荷你快出去给小公公倒杯热水喝暖暖身子!”
小荷本来就应付不来这种场面,闻言跑得飞快,掀起帘子就去了外间,只丢下了一句“好嘞格格”。
两个人像是配合好了似的,碧玺前脚才被姜姮从地上扶起来,不过眨了个眼儿屋子里头就只剩下了自个儿和对面的姜格格两人,虽说接下来的话儿本也不适合叫旁人听见,但是……碧玺深深地看了姜姮一眼,总感觉今日的姜格格有些不一样了。
姜姮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碧玺的打量,故而也学着原身唯唯诺诺的样子朝碧玺露出了个浅浅的笑来。
碧玺先是被姜姮的笑容晃了下眼,随即轻嘲般地摇了摇头,感叹自己今天真是魔怔了。
相处过几次,她多少也算是看透了这位姜格格,自认为对她已有所了解:除了这张脸,那真是一无是处,特别是这个性子,说好听了叫安分守己,说难听了就是胆小懦弱!
碧玺心想,其实姜格格若是真的能安心跟着福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凭借她的容貌,不难获得主子爷的宠爱,而她那安分的性格,也会让福晋更愿意庇护她几分。
心中这般思量着,碧玺也反手拉住了姜姮的双手:“姜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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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福晋最倚重的大丫鬟,碧玺自然不是个闲人,跟姜姮交代完福晋的嘱托,很快就带着跟来的小太监走了,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了一筐炭火。
“呀!格格,奴才看了看,这筐儿炭够咱们用个十来天呢!”前脚将碧玺送出了院子,后脚小荷就风风火火地拎着炭筐进了内室,“这下好了,至少到过年前咱们都不用愁了!”
姜姮面上笑着应和,视线却是落到那筐炭火上,想起碧玺说的话,眸中神色难辨。
封玺?
所谓“封玺”,在清朝乃是皇家大事,意味着皇帝将其所有印玺封存,标志着春节期间政务的暂停,这一仪式通常在腊月二十六举行,皇帝于此时封笔、封玺,直至正月初一的大典才重新启用,象征着新年的开始。
而今日已经是十二月二十日了,福晋送来的炭火分量刚刚好,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姜姮,机会已经给她了,等这十天分量的炭火用完,开春还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全看姜姮自己的本事了。
说实话,福晋的这个脾气,倒是还蛮对姜姮的胃口。
睨了一眼还站在原地傻乐的小荷,姜姮转身从床头掏出了原身的小银库,伸手从里头取出了二百两整的银锭子,伸手将小荷招呼了过来。
“格格有什么吩咐?”小荷双手搂着二百两银子,浑身僵硬地不敢动弹。
“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要麻烦小荷你托人在府外为我买支笛子进来。”姜姮朝她露出了个微笑,“我现在手头不宽裕,所以也不挑什么材质,便是支竹笛都好。只是务必要出自工艺精湛的老师傅之手,小荷,这件事就拜托你多费心了。”
前头说过小荷没人脉打通关系调离杏花院,可包衣籍的奴才之间个个亲戚关系错综复杂,比起原身,再怎么也能算是半个地头蛇,用银子从府外买些不惹事的东西进来,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原身是个没长心眼子的,小荷贴身侍候她已有两月余,对原身的家底早已了如指掌。
这会儿见到姜姮几乎将所有积蓄都交到了自己手中,顿时被这种沉甸甸地信任感感动到快要落泪,眼圈通红,连连点头道:“格格请放心!奴才亲自给阿玛哥哥传口信儿,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先把格格的事情办妥!”